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埋藏的因果

在一个濒临破碎的世界，浩瀚的星河中，正发生着一场鲜为人知的决战。

碎裂的小行星，逸散的魔法粒子，不稳定的空间乱流......不难想象这里刚刚经历过多么宏大而惨烈的战斗。

“仅仅是余波就这么可怕，这家伙真是强的过分......”一头巨大的紫色巨龙侧身躲过一束黑紫色的能量波，不甘心地盯着那头漂浮在虚空中的深紫色的虚空生物。巨龙调集龙素给那怪物来了一发龙息。这一发龙息足以毁掉一整个城市，用来摧毁一个不过三四个成年人类大小的虚空生物似乎显得小题大做。但是龙息却诡异的消失了，而虚空生物毫发未损。

那束闪烁着霹雳电光的龙息忽而又激射回来，巨龙一惊，却没有第一时间回避，因为双翼的伤势她已经无法避开如此迅猛的攻击了，而这伤势只不过是那个生物和一个男人战斗的余波造就的。她下意识的护住了腹部。就在龙息即将命中巨龙时，一柄绛紫色的巨剑横在了两者之间，那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势的龙息在巨剑上翻转旋绕着，没入虚空彻底消失不见。

一阵空间波动后，一个样貌英武的男人出现在巨龙身边。他右手握着那柄绛紫色巨剑，左手已经整个消失。诡异的是，伤口的断面十分整齐，也没有血液流出。

“你的手？！”巨龙叫出了声，这个虚空生物竟然有能力从这个男人身上卸下一只手？

“啊，它很强，强的离谱。”男人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左手，而是在想些别的什么。

“这个世界没救了，我们快走吧！找地方把你的手接回来！”巨龙扇动着龙翼，似乎忘记了这对龙翼受了重伤，语气十分激动。

“这手是接不回来了......那是‘规则’的力量。”男人看了看整齐的断口，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什么规则？”巨龙追问道。

“空间规则。绝对的空间掌控，虚空的空间管理者，代行人。一定范围内，它能随意操纵，创造，甚至毁灭空间，连幻灵都无法抗衡它......”男人咬了咬牙，要说一点不甘心都没有是不可能的，但面对这个能力近乎变态的怪物，他更多的感到无力。

“在空间的操控上连幻灵都不能抗衡？你说的这个规则，竟然那么恐怖？”巨龙警惕地盯着那个黑紫色的生物。

一个拥有着紫色瀑布般长发的绝美女子从巨剑中显现出来，无奈地说：“我也只算是半成品，那家伙才是虚空认可的正品。”

“虚空认可的......正品......”龙族很少恐惧，因为他们足够强大。但此时此刻，这条紫色巨龙却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

“不过它的心智还不太完全，我们还有机会逃走。”男人挥舞了一下巨剑，“幻灵，靠你了。”

幻灵的声音直接传入男人的脑中：“王铭宇，你真的要这样做吗？没有了你，珂莉儿怎么办？而且......孩子没有父亲怎么办？”

“没得选了，要不都得死在这里。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不会不明白......孩子没有我这样的父亲也许更好，我真的不希望他会走上和我一样的路。这条路......”王铭宇抿了抿嘴，略带苦涩地笑着，“她们能过上平凡的日子就好了。在我的世界没有被虚空摧毁之前，我也过着那样的生活......不像现在，在无尽的虚空中无休止的战斗。我都快忘记我还是人类时的一切了，真该找个时间好好回忆一下，只是没有时间给我追忆了。现在，走吧。”

“是，我的主人。”

幻灵张开双臂，无数银色的光辉叠加连接，交相辉映，逐渐形成一个环状的法阵，把王铭宇和珂莉儿一起围绕在内。

“它真的会就这么放走咱们？”珂莉儿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毕竟那家伙实在太强了。

“不会，所以......”王铭宇一脚踏出，凌空踱步于虚空之中。

“你要干什么！”珂莉儿猛然明白过来，旋即张开双翼就要冲出圆环。但是，圆环突然幻化出一大簇雪白的羽毛把她包裹在内，在幻灵接近绝对的空间压制下，这位令人敬畏的强大龙族也无法动弹半分。远距离空间转移难度很高，在法阵中不允许有任何其他的能量波动。

“王铭宇，你就是个混蛋！”

为了适应远距离空间转移，珂莉儿被幻灵压制回了人形。这个曾斩杀无数强大存在的龙族回到了她与王铭宇初见的姿态，谁也不能想象这样一位身材纤细，体态柔美的黑发少女会是一个杀伐果断的战士。

