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作战动员

2023年10月15日 舟山

马宗孝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卫兵检查完毕之后，给他打开了最后一道门。

原本今天是计划里第一航母大队完成训练的日子，但是，由于还有一个运8-K机组在“福建”号上的起飞还有不小的问题，因此“福建”号的训练被延长了三天。

这半个月里第一航母大队的其他三个人也都没闲着，高雄和凉月在接受护航训练，而古鹰在适应自己新装上的相控阵雷达，结果，说是给三个政委的假期，因为各自的舰长都在训练，政委们也没有时间休息。

原本今天古鹰高雄凉月三个人的训练都结束了，马宗孝以为今天自己可以舒舒服服的歇上一天，正好是星期日，可以给老婆打个电话，看看她又有什么牢骚要抱怨。正在上学的儿子最近有没有调皮捣蛋，老师有没有说这个不听话的家伙在学校惹了什么麻烦。4岁的小女儿长高了没，她的5岁生日快到了，该想想给她买什么生日礼物……

然而，一大早马宗孝就接到通知，有个机密会议需要他参加。马宗孝来的路上没有看到其他政委的影子，看起来，第一航母大队的其他三名政委对此并不知情。

马宗孝走进会议室，里面铺着空心的木地板，剩下的五面墙上，都包裹着劈尖状的吸音海绵。马宗孝进第一道门的时候，就被要求将身上的所有金属和电子设备全部卸除，连腰带扣都被要求扣下来。还好马宗孝的军服裤子比较合身，否则他现在就要像已经在会议室里的另一个人一样，双手提着裤腰带来开会了。马宗孝从没见过这么大场面的机密会议，似乎他即将知道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你好。东海舰队第一航母大队所属‘汉中’舰政委，马宗孝。”马宗孝给那个尴尬的提着裤子站着的家伙打了个招呼。

“你好。”对方也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你是……？”马宗孝看到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中校军衔，但是很奇怪，双方没有自报家门。

“同志。这种级别的机密会议，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像平常一样介绍自己比较好。”那个人神神秘秘的说。马宗孝看了一眼，他和自己一样是中校。

很快，第三名与会者也走了进来，是个瘦瘦高高的男性。马宗孝还没来得及和那个人打招呼，会议室里的大门就被从外面锁上。紧接着，会议室里另一扇门打开，两个人走了进来。马宗孝认出来其中一位是政治处的刘主任，但是他不知道另一位是谁。

刘主任手里提着一个不算小的箱子，走进来之后放在了主席台上，点了几下按钮，然后才开口说话：“我希望大家都已经按照规定把电子设备放在了门外，不然不管你的设备是什么，它现在应该都已经是废铁了。这次会议，参会的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进行记录，也不得以任何方式将会议内容透露给与会者之外的任何人。我希望各位都记住这一点。”

“明白。”

“明白。”

“明白。”

异口同声的三个声音。

“好了，三位政委，我是东海舰队政治处主任刘若海，或许有的人还不认识我。但是这不重要，只要知道我和你们一样知晓你们的任务。这次的会议内容，也和你们的任务密切相关。你们现在可以互相介绍自己了。”

“北海舰队直属‘丹东’号驱逐舰政委孙郑庭。”马宗孝一开始见到的那个双手提着裤腰带的人没有敬礼……当然，双手提着裤腰带的人也没办法敬礼了。

“南海舰队直属‘百色’号驱逐舰政委刘延东。”后进来的瘦高个也介绍了自己。

“东海舰队第一航母大队所属‘汉中’舰政委，马宗孝。”马宗孝把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孙政委，刘政委，马政委，今天把你们叫来是因为有一件和你们的任务密切相关的事情要通知你们。”三人相互介绍完毕，刘若海开始主持会议，“具体的细节，请洪教授来给你们讲解。洪教授。”

被称作洪教授的中年男性拿起话筒。“各位政委。我是‘皮格马利翁’计划在中国的负责人之一。我的名字就暂时不向各位透露了。我想，各位政委应该都清楚，你们负责监控的舰长们，就是‘皮格马利翁’计划的产物。”

