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布觉得自己可能要疯了。
他的战友把他送到一家医院来治疗他过重的伤势,他们的初衷是好的,毕竟他被送来的时候他确实已经奄奄一息,他能活过来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凭借着良好的体质,在医院他也在慢慢的恢复,连医生看了都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可惜医院能够治疗他身体上的伤,却怎么也无法治疗他精神上的伤口。
头疼欲裂,过长时间的缺乏睡眠导致眼睛十分酸涩,可是只要一闭上眼,他的脑海中就不停的重放着以前的画面,哀嚎,痛哭,惨叫,悲歌……每一次声音的响起就是生命的流逝,同伴的,敌人的,大人的,孩子的……奈布不堪折磨,死死的捂住耳朵,可这没有用,那声音直接出现在了脑子里。
也许他早就死了,这声音不过是地狱对他的惩罚?
奈布突然想到,这样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错,毕竟作为一个拿钱办事的佣兵,他手上无辜的生命,从来不少。上帝是不会看在他只是佣兵的份上而放过背负了罪恶的他。
奈布浑浑噩噩中站到了窗边,他所在的地方是二楼,也许……跳下去就可以试探一下?他产生了这样荒谬的想法。
“嘿,萨贝达先生?”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警觉回头,右眼被纱布蒙住的他只能用一只眼看向站在门口的医生。
难道是他太松懈了?换做是以前的他,可不会任由背后有人过来还浑然无觉。
医生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佣兵今天看起来气色似乎更差了一些,虽然他的伤口治疗的还不错,可如果他再这么一天一天的萎靡下去,恐怕他也好不了了。
不过,窗台?
医生走过去跟着他的视角看了两眼,“您刚刚是在看什么吗?那个小花园?”
……花园?
奈布一愣,又看过去,才发现他的窗户正对着一个规模很小的花园,正值春天,花园里的花姹紫嫣红的开放,招来了在上面嬉戏飞舞的蝴蝶,微风习习,带着花瓣一阵摇曳,看起来生机勃勃。
“看起来还不错。”奈布低声说。
听他这样说,医生点点头,“真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只可惜,会特意停下脚步去欣赏那花园的人可太少了,就连我,也只是偶尔才会想起来,看它两眼。
奈布的视线定在了那花上,沉默不语。
医生拿出怀表看了一眼,“哦……到了查房的时间了,我得去别的病人那里看上一眼,你可以在这等一会,待会我来为您检查伤口。”见奈布的视线不动,他笑了笑,“或者说您也可以去花园里坐一会,我没记错的话那里有一棵大树,应该很适合用来小憩。”
“那么,我先走了,回见。”随着一声轻微的关门声,病房再次安静下来。
可这次却有些不一样,奈布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暗道他刚刚是在想写什么荒唐的东西,同伴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他的一条命,可不是让他这么来挥霍的。
这样想着,他突然犹豫片刻,那花园……看起来是挺不错的。
尽管奈布最近精神很不好,但是作为士兵应有的行动力他还是有的,既然想到这里,他便一手抄起了贝雷帽随便戴在头上,拉开门走出了房间。
下楼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拿着盲杖东敲西敲的女孩,看样子是个盲人。奈布打了个哈欠,无所谓的想,他见过的身体残缺的人多了去了,只不过不幸的是他们都不是天生的。
正如他的医生所说,花园确实是个好地方,从靠近这里开始,极淡却又不可忽视的香气不断钻进他的鼻子,像是有一双温柔的手在慢慢的抚摸他,紧绷的情绪竟然慢慢的放松下来,奈布刹那间感觉轻松了许多。
像是魔法。
奈布深呼吸了一口挟着花香的空气,就连步伐也轻快了许多,当然,快不到哪去,毕竟他腿上被子弹贯穿的伤还没好透。
成功的找到了那棵大树,春天的温度足够它抽芽生叶,投下一片稀疏但足够遮阴的阴影。
“大卫说的或许是对的。”奈布背靠着树坐下,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自言自语,“这里确实适合小憩。”
沉重的眼皮终于拉下,难得的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不会让人恐慌的寂静,一切安静下来。
奈布隐约觉得有人走近,可他不想睁开眼,于是任由那人一小步一小步的靠近,放在腹前的一只手却已经暗暗握成拳头,一旦来人想要对他不利,他这一拳可以狠狠地打到他的脸上。
越来越近了……
五步,四步,三步……
和这里环绕的花香一样但又更加浓郁一点的香味扑面而来,他的手被一只带着一点薄茧可是意外的柔软的手覆盖,很快手里像是被塞了什么东西。
奈布忍不住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干净清澈的碧绿色眼眸。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精灵,略长的棕发顺从的贴在脸边,衬得她的脸颊苍白又小巧,似乎是把她吓到了,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半张,像是要惊呼出口但不知为何没有声音,一双翠色的眼睛瞪大了看向他。
吓得不轻呢,他现在的样子很可怕?奈布想,他是不是该道个歉?
