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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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碎灭者(1)

他不断地制造出声响。

我睁开眼,空气刺痛了我的瞳孔,朦胧的视线里,一道影子忽然定住。

我眯起眼盯着他:厚厚的头发、白净的皮肤、高瘦的身材——沙东喜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照照镜子,梳梳头发,接着缓慢地朝门边走,又像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停下,向后探出脖子扫视自己的桌子,几秒,也可能是几十秒钟之后,他又走回来,拾起几件小东西,想了想,又把它们放下,接着再停住。

我很想让他赶紧走。

许久,也可能只是我觉得许久以后,他终于又朝门边走去,他照照镜子,接着打开门——和第一次一样,然后他走了出去,轻轻地把门关上。

我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酸痛在整个身体里作祟。

我在床头挂篮里寻到手机,心想着为什么会身体会如此疲惫。

胳膊在颤抖,脖颈酸痛,双腿过电似的麻木,两块胸肌的最中间——肚脐眼正上方一条线的范围内,则火辣辣地疼。我在床上扭了个身子,直引出一阵呻吟,疲劳感如潮水般淹没我的精神。

昨天也没做什么剧烈运动啊。我咬牙咧嘴,痛苦地回忆着,我在电影院打了一个胖女人,踢翻了一辆自行车,还把一个磨蹭的看手机的男生一脚踹出了电梯。清晰分明的记忆片段走马灯似的晃过,我惊异地发现先前自己竟将这些事都当作理所应当。

我的老天!

我挣扎着坐起来,继而发现远处的床上还躺着个人:吉舒光着膀子,四仰八叉地趴着摆弄手机。

“你也不去上课了?”他说,声音里透着慵懒。

“啊?”上课,有课?我回答得心不在焉,脑子里除了倦意,便尽是自己被一大堆警察包围的情景,我跪在地上,双手抱头,“我说我不记得有课了你信吗?”

“信。”吉舒说。

“你昨晚怎么样?”我问,其实对此并不在意,只是没话找话。

“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他在床上扭扭身子,像条白净肥大的蠕虫,“我刚回来两个多小时。”

“看起来是一番恶战,哈?”

“得了吧。”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们只是一直在喝酒。”

“好吧,所以不仅你没去,小何她们也不去上课了?”

“不一定,也许会去吧,像她们那么爱学习的人……”他好像在掩饰什么,“说来,你是感冒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啊?没啊,为什么这么说?”

“你听你的鼻音重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自己除肌肉的酸痛外那莫名古怪的感觉的出处:我说话的声音就好像一副被消声了的低沉的金属锣响,听起来不仅刺耳,还让人胸口发闷。

“我可能上火了。”说着,我翻身下床。

“咚!”双脚着地的时候,地板发出了一声重金属落地的顿响。

“怎么了?”吉舒问,似乎是以为我砸了东西。

“没事。”我说,不自觉感到心虚,“我一不小心跳下来的太猛了。”

“咣。”我迈步,像抬起了一只超大磅的哑铃,“咣。”

我的脚沉重异常。

我抬起腿,乍一看没发觉异样,接着抬起胳膊,坚实的肌肉撑起了我的双臂。

啊?

我连忙撩起上衣:鼓涨的胸大肌垫起了原本扁而平的胸部、清晰得如小刀刻画般的包子似的八大块腹肌取代了圆滚瓷实的肚子。我卷起裤腿:两条短跑运动员特有的粗壮大腿和纺锤状的健壮小腿正支撑着我变得前所未有沉重的身体。