三名政委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各位舰长应该也都知道，前一段时间，美国人传来的通知，‘萨拉托加’号航母叛逃了。”

三名政委再次点了点头。

“我们一直在防备这种事情，我们衷心希望这种事情不会发生，我们希望这些拥有自己意志的AI能够服从我们的命令。但是，很不幸，最终，这种事情还是发生了。尽管它没有发生在我们国家，但是，这说明，我们的舰长，也有可能做出同样的事情来。当然，我相信各位政委的能力，我相信在你们控制之下的各位舰长们也比美国的更加可靠。但是，我们，冒不起这个风险，我们也不能让各位政委随便的拿自己的生命去做赌注。因此，我们需要更多的保险。”

洪教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解他的新系统。

“总的来说，这套系统在触发之后，能够有效的干扰舰长们对各种信号的处理，从而让她们产生错误的判断，这样，她们就无法在决意叛变的时候作出叛变的行为，最终落入我们控制之下。这就是这套系统的效果。现在，有什么疑问吗？”

马宗孝举起了手。

“马政委？”洪教授示意马宗孝提问。

“我们应该如何触发这个系统？”

“这套系统无法由你们主动触发。只有当两种情况下它才会被动的触发。1，当舰长接收不到你们皮下埋藏的那块芯片的信号时。2，舰队认为情况十分危险，舰长随时有叛变的可能时，舰队会触发这个系统。”

“我明白了。”马宗孝把手放了下去。

孙政委和刘政委也相继提了几个问题，但是都是些技术上的细节问题。洪教授并没有回答每一个问题，有些问题，他以机密为由没有进行回答。不过，洪教授确认了，这个按钮对整个第一航母大队里的所有舰长都有效。

“这套系统仓促上线，只进行过数量极为有限的测试。”看到三位政委没什么问题了，洪教授继续详解。“如果不是‘萨拉托加’号叛逃的话，这套系统应该还有半年的测试时间才会正式投入实战。但是，时间紧迫，需求更紧迫，我们也不得不把这个系统投入实战。所以，这套系统，可能存在BUG。”

三名政委面面相觑，一个他们无法控制，却又是干扰舰长判断的系统，存在BUG……？

“所以，三位政委。”洪教授打开之前一直放在角落里的金属提箱，马宗孝注意到洪教授接触箱子的时候好像被电了一下，“这是一个保险装置。如果这套系统真的因为什么BUG意外被触发的话，这个保险装置可以中断这套系统和舰长的信息处理模块之间的链接。当然，是物理上的中断，所以，这有可能导致泄密，请一定要十分谨慎，将这个保险装置保管好。并且，除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之外，触发这个保险装置，必须要刘主任的许可。因此，除非当时处于无法通信联络的状况，或者情况极为危急，没有时间联络之外，这个保险，请确保它不会被触发。”洪教授将三枚红色的按钮交给三位政委。

看着眼前跟核弹发射按钮一样的“保险装置”，三名政委相互交流了一下眼色，都从对方的神色里察觉出了对这个“洪教授”的不信任。尤其是这个按钮的样子，分明就是在表明“这是个很重要的按钮，千万不要按下去。”从保密的角度来讲，这种按钮设计毫无疑问是非常失败的。

“三位政委……设计成这个样子只是我个人的趣味。”洪教授明显也预料到了这个局面，“这个保险装置不是只要按下去就有用的。首先，它会检测你们皮下芯片的信号，只有在距离那个芯片5厘米以内的位置按下去，才会进入下一步的逻辑判断。第二，触发之后，它会判断系统的状态，只要系统没有运行，这个按钮就不会有任何作用。第三，当系统确实正在运行的时候，这个按钮就会发红光。这时候，只有再按一下，才会真正的解除系统对舰长的控制。物理上的。”

“所以洪教授……”马宗孝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套系统已经装在舰长身……我的意思是，已经装在我们的座舰上了？”

