第十三章

似乎是感觉到了这里发生的巨变。天空在清晨之后就被乌云盖住，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倒是很适合举办葬礼。

“我不太会办葬礼，这是我第一次......为其他魔物哀悼”

罗格说完停顿了一下，幸存的四只哥布林，史莱姆，石块，三大天王都来到了这里参加这场匆忙的葬礼。瓦瓦喇擦了擦身上的汗，所有被烧成焦炭的哥布林尸体都被他埋在了下面。

罗格虽然身为血族，寿命很长，他青年的外表下其实已经活了七八十年。可是他这是第一次为别人举办葬礼，由他自己来致哀悼词。在血族的社会，死亡是很罕见的，就算是葬礼，也轮不到一个子爵来参加主持

这次罗格不再提前计划，他把准备好的文稿塞在了兜里，随性而说；

“我以为哥布林是一种卑鄙的种族，他们劫掠财富，又狡猾无赖...但是我来到这里以后看到了不一样的哥布林，他们喜欢财富，但是不随便的害人性命，他们狡猾无赖，但是又很富有人性。”

此时剩下的四只哥布林都抱头痛哭起来，对于所有的同伴都死成这般惨状，天性残忍的哥布林都有些难以接受，在最后面站着的爱丽丝的脸色还是非常的冷漠，在平淡的眼神里透露出了一丝的暴怒，她一直在看着罗格，拳头死死的握住。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罗格做出的错误决定

瓦瓦喇则是迷茫的看着自己刚刚填上的大坑，他的肩头扛着还没来得及缝合，只有头和躯干的叶赫。

远处就是死于非命的盾战士和牧师，所有魔物连尸体和残局都没来得及收拾，众人就到了这里埋葬哥布林。

场面一度堪称混乱诡异

“我很后悔没能给你们举办体面的葬礼，你们其实很可爱，也很聪明，只是所有人不愿意承认罢了，他们都在嫉妒着你们。”

罗格闭着眼说完以后，慢慢的抬起头，对着埋葬着哥布林的土地鞠了一躬。心中的内疚仿佛滴血一样，这些哥布林之所以惨死都是因为自己去劫掠村庄找设计图纸这个鲁莽的决定。

如果自己老老实实的什么都不干，今天的这场惨剧就不会发生了，以前那样逃避的日子也许还能继续下去，罗格顿了顿，结束了这场简陋仓促的葬礼；“对不起，没有时间为你们难过，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单独为你们道歉。”

罗格说完就转身示意所有人开始干活。

“瓦瓦喇，先把叶赫带去她的住处，我去把尸体收拾一下，爱丽丝...”

和默默遵命的瓦瓦喇和叶赫不同，爱丽丝反而自己向前走了过来，这个举动让罗格楞了一下，接下来就是一声脆响，爱丽丝狠狠的给了罗格一个大嘴巴子。

蜘蛛娘的力量在魔物中是排的上号的，罗格的脸马上被锋利的骨甲手指打出了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

这个巴掌的意思太明显了，叶赫和瓦瓦喇也何尝不想这样做。

这一切都是罗格自己作死做出来的，不止自己作，还把自己手下的命也作进去了。所以罗格没有反抗，甚至躲闪和捂脸都没有，任由脸上的血留在了肩膀上。爱丽丝愤恨的咬着牙瞪着罗格，仇恨人类的爱丽丝忍到今天也算是彻底失态了。

因为腮部已经被打穿了，罗格说话都是漏气的，他强忍着疼痛，尽量冷静的对爱丽丝说道；“...去边线侦查一下，咳，勇者可能会不停的过来的。”

爱丽丝努力的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平静下来后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这里，少了一只蛛腿似乎对蜘蛛娘的行动影响很大。

那个已经被迷之生物杀死的牧师正躺在自己排出的屎尿里，被圣光泯灭的双腿下的血已经快要流干了。罗格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的场面，自己只是一个在血族堡垒中连血都喝不上的下位血族罢了

远处的女战士确实是死透了，过了这么久还是在保持着捂住自己肠子的这个动作，那个将瓦瓦喇和爱丽丝逼到绝境的巨盾变成了一团一团的碎片洒在地上，白银的狮子头已经变成了狮子碎

‘见鬼了啊...今天真的是见鬼了。’

严格来讲算是鬼的一员的罗格都忍不住这么骂着，上前把女战士身上的盔甲扒了下来，也许以后用得上。然后把尸体丢在了地上

今天发生的事让罗格感到深深的迷茫和疲惫。自己明明尽自己所能的偿还自己给人类造成的损失，但是勇者的报复还是到来了。自己以为只要维持住和人类中立的关系就足够，但是现实是勇者会不停的来，不曾改变。

那到底是自己错了还是所有魔物错了，难道自己真的应该如同所有魔王一样学习战斗，然后在和勇者的不停厮杀中走向结束？罗格在不停翻滚的历史之中找到了一点逃出这个循环的光，但是又亲手掐灭了它

罗格站在了女牧师的身边看着她，如果不是刚才迷之生物的惊天大逆转，罗格区已经消失了，躺在地上这么凄惨的可能是自己，而不是这个牧师。她的眼睛瞪得和灯笼一样，和自己的三个队友一样死不瞑目。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勇者和魔物的战斗吧

