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南方,总是潮湿多雨。
经过一段时间休养,莫秋声的心脏病渐渐有了好转的征兆。他已经勉强能够进食不再需要每天注射葡萄糖的维系,用过早餐,他懒懒地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身旁照顾着的,仍然是莫家长期以来惯用的护工。
他久病卧床肠胃虚弱,太久不曾储存食物的胃不过才一点粥汤便硬邦邦得不到纾解,顶得头晕胸闷呼吸都困难。怕他脆弱的心脏再度不舒服,护工在一侧掀开薄毯轻柔地按摩他的胃部,继而按揉几下胸口,这样子过了许久,莫秋声才长舒一口气缓过了那阵强烈的不适,面上应急的氧气罩也被护工摘下来搁在一边。
护工:“云夏小姐的心情好很多了,只是您这几天情况不稳定,她也不方便过来,”
护工知他内心所想爽快地接了话,转而娓娓道来,
护工:“一会儿我推您出去走走,空气很好,对您身体恢复有利。”
难得放晴的好天气,湿漉漉的空气沁人心脾,夏季当地气候还算舒适,护工一早打开了窗户将病房内浓重药味散净,此刻混合着青草香气的温和空气也正是清新。莫秋声眨眨眼睛示意那人要坐直身体,那人连忙轻轻摇高床头,他的身体乃是骇人的消瘦和无力,仿佛一阵风便足够吹倒一般。
莫秋声:“我们去看云夏吧,”
莫秋声靠在枕上轻咳几声,慢言道,
莫秋声:“好久没有见她了,怪想的。”
中年男子才说着话便不自觉把手触碰到腰间,他这几日清醒之后,腰时常难受得动一下都会很痛苦,也是护工每天带他做理疗推精油才会缓解一些。莫秋声心脏情况加重之后常常管不住下面,因为要出门,他身下不得已必须垫上纸尿裤,护工自床头柜掏出一片时,自尊心极强的他歪过头去,粗喘几声。
护工:“先生,您…”
那人吞吞吐吐地说话,手中拿着崭新的尿片不知如何是好。重病之下,莫秋声眼看着自己从一开始不得不依靠轮椅出行,到今天基本的日常生活都要他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也已然不得不服从于自己身体上的不堪。他回过头来眼眶微红,却强颜欢笑着:
莫秋声:“既然要出门,就换上好了。”
莫秋声本就是棱角分明双眸深邃的混血基因,病痛折磨下眼眶更加深陷下去,黑眼圈怎样休息都无法祛除。他叹了口气,由着别人掀开毯子给自己清理身体,然后套上那不得已要用的物什。小姑娘的气大概是消了许多,而他已经不知道如何用现在这样残破不堪的自己,去面对她。
清理完毕,他由人帮助着换上衣裳,青灰色的衬衫配米白休闲裤,与他灰白的发色搭配起来,即便整个人轻微的老态,也被一身舒适干净风度翩翩的行头给遮盖了七七八八。他由人半扶半抱着转移到轮椅上去,裤子那处被纸尿裤略微撑起一些,加上他的双腿受不了一丝凉风,护工将家用的浅咖色薄毯搭在他腿上,一直裹到双足的位置,算是保暖,也是有些遮羞的作用。
莫秋声:“我今天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真的不知道怎么去见她才好,”
莫秋声左手撑在轮椅扶手上,身体不自觉歪向一边,自嘲道,
莫秋声:“云夏那么可爱的孩子,要是见到我这样,大概会吓哭的吧。”
莫秋声字里行间对那个小姑娘仍然是心疼,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作祟。一年来莫秋声一个人茕茕孑立,时常就会不自觉地对身边人说出这种自伤自苦的话,护工知道他内心纠结,只能轻描淡写地安慰道:
护工:“先生要对云夏小姐有信心,她不会…”
莫秋声:“嗯…我总归,欠她一个解释…”
他淡淡笑着,粉白纤薄的双唇抿在一起微微上扬,本来便不同于黄种人的雪白肌肤泛出些半透明的瓷白。毕竟年龄不饶人,他眼角的皱纹颇深,浅浅微笑之时更加明显,身体原因不允许他用充满化学添加剂的染发剂,白发也因此越来越明显夺目。然而这些林林总总的身体细节,却对他一以贯之温润如玉的气质,丝毫没有减损。
莫秋声:“好了紧张什么啊?”
莫秋声见身旁人神色忐忑,自觉自己出言使得他多了心慌忙打断,同时尽力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莫秋声:“我早就没事了,作为云夏的叔叔,我总要有点态度才是。”
莫秋声轻轻闭了闭眼睛,抚着胸口缓缓精神。身体尚可的时候,他从不麻烦别人给自己推轮椅,而今体力不支,也只好欣然接受了他人的照顾。
护工推着他离开病房往孩子病房的方向去,莫秋声一路都不自觉笑着,他此时此刻的心中,瞬间就有了十二分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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