“当然，马政委。不然半个月前你们为什么要去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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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18日 舟山 “福建”号航空母舰。

张挥送走了最后一个机组。到了今天，所有运-8K机组在“福建”号上的适应性训练就全部结束了。比预期的任务时间多了三天，这也是很难避免的事情。并不是每一个机组都能在紧迫的时间里达到理想的效果，这毕竟是人类，没有列克那样的学习能力。

运8K是海军特地研发的能够在航母上降落的运输机。虽然说是特意为了舰上使用而研发的，运8-K却并不怎么受海军航空兵们的欢迎。原因非常简单，受制于起降距离，运8K在航母上降落的时候，能够携带的物资扣掉运8K自身的燃油之后寥寥无几，勉强够一个舰载机中队一次任务消耗的各种弹药，更别提燃油补充了。更何况，运8K的机体原本就不是为了舰上起飞设计的，受限于机体强度，弹射器还需要进行额外的设计，而且压根不可能在只有滑越甲板的“辽宁”和“山东”舰上起飞。最终，运8-K仅仅改造了6架之后就被束之高阁，只和其他的运-8一样作为普通的运输机使用。

直到后来海军在战争中逐渐明白了自己需要什么东西之后，运-8K才作为一种廉价的炸弹运输机重新启用。一个舰载机中队一次任务携带的十几吨弹药如果换成激光制导或者电视制导炸弹，虽然也说不上多，但是胜在维护和保养相对于轰6这种专业轰炸机便宜。而且在所有能在航母上降落的战机里，这个运输机反而是能一次性搬运最多炸弹的，一架运8K能携带的炸弹相当于3-4架歼-15，而且，还能携带歼-15和歼-16无法挂载的重型钻地炸弹，一次能带6枚。尽管不能在“辽宁”和“山东”两舰上使用，但是对于“广东”和“陕西”两舰来说，还是一个不错的炸弹搬运机。虽说，庞大的体积让这种舰载机实际上只能以类似于穿梭轰炸的方式来执行任务，并不能被收纳在机库里。但是，很多时候，有就比没有强。

至于机动和生存的问题，……如果用着三代四代机的空军和海航还不能从深海舰队那种还用着螺旋桨战斗机的渣渣手里抢下制空的话，那只能解释为我们的飞行员在同一时间一块瞎了。

“呐呐，张挥，”列克星敦伸了个懒腰，“战斗应该快要开始了吧。”

“嗯，应该差不多了。这两天古鹰高雄凉月都没有其他任务，好像就是在等我们了。现在我们这边任务完成，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就会有正式的作战会议了。”张挥目送着在夕阳下远去的运-8K，思绪并没有集中在和列克对话上。

“第一次大型战斗啊。”列克站到张挥的背后，然后把自己的脑袋架到了张挥的肩膀上，“终于不再是上次那种无聊的治安战了吗？”

“或许吧。”张挥显然没有多少劲头。

“嘛嘛，虽然安排给我的任务好像不用我亲自开飞机去做什么了……但是，那是真正的战场啊。”张挥右肩上列克的脑袋扑棱扑棱的抖着想引起张挥的注意，“炮火。钢铁。死亡。我诞生的意义。”

“嗯，但是大多数时候战争对于大头兵来讲就是在99%的时间里无穷无尽的挖战壕修工事野战机动，然后在剩下的1%的时间里，感觉全世界的炮弹都在自己头上爆炸了。”张挥看着天上已经变成一个小点的运8K。

“和平主义者怎么跑来当军人了？”列克把脑袋从张挥的肩膀上拿下来。“你还是害怕吧。”

“小丫头片子别装成年人说话。你才多大啊。”