此刻，这位战士流下了难以抑制的泪水。她很想哭诉跟随他四处征战，流浪虚空的艰辛；很想笑谈旅行于不同世界间的有趣见闻；很想回忆他送她的第一份礼物被她不小心电成焦炭的情景；很想重现她第一次为了他而去学习人类女性的打扮的样子......但什么都说不出口。本来她还想再和他继续未完的故事，还想一起为孩子起一个可爱的名字，还想一起在某个偏僻美丽的世界拥有一个“家”.......可是现实如此残酷，他就要像其他的虚空战士，或者说复仇者一样，在徒劳的燃烧之后陨落天际。

王铭宇回头看了一眼让他神魂颠倒的女孩，无数的回忆涌上心头，堵在喉咙，酸胀的感觉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真是久啊，太久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久的就像是整整一生。也许从他的世界毁灭于虚空生物之手，他获得那颗该死的虚空之石起，他就已经死了吧。一直到......她的出现。

即便早已忘却了这种难以割舍的情感，他也没有忘记和她的相遇，相识，相爱......关于她的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曾忘记。

也许是她给了他再一次生命吧。在他得知她怀孕时，他的世界仿佛瞬间放空了。什么复仇，拯救，全部都变成了空白。本来他打算这最后一次与虚空作战之后就带着她去往地球定居，那里都是普通人，可以过上很平凡的生活。可是这一次运气实在太差了，他没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圆环逐渐收拢，一切都将结束。

她最终没再说出什么，而他最后只说出一句话：“孩子的名字取的普通点吧，让他平凡地生活着......不要让他踏足咱们走过的路了。好好活下去，珂莉儿。”

圆环缩成了一个点，带着珂莉儿和幻灵消散在虚空之中，只剩下王铭宇面对着那个虚空生物。

刚刚虚空生物一直没有出手阻止幻灵，并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因为那个男人，他为了阻止虚空生物已经接近燃尽生命。

那颗虚空之石，使得原本生存的世界被毁的王铭宇并没有随世界一同消逝，而是获得了足以在虚空中生存和复仇的强大力量。从那时起，他就不再是人类，而应该称之虚空战士。

虚空战士——是极个别在世界毁灭后仍然存活的人类，他们以虚空之石为生命核心，而虚空之石还会额外赋予他们一种概念性能力。这群幸存者的心中燃烧着熊熊的复仇之火，他们通过猎杀虚空生物补给虚空之石的能量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然后如同逐火之蛾般冲向被虚空生物集中攻击的世界，进行螳臂当车般无力的抵抗，就算勉强拯救了一个小世界，总有其他的小世界陷落。处于无尽战斗旋涡中的虚空战士们，也注定会陨落天际，因为复仇的火焰早晚会烧到自己的身上。

王铭宇就是这样的人。一直到他遇到珂莉儿，他才逐渐又学会了一些普通人会做的事情。至少他会带着珂莉儿在被拯救的世界旅行，看遍山水风景。而从今往后，这些美好永远不会复现。

虚空之石给予他的概念性能力，是命运。

但是他并没有逆转命运的变态实力，充其量他只能“看见”一些将要发生的事，或者进行极为有限的干预，平时他主要的战斗都是依靠幻灵完成的。

如果他不管自己肉体的崩坏，超负荷使用虚空之石就另当别论了，比如现在。

王铭宇的生命迅速流失，因为他已经涉及了任何生命都不该踏足的领域——因果。他强行介入了虚空生物操纵空间毁灭珂莉儿的过程，抹去了毁灭的结果，使那虚空生物只能陷于操纵空间的因而无法达到毁灭的果。

他变得满脸皱纹，一头白发，脖子上老皮垂挂，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三十岁，或者四十岁。即便如此，他瘦削的身姿依旧英武不凡，他的神情依旧坚毅。

然而，他已经无力阻止这个虚空生物了。

虚空生物发出了怪异的尖叫，终于成功操纵了空间，王铭宇的心头一紧，他已经无路可逃。

这时，王铭宇长达数百年战斗积累的生存本能突然发挥了出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使命运的红线稍稍偏转了一点。

恐怖的能量波动散去，王铭宇已经消失不见，虚空生物愣了好久，才转身离去。

......

老态龙钟的王铭宇躺在一片草地上，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蔚蓝的天空。连他也没有料到自己还能活下来，尽管是苟延残喘。

微风吹拂，这位拯救过世界的大英雄，失去过一切的失败者，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不称职的丈夫，永远见不到自己孩子的父亲，疲惫地睡着了。

谁也不知道，这个已经是穷途末路的家伙，是怎样拖着残破的身躯走遍他掉落到的这个世界，为这个世界的人类埋下最后的希望，最后孤独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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