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断的小雨持续几日未绝,A市闷热潮湿的夏季如约而至。若是数着四季轮回度日,时光总是匆匆如流水,而在莫秋声年复一年对病魔的抗争之中,这岁月总是显得格外漫长。
佣人A:“少爷,医生过来了。”
天气阴沉了几日,莫秋声心脏情况稳定许多膝盖却总是刺痛不已,便在家安心休养。他正专心致志于公司送过来的文件图纸,佣人在他身侧悄悄呼唤一句,莫秋声即刻摘下略有度数的近视镜,将手中图纸搁在一侧圆盘状橡木桌上,连忙道:
莫秋声:“快请…”
四十五岁,同龄人孩子都已经至少上高中的年纪,莫秋声虽说英俊潇洒事业有成,却因为身患重疾而令无数仰慕之人望而却步。即便如此,他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回来自己身边日日陪伴,这一年多,是她给他漫长而黯淡的养病时光,增加了许许多多的绚丽缤纷。
来人由人指引远远行来,莫秋声吩咐呈上茶点和水果,他坐在沙发上无法起身迎接前来看望自己的医生,然而举手投足的周到细致,是莫家人仿佛生来便具有的待客之道。
医生A:“莫先生,您的体检报告,”
医生递上一份报告到他身前,道,
医生A:“明天我同事会来给您膝盖做针灸,您不用担心…没什么太大问题的。”
莫秋声:“嗯,谢谢。”
他不去看方才的报告,只将牛皮纸文件袋袋反扣在桌面上。仍然是那些身体上的病症,莫秋声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知肚明,既然没有什么问题,他也便懒得再拆开。
这日来莫家的医生并不是往常心脏外科那位乔叔叔的学生,莫秋声冬季身体不好住院的时候同他咨询过双腿矫正手术的事情,他也算是来了莫家别墅很多次。这半年来他的心衰速度控制住了一些,莫秋声渐渐地,便将手术的事情提上日程。
他靠在沙发上,劳损的腰脊椎后垫上松软的靠枕用来稳定身形,两条久未行走的腿盖着毯子,微微显露出不同于正常人的高耸膝盖。他收回手臂,双手交叠在身前沉思良久,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沉默,使得他即便病骨支离,依然拥有了不怒自威的气概。
莫秋声:“您知道的,”
他同那位医生算不上特别熟络,于是用了尊称,
莫秋声:“我今日,还是想问问我手术的事情,现在条件是不是允许了?”
他筹划这件事情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从一开始与姜云夏通气的时候她极力反对,后来看拗不过自己便细心养着他的身体,将起初的异议作罢。莫秋声很多年来一直想做这件事情,他的腿长期未曾站立几乎使不上一丝力气,即使不能走路,哪怕能站起来不需要时时依靠轮椅,也是好的。
医生A:“云夏小姐之前也到医院来向我咨询过手术的事情,”
医生缓缓作答,
医生A:“您的身体情况现在可以手术,我们只怕失血过多对您心脏压力过大…所以还是希望您慎重考虑。”
话已至此,莫秋声不禁发出一声叹息。他这个年纪,本来不同于常人的身体已经给他生活造成极大的不便,又加上迎来了身体的退行性疾病,每到阴雨天气两条腿便透彻心扉地疼痛,故而很早以前就想要一劳永逸地动这场手术。
他撑坐起来一些,灼灼目光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莫秋声:“我不想考虑了…既然决定的事情就要去做,我莫秋声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医生A:“说句不该说的,前段时间我们科室同心外会诊过您的情况。我们怕您这样一意孤行,最后会下不了手术台…”
久病的莫秋声对每个人都很好,他是医院的老病号,所以医护们都很照顾他。他突然鼻子酸了一下,目光却依然是惯常的炯炯有神:
莫秋声:“你知道的…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想站起来,即便不能走路,我希望我可以站起来牵住云夏的手…而不是现在这样子。”
莫秋声:“所以请您安排手术吧,一切后果我会承担,和医院没有任何关系。”
他继续说着,似是已经下定了决心,抵着下唇轻咳两声。旁边人连忙递过水杯去让他可以润润嗓子,莫秋声低声道过谢,不久转而开始了他的标志性微笑。
沙发边上安安静静搁着莫秋声家用的轮椅,那陪伴他许多年形影不离的助行工具。他往那边瞧过一眼,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回荡在空旷静谧的房间之内接近于清晰可闻。
年轻的时候觉得无所畏惧人定胜天,现在上了年纪之后愈发感到自己对于身边事的力不从心。他不知自己的选择正确与否,只是想到他的小姑娘在自己身边受那些苦,便似是椎心之痛。
医生A:“云夏小姐真的,很不容易,您的心情我们也理解,”
医生不再坚持刚才的话,道,
医生A:“我回去跟科室说一下吧,会尽快…给您安排手术。”
莫秋声:“好,麻烦你们了。”
医生A:“不必…应当的。”
莫秋声应声而笑。
身体如果可以好一些的话,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可以牵着她的手,走过大街小巷,悠然四季。
也许,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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