“一岁7个月26天6小时4分。现在是5分了。”列克星敦走到了张挥的右手边，扭过头端详着张挥脸上的表情。

“所以说小孩子就有个小孩子的样子，这么深刻的话题不是你这个年龄的儿童讨论的。”张挥反唇相讥。

“小孩子有这个身材吗？”列克非常自豪的挺挺胸，噎的张挥说不出话来。现在张挥和列克之间暧昧的氛围在张挥放弃抵抗遵从自己的内心之后迅速的升温，张挥现在也猜不出来列克为什么这么快就发现他已经对这件事情不再抵触了。总之，他和刘主任以及马宗孝谈完没几天，列克就明显察觉到了张挥行为举止间的变化……

然后就像现在这样，开始有意无意的强调自己“女性魅力”的那一方面。如果列克就保持这样的态度下去，张挥很清楚自己早晚会有一天控制不住自己现在那颗正在躁动着，呼喊着，咆哮着的心。然后发生的事情……说实话，张挥自己也不知道真的会发生什么。不过……前车之鉴，张挥对此还是有点数的。尤其是，当刘主任有意无意的提起来他——也就是政治处——对夏无尽那件事情的态度之后，张挥很清楚，已经没有什么外界力量在约束他了。

张挥闷声不响的往指挥室走，列克蹦蹦跳跳的跟在他后面。“……真的在害怕吗……？”

所以，现在约束张挥这个太太厨没有直接把这么主动的倒追自己的列克拿下的的因素，其实是张挥自己。张挥印象里的“列克星敦太太”和眼前的列克其实有着相当大的差距。他曾经狂热的迷恋过的那个根本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虚拟形象，是一个温婉贤惠体贴大方却又不失沉稳干练的贤妻良母的人，而眼前的列克……张挥觉得至今为止，她和他印象里的“列克星敦太太”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做饭水平不错——然而列克的厨艺还是张挥教的。尽管列克是张挥亲手创造的，“列克星敦太太”在现实世界中的投影，但是，张挥也没能决定了列克的性格。

“……一直不说话啊……怎么，生气了吗？”张挥坐在自己指挥室里的座位上，列克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但是，就像之前张挥表现出来的那样，列克的形象和张挥想象中的“列克星敦太太”的形象已经有了八成相似，而且，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张挥也确实感受到了这个家伙独特的魅力。在这种情况下，张挥反而更抗拒在自己的心里把两个形象合二为一。张挥迷恋上“列克星敦太太”的原因他自己很清楚，那个虚拟的形象给了当时极端孤独的他自幼年起就失去的母爱。而眼前的列克……张挥内心对她多少带着些愧疚。她早晚会面对的悲惨的命运，是张挥自己一手制造出来的。加上张挥自己决定的那张和“列克星敦太太”极为相似的面孔，张挥知道，当列克终有一天走向她那个无可避免的结局的时候，他是一定无法原谅自己的。这些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压制住了张挥彻底把眼前的列克的形象，和他心目中“列克星敦太太”的形象合二为一的冲动。

“……那个……”张挥一脸思虑的神情，一个字都不说，列克看着这样的张挥，之前的兴奋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对不起啊……”

“你这家伙……马上就要上战场了，没准我们都回不来，还这么兴奋。”张挥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摸着列克的头，“不是在怪你。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害怕。”

“害怕什么？怕死吗？”

“当然了，又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很难死掉。而且……你知道的。”这只是张挥担心的一方面而已。而另一方面，他不能向任何人说出来。

“我也一样会死啊。但是，张挥，这就是我被制造出来的意义。你有你活下去的意义，而这，就是我的。我的意义，就是战斗。哪怕终有一日，我会因此而死……但是这就是我的意义啊。‘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这是你看的书里写的。像我这样的‘不祥之器’，最终没有个完美的结局，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张挥，假如有人剥夺了你生存下去的意义，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张挥很想怒吼“不是这样的”。然而，他只能保持沉默。列克的回答非常完美，无懈可击，是每一名合格的共和国军人都乐于听到的答案。也只有这样的列克才能被军队接受，而不是被直接拖走拆毁。然而，张挥觉得，一个人的意义不应该早在她出生之前就已经被决定，她应该有自己选择权。如果这是列克自己的选择，那么张挥也没办法有什么意见。然而，这不是。这是早在列克出生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是啊……军人总是要死的。”最后，张挥也只能咕哝出这么一句话。