远处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瓦瓦喇扛着满是破损的战斧，拨开了树丛走了过来对罗格说道；“叶赫，要你过去。缝合。”

叶赫现在还是只有头和躯体的状态，罗格这才想起来瓦瓦喇一个强兽人怎么可能给她做针线活，他急忙站了起来朝着叶赫住所走了过去，被瓦瓦喇拦住了。强兽人指着那个已经死了的少女尸体；“材料，别忘了。”

说完瓦瓦喇走向了那个少女的尸体，空中响起了斧头劈在肉上的闷响，就如同屠夫在宰猪一样，看来瓦瓦喇干这个是常事了

不一会被绳子绑成一捆的手脚和头就被丢在了罗格面前。一想起刚才迷之生物的恐怖暴走，罗格看着面前的手脚背后一阵鸡皮疙瘩

罗格拿起了‘材料’，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身后是瓦瓦喇叫住他的声音；“我，不喜欢你做的事。”

看来自己是真的做的很过分，和人类交流这样的幻想让瓦瓦喇都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以忠诚为信条的强兽人很少会违抗指令甚至提出不满，对简单的他们来讲服从命令就是生命意义所在

如果强兽人对一个命令提出不满，那一般是主人做的真的很过分。

叶赫的住所是一个比哥布林小一号的山洞，里面散发着淡淡的绿色光芒，罗格忽然想起来自己从来没有去过三天王的住所。他好奇的走了进去，只剩下躯体的叶赫被放在了兽皮沙发上，在专注的看着瓦瓦喇摆在自己面前的书。见罗格走进来微笑了一下

“来了啊，罗格，你左手边就是针线”

罗格注意到只有叶赫没有任何对自己的不满，他问正躺在对面的死灵法师；“你也很反感我的做的事吧，说出来就好。”

“我不反感。虽然这件事相当的蠢。”作为血族底层的罗格对于针线活这种事情比较擅长，而真正擅长针线活的爱丽丝正在探查边界

看着正在小心翼翼的给自己缝合新躯体的罗格，叶赫沉思了起来。过了很久，山洞外的雨渐渐的停了。叶赫突然问罗格道；“你觉得你做得对吗？”

“我觉得是对的。”

面对如同导师一样的叶赫，罗格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叶赫摇头道；“不，你做的是错的。你是血族对吧？”

“对啊”

“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喝过血了？清呢？”

罗格沉默了，身为血族，即使是地位不高的男爵和子爵，也偶尔有鲜血饮用，不过并不是新鲜血液，可能是自己和清过惯穷日子了，很少喝血

“我和清很少喝血，底层血族轮不上新鲜的血液。”

叶赫没管罗格的解释，径直进入话题

“你来到这里的时候，上一个魔王已经死了半个月，这里群龙无首，只能靠着附近的小动物和虫子，以及蔬菜充饥。你来到这里以后饥荒没有改善，反而更严重了。爱丽丝已经吃素半个月了，瓦瓦喇的体力一天不如一天...你知道树人为什么不帮助你吗？”

“...”

罗格本打算把所有事都干完以后去找树人算账，但是面对叶赫的逼问，他开始犹豫了。叶赫虽然是在批评罗格，但是她的语调并不锋利也不刻薄；“树人也在饥荒中，她们很少袭击成功，没有精血让自己大范围移动来支援你了。而且你没有给她们希望”

“罗格，你是血族，具有很大的人类特性，即使不喝血也不会死，但是爱丽丝的体力会越来越少，直到她再也受不了忍饥挨饿而离开。瓦瓦喇终究会克制不住自己去袭击人类村庄，我也会因为没有精血而休眠，树人会慢慢的枯萎或者逃离这里。是时候把你的梦想放下了，你是魔王，你最起码不能让我们挨饿。”

叶赫挑出了所有的话题，也是大家都在忍受着不提出的事情，爱丽丝为了配合罗格的幻想而吃素，瓦瓦喇一直在克制自己，这些罗格都知道，只是忘了而已。

罗格尴尬的解释道；“我不想....袭击人类...我觉得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

“别让我对你失望，罗格，我们也一样有苦衷。所有的怜悯都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我们饥不果腹，就不能去帮助别人。如果你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找到其中的平衡，就不要当魔王了，我们不会怪你。爱丽丝至少并不比上一个魔王差。”

袭击人类，人类会死，不袭击人类，魔物会崩溃，然而自己是一个魔物，这样简单的问题自己却不能下定决心。罗格沮丧的低下头看着叶赫的大腿和手中的针线不语，叶赫微笑着继续说道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但是今天你要干好你的事，缝合完去向爱丽丝和瓦瓦喇道歉，和树人好好的谈一谈。魔王不是要坐在宝座上高高在上的，至少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你这么做。”

“叶赫，我很害怕。如果我们对勇者和人类下手，他们的报复会源源不断的涌来，我们承受不起。”

叶赫已经连接上的右手摸了摸罗格的头发，轻声的劝解罗格道

“如果我们下手的程度足够重，他们就不敢再报复我们。这是弱肉强食的法则，也是我们自保的唯一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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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块，你们不考虑一下帮我吗？”

“...我们...也很饿...”

“对不起，我也没能考虑到你们”

“我们...吃石头...”

“活该你们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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