可是对不起三个字尚未出口,那女孩仿若受惊的小鹿,起身飞快的跑开,躲到了花丛中去。
难道她觉得躲到那里他就不会被看见了吗?奈布的唇角扬起了一个弧度,可是又立刻牵动了他脸上被纱布包着的伤,他把嘴角放平。
他没有追过去,而是低头看手上被塞过来的东西,是一朵小小的花,黄白相间的样子煞是可爱,可原谅他是一个只会动武的人,竟然一点也分不出来这是什么花。
“萨贝达先生?”他的医生走过来,“时间到了,您应该跟我回去了。”
“嗯。”奈布淡淡的应了一声,手在地上一撑,站起身来,朝着医生走过去,“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太想医生看到那个小姑娘。
见他过来,医生自然停下了脚步,一眼就注意到他手里握着的花,颇有兴趣的笑,“您这是…摘花了?”
“没有。”奈布摁了摁头顶的帽子。
“哦?”医生和他并排走着,“那看来您是遇到花仙子了?”
……花仙子?奈布想到了那双干净的眼眸,“或许吧。”
被拆开的纱布下已经结痂的伤口昭示着他恢复之快,“看样子您不久就要离开这里了。”医生轻松的说。
“嗯。”奈布心不在焉的哼了一声。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的眼角瞥到了那只被医生叫做小雏菊的花,沉思几秒,他还是把它放到了枕边。
伴着淡雅的香味,他这些天来第一次做了个不错的梦,梦里净是那女孩和她身侧大片大片绽放的花。
接下来的几天,奈布都会在午后时分去花园的树下坐上一会,有时候是打个小盹,有时候是纯粹的闭目沉思,脑海放空什么也不想的度过一段安静的时间。
“你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好多了,或许我向您推荐花园适合正确的选择。”医生说。
是啊,奈布也是这么觉得的,他的视线转向了桌子上的瓶子里插的那朵花。
不仅仅是花的功劳,奈布倒是觉得,更多亏了花仙子才对。
虽然第一次见面把她吓了一跳,可是第二天他坐在那里假寐时她依旧傻兮兮的上来送了一朵花,甚至还在他身边坐了一会。
第三天的花有些不一样,细小的花都簇拥在一起,看起来堆叠又热闹,连他的都好了几分。
第四天,花仙子一如既往的偷偷送花,却被他反手抓住手腕,他睁开了眼,“一直偷着送花却不告知名字,也是种不礼貌的行为。”
不过他这种行为也称不上什么绅士就是了。
花仙子看起来惊慌极了,大力地晃动着手腕想要摆脱他的桎梏,可是一个小姑娘又怎么挣脱呢?最后她的眼睛里都蒙上了一层雾,看起来要哭不哭的样子委屈极了,奈布没料到这结果,他慌忙的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放松,我对你可没恶意。”
这么说起来也没用,花仙子依旧不停的发抖,蜷成一团的身体看起来瘦小又可怜。
奈布有些无奈,“我只是……”他抓抓头发,“想谢谢你而已。”
听他这么说,花仙子似乎稍微冷静下来一点,她埋在双臂里的头往这个方向歪了歪,像是在小心翼翼的打量他。
“真的……”奈布一向不善言辞,更不要说面对女孩,他紧张的抿着唇,“那个,多谢你的花,或许是有了它,让我晚上总算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他的话也没错,夜晚无眠的每一刻,他的精神都在紧绷着,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无尽的敌人从黑暗中蹦出来,即便睡下去,也会因为梦中不断重复的战争场景而惊醒,然后空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可以说是煎熬的度过每一晚。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花香中犹如夹杂了镇定剂一般,缓慢的抚平他的紧张,让他不由自主的合上眼皮。
“总之,谢谢你。”奈布又说了一遍。
花仙子把头又探出来,看她有些控制不住想要上扬的唇角和已经弯起的眼眸,明显因为他的说法而高兴起来。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呢?就算是花仙子,也应该会有个名字的吧?”奈布问道。
这个问题像是难住了她,花仙子疑惑的看着他,认真的思考了许久,最后还是失落的摇了摇头。
“没有名字吗?”奈布有些失望。
花仙子愧疚的点点头。
“那好吧。”奈布想了想,“那就叫花仙子好了,也挺好听的。”
花仙子看着她,抿起了一个小小的微笑,干净的碧色眼眸中只倒映出他一个人的身影。
而这一个微笑,让他的心跳猛的漏了一拍,随即而来的猛烈的心跳和他招惹了什么强敌一样,可他面前只有一个冲他开心的笑着的花仙子,让他面红耳赤,浑身发麻。比遇到了最强的敌人时的状态糟糕多了。他觉得这个时候花仙子随便给他来上一下,他可能都要再一次重伤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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