“至于那件事情……”列克歪歪头，“你也没有跟我仔细讲过呢。要不就说说看嘛。把事实真相给我掀开一个角，然后告诉我剩下的事情你不能知道。万一我真的又在首次战斗中沉没，那没有得知所有真相的我会死不瞑目的。”

“呐呐，所以，张挥，你到底为什么一遇到剧烈的爆炸，整个人就跟崩溃了一样呢？我知道你会有这样的反应，我也知道该怎么处理……但是为什么呢？”

张挥还记得马宗孝的教诲，“绝对的真诚”，而且，他自己……也不想再把这件始终无人知晓的事情瞒下去了。“我7岁的时候父母因为空难去世，这个我跟你说过。”

“嗯。”列克表现的十分乖巧。

“那次空难的时候。我也在飞机上。那次是暑假，我爹和我妈专门请了假，准备带我出去旅游。”

“然后自然就是飞机摔了。起飞故障，拍到地上。爆炸，大火。大概就是这样了。某个孩子因为父母的保护所以侥幸活了下来，但是他的父母却在那场空难中丧生。嘛，背面都被烧焦了的人能活下来才有鬼了。”

张挥的声音很平淡，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悲剧，“所以，等到那个孩子从医院里醒过来的时候，他最亲近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那个孩子运气不错，只是呼吸道被热空气灼伤，加上烟熏。全身上下皮外的烧伤居然没有多少，所以，医院也就没怎么特地关注这个轻病患。孩子也没多少其他的亲人，他的叔叔们要么在执行任务，要么已经离开了这个国家，一个能来的都没有。而最终，相互推诿的情况下，孩子的舅妈跑到医院来照顾孩子。”

“猝然失去父母，而且舅妈对孩子也不是多么关心，这样的骤变，对于一个7岁的小孩子来讲实在是有些残酷。更何况，在这之前，他一直过着非常幸福的日子。如果这样，或许也还好吧。毕竟孩子还有个舅舅，虽然舅舅也不能经常在孩子身边，”

“失去父母庇护，监护人也不在乎，甚至监护人都不在自己身边的孩子会处于什么样的境地？这个世界可不是多么和平和友善的世界啊。而且，舅妈并没有抱着多少善意，她确实遵照着丈夫的话，带着孩子的表姐一起搬到了孩子父母——现在是属于孩子的的家里替丈夫充当孩子的监护人，但是，也毫不犹豫毫不留情的把孩子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

“所以……为什么我遇到剧烈的爆炸就会变成那个样子呢？”张挥轻轻地摸着自己的喉咙，“因为我人生中经历的唯一一场爆炸差点带走了我的所有未来……我现在能站在这里跟你聊天，而不是像某个街头混混一样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更多的是因为，运气。列克，我知道，这种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很常见，总是有像我这样不走运的人。所以我也从来没和人抱怨过。只是……这种事情总是会给人留下心理阴影的。”

“……我该说我很抱歉吗？”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只是这个结一直没解开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好了，列克，不要一脸我死了的表情了，我真要死了你摆不出这个表情的。都快20年了，逝者已矣，生者当歌，哪有人不会死的人。”张挥努力挤了个微笑的表情，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肯定笑得比哭还难看。

“嗯……”列克点了点头。“……逝者已矣，生者……当歌？”

“嗯？”张挥没反应过来列克在说什么。

熟悉的小提琴的旋律响起，张挥看到列克悄悄的站直了身体，双手在身前交握在一起。

“Lydia 迷离的眼眶，”

“为何流浪 心碎的海洋。” 然后，列克伴着旋律，轻声的唱了起来。

“受了伤 连微笑都彷徨，”

“Gypsin女郎 为谁而唱。” 列克稚嫩的技术只是勉强保证了不跑调，和原唱比起来相形见绌。

“你会看见雾 看见云 看见太阳，”

“触裂的大地重复着悲伤。”但是，这完全没有影响张挥的泪水逐渐盈满眼眶。

“他走了带不走你的天堂，”

“风干后会留下彩虹泪光。”

“他走了你可以把梦留下”

“总会有个地方 等待爱飞翔。”张挥胸中涌起一股冲动，他想把眼前这个努力安慰自己的丫头搂进怀里。

“Lydia 幸福不在远方，”

“开一扇窗 许下愿望。”

“你会感受爱 感受恨 感受原谅，”

“生命总不会只充满悲伤。”张挥从他的座位上站起来，然后把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用笨拙的技巧歌唱着的丫头搂进了怀里。列克的歌声稍稍中断了一下，随即赶上了旋律的节奏。

“他走了带不走你的天堂，”

“风干后会留下彩虹泪光。”

“他走了你可以把梦留下，

“总会有个地方 等待爱飞翔。”

“好了，张挥……噩梦，该醒过来了。”

嚎啕大哭？并不是。张挥只是把列克像抱枕一样搂在怀里，然后任凭眼泪鼻涕的痕迹无声的留在两个人身上。

“张挥……”列克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抱着那个突然变成了小孩子的家伙，让他的泪水慢慢的浸透自己的军装。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维持着拥抱在一起的姿势。除了列克肩头逐渐扩大的湿痕之外，一切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然而，凝固的时间也有融化的时刻，终于，列克恋恋不舍的时光还是结束了。张挥轻轻的放开环抱列克的双手，察觉到张挥的动作，列克抬起头来看着张挥。

“对不起。”然后，列克从脸上布满泪痕的张挥那里，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话。

“对不起……我……我没控制住自己。”张挥低着头像列克道歉。然而，这是她最不需要的东西。但是，列克知道，张挥从最开始的时候冷漠的看着她无助的哭泣，到现在能够在自己面前倾诉，有了这样的转变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或许不应该再奢求更多。

更何况，张挥显然并没有从那个噩梦中挣脱出来。所以，列克也只能向张挥微笑着说“开心点了吗？”

“嗯。”但是，至少列克的努力还是有了一定成效。张挥愿意把他一直闭口不言的事情说出来，说明，自己已经开始走进他的心里了。

虽然列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做到的。

“开心点了就好好收拾收拾吧。马政委要开作战会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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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宗孝把通知传达下去，然后最后一次看了一遍任务文件。“……真是豪华的阵容啊。”

哪怕是10年以前，马宗孝是绝对不敢想，自己能有一天参加这么大规模的海战。2013年的时候，中国的第一艘航母刚刚服役，万吨大驱055还是个影子，海军每天就想着多造两条05，替换037的056才刚刚有了第一条。那个时候，马宗孝还在绵阳舰上当党小组组长，想着过上四五年能不能调动一下升上一级，变成某个地方的党支部书记。那个时候，这就是年轻的马宗孝的全部理想。他从没想过，自己能真的有一天，自己能作为一名指战员，率领一支隶属于一个和超级大国的名号相符的庞大舰队中的分舰队。

然而，现在，这已经变成了现实。

“核动力航空母舰‘陕西’舰，常规动力航空母舰‘广东’舰、‘福建’舰，”古鹰也把脑袋伸了过来，“055型驱逐舰6艘，052D型驱逐舰12艘，054A型护卫舰22艘，056型护卫舰25艘。补给舰……微山湖，太湖，巢湖，东平湖，高邮湖，洪湖，鄱阳湖，洞庭湖，青海湖，潜艇……”古鹰念着战斗序列总表，“……上百条舰船啊……”

“还有日本海自的协助。”马宗孝把任务书放下，“历史性的一刻啊。没想到我居然也能亲眼见证这一天。”

“嗯……”古鹰隐隐约约的觉得，这样的景象，有些熟悉。横滨。2600。侍奉舰。几个怪异的地名和数字的组合从她的记忆深处浮现出来，但是她并不理解这究竟是什么含义。

“150年了……”马宗孝端详着桌子上的任务书，“这个国家……终于重新站起来了。”虽然这样的感慨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是，这确实是马宗孝的感受。即使这个消息他已经知道了快一整天，而且，他也是从海军只有几十条破船的年代走过来的。

而古鹰，莫名其妙的觉得，她似乎也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但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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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海’，‘千岛湖’两舰，归属登陆舰第8支队，由孙政庭政委管辖，执行护卫登陆舰任务。‘福建’，‘汉中’两舰，归属管辖权不变。”作战会议上，马宗孝宣读完了作战任务书，“作战任务书会发到各位的手上。关于这次作战及其任务细节，各位有什么疑问？”

“马政委，”马宗孝罕见的听到了张挥提问题，“最后没有提我们的任务目标。”

“根据战役规划，‘福建’，‘汉中’两舰在战役的第一阶段没有任务，这段时间我们将保持待命状态。任务可能会因为第一阶段的战斗情况发生变化。”这个问题马宗孝自己也问出来过，这就是他当时收到的答案。

“也就是说我们暂时作为预备队？”

“是的。”

“‘福建’舰带着一满船的油料弹药，不携带任何舰载机作为预备队吗？”张挥指着任务书上的物资安排，“一个弹药运输舰做预备队上战场恐怕只能去放个大号的烟花。”

“嗯……”这个问题马宗孝没料到。确实，这次安排给“福建”舰的任务非常特殊，不携带任何舰载机，反而把容纳舰载机的机库完全腾空，然后装满航空燃油和各种航空炸弹，加上弹药库携带的弹药，‘福建’舰彻底成了一个大号的弹药运输舰。显然，这样的航母自己是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的。而且，即使临时调集舰载机编队，“福建”号的甲板上也只能停放最多两个舰载机中队。能有一定的作用，但是相当有限。但是，这些不是什么大问题。

“关于这一点，我会在作战正式开始之前再向指挥部问清楚。但是，我认为，我们的任务和规划不会有大的变动。这是整体上的统筹安排。”

“我明白了。”张挥似乎没有其他的问题了。

“那个，老马。”下一个有问题的是夏无尽，“高雄和我的管辖权要转移？”

“‘威海’，‘千岛湖’两舰暂时调归北海舰队，保护运输舰队，由‘丹东’舰的孙政庭政委管辖。这个调动是暂时的，因为就在昨天，我们的侦察卫星发现，原本停留在夏威夷的‘林肯’号已经离开了夏威夷，因此，护卫任务需要更多的舰船。”

“那个……孙政庭政委……那个……好相处不？”夏无尽挠着头，吞吞吐吐的问。

“我也不熟悉孙政庭政委的为人，但是我想一个合格的军人应当不会在意自己的上级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只要遵守制度服从命令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呃……”夏无尽尴尬的笑了笑。

会议又持续了一段时间，马宗孝安排了一下具体的战术安排——实际上也没什么可以安排的，在第一阶段，古鹰和列克星敦的任务基本上就只有按照要求武装好自己，然后在规定的地点等待下一步命令。

“此次作战各作战单位要根据任务要求，做好应对核打击和电磁脉冲冲击的相关措施。如果没有更多的问题的话。作战将在……2023年10月21日凌晨3点开始。距离现在，还有55个小时。请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张挥，档案里没有你的遗书，写一份给我。”把所有需要讲的话都说完，马宗孝结束了会议。

“啊，好。”张挥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去冲绳的时候走得太急，根本没有人提醒他还需要写份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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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呐，张挥，”开会的时候一直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列克一直闷声不语。当然，一般情况下，作战会议上也只有四个政委发言，舰长们通常都默默无言。“遗书是什么啊？”

“遗书嘛……就是你留下来的一些当你死了的时候想说出来的话。不管是说给谁听的。战争，总是会死人的。所以说为了官兵们有什么遗憾，上战场的人，都要写遗书的。”

“那我是不是也得写一份啊。”列克思考着。

“……你写了给谁看啊。”当然，问题的关键根本就不在这里。

“你啊。”

“……你都死了，我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啊，傻丫头。”列克的生命和张挥绑在一起，但是张挥又何尝不是呢。“福建”号除了列克只有他一名乘员，船上虽然有救生艇，但是如果列克失去对舰体的控制能力，张挥可没本事自己把救生艇放下来。更何况，张挥也不想抛下列克独自逃生。但是，目前来看列克虽然可以远离舰体活动，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个舰体没了之后会怎么样。列克和舰体之间的通讯又是如何做到的，也没有人知道。但是，从舰体受损之后舰长们的反应来看，张挥对列克失去舰体之后还能生存不抱期望。

“……但是你也有可能活下来啊。至少还有救生艇。我……我就是船啊，沉了就是沉了，死了就是死了，我跑不了的。”列克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张挥不知道这平静的外表下，列克究竟是用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些的。

“那要是我跟你一块死了呢？你遗书给谁看啊。”

“那就烧掉呗，你都死了，我也没什么话想跟别人说了。”张挥眼里的列克表情依然很平静，“不过……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种近乎于表白的话语撩动了张挥的心弦，但是，他最终也只是笑着摸了摸列克的脑袋，没有再说什么。

如果在战场上能随心所欲，那人类早就赢得这场战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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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怎么看你不太高兴？又……？”夏无尽正在为自己即将脱离保护伞而头大，但是，显然还有个更失魂落魄的人。

“不……没事。”尽管如此，高雄惨白的嘴唇却止不住在哆嗦，显然不是没事的状态。

“嘿，”夏无尽伸出手去揽住高雄的肩膀，“你这样子明显就不是没事，又怎么了？”

“我……没事。真的。”

“好吧，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事……但是接下来你有麻烦了。”搂着高雄肩膀的夏无尽毫不客气的把手从高雄的领口里伸进去，“我不知道你在困扰些什么，但是你每天挺着这么下作的胸脯勾引我，我才是最困扰的那个。所以，给我做好准备好好的接受制裁吧！蠢货。”夏无尽知道自己不是张挥方烨马宗孝那种头脑好用的人，但是这不意味着他面对这种情况就束手无策。虽然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高雄总是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他也有他解决问题的办法。

而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好办法，这个手段至少在目前还是很管用的。夏无尽逐渐明白了曾经他哥告诉他的那句话的含义。

“结果还真是通过**走进内心了。”高雄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现在衣衫不整的高雄像个婴儿一样蜷缩在夏无尽怀里。“好了，大姐，再缓一会，我们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夏无尽安慰着比他还高一点的高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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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烨仔细阅读着发到手里的任务书，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她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负责的任务。凉月和任何时候一样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

“护航。凉月，这次你可以好好发挥自己的实力了。”方烨看着任务书，这次任务终于给凉月带满了武器装备，她的两套FL-3000近程防空导弹这次终于获得了充足的备弹，尽管再装填很麻烦，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而且，上一次冲绳海战，敌人的海一样的舰载机还是给所有人都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方烨第一次见到用飞机完成的饱和打击……不过也根本说不上是饱和打击。三百多个来袭目标，对于十几条舰船组成的编队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上一次，深海舰队第一次用核武器引发大规模的EMP攻击，让人类措手不及，也因此，这一次所有人都专门接受了一次应对核武器引起的EMP冲击的培训——那次培训上教官对凉月的反应还挺不满意，不过，最后训练的结果不错，也就没再说什么。毕竟，凉月比笨手笨脚的列克星敦表现还是好多了，尽管列克星敦最后也勉勉强强通过了培训。

“凉月，你开心吗？”最后，方烨把任务书看完，转头问默默站在一边的凉月。“你终于有机会不受限制的发挥自己的能力了。”

凉月没什么反应。

“好吧……”方烨也知道，凉月几乎不会有什么自己的情感活动。扔下任务书，方烨去做最后的战斗准备。

方烨背后，凉月默默地把桌子上的任务书拿了起来翻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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