身体四处传来酸痛,关节“咯吱”作响。

我夺门而出。

镜子里,是一个长着我——禾尽的五官的高大、壮硕的陌生男性。我向前探身,与镜子里的男人四目相对:他用我自己的眼睛看着我,里面尽是惊讶和恐慌。我下意识地摸起下巴,却不想被一片尖针似的坚硬的胡茬扎疼了手,我仔细看,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好像被洗褪了色,黑色像笔尖上的滴墨那样坠在发梢,留下发根处的一片雪白,而我的脸——有些婴儿肥的那张大脸变得方正严肃,乍看起来简直像块棕黑色的长着眼睛、鼻子和嘴的铁块,不过却似乎出奇地符合某些西方硬汉派的审美,是的,这是一副彻头彻尾的硬汉形象,或许……想到这儿,我竟然稍有些感到庆幸,比硬汉还要硬汉。

只不过我好像在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

我摸**大肌,唯一的感觉便是这并非我自己的身体,我抬起手,正面反面来回地检查,才发现指甲的形状和手纹都和之前自己的一模一样。

我没和别人交换身体,我只是变得不一样了——结论如此。

我瞪圆双目,不知所措。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嗯?我惊觉,为什么我会在自己的想法里说脏话?

回过神来,四周学生们凛冽的视线才变得火热、尖锐,让人无法忍耐。

“看个鬼啊!”我大叫,直用单手扯下牢牢固定在墙壁间的洗手池,继而把它高高地扔了出去。

“啪!”洗手池撞在厕所门的顶框上,应声碎裂。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在那一瞬间,我感到有些生气。

“啊啊啊啊!”一个男生大叫,在他眼里,我已经从一个现实生活中的莫名强壮的怪人变成了足以真实威胁到他生命的不折不扣的危险分子——恶徒。

“碎灭者!”另一个刚从厕所间走出来的男生看到我,吓得松开了提着裤子的手,“唰”地露出一条红色花纹内裤。

“跑!碎灭者来了,恶徒来了!”正在洗脸的、正在刷牙的、正在冲着镜子臭美的、正在厕所里“忙着解决生理需求”的男生们都像受了惊的绵羊一样发出可怜而可笑的尖声叫喊,他们不论身材高矮、成绩高低,还是英俊或丑陋,都发了疯了似的一股脑冲出厕所,有人敲了敲沿路寝室的门,而绝大多数则直接跑向了楼梯间。

你们为什么要害怕我?我的心中产生不满,为什么没人给我解释的机会?

没来由地,我开始生气,仿佛又像以前一样听到了耳边的金属摩擦声。

怒火迅速掌控了我的身体。

我飞冲而出,感受着那双沉重而强健有力的双腿,飞也似地伸手抓住一个男生的肩膀,拼命挣扎的他像只摆弄脚爪的蟑螂一样无力,不,他的那副样子比蟑螂更让人作呕: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似乎已经没有理由身而为人:他仿佛失去了灵魂。

“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一上来就说我是恶徒?”这声音比魔鬼的低语都要恐怖,说不是恶徒也许连我自己都不信。

“啊……”男生挤出眼泪,满面苍白。

我好讨厌这副软弱的模样,他让我想起过去的自己。

我抬起另一只拳头,臂膀中的肌肉像滚动的岩浆那般炽热,它催促着我狠狠一拳打下去。

可窗口中吹来的一阵清凉的风卷走了那股欲望,我感觉脑子又重新清醒起来。

我在干嘛?

我的身体发生了异样,不仅突然长出了肌肉和胡子,还性情大变。

男生挣开我的手,跌跌撞撞地跑进楼梯间。

我追寻着他的身影抬起头,发现楼道里已然乱成一团:四处都是尖叫逃窜着的学生,他们毫无秩序,左冲右撞,每个人都在打开宿舍门的时候露出满脸厌恶,接着在看到我和其他人的行为后也变得像那些自己曾看不起的家伙们一样发了疯似的跑。

我蹲坐在原地,看着吉舒从我们的宿舍里冲出来。

他注意到我,接着像只被灯光照到的藏身于阴影的老鼠那样窜进了楼梯间。

没人真正在乎我,他们都只顾着害怕。

我站起身,铿锵有力(现在用这样的形容词来描述我的步子已经算不上夸张了)地走向窗户,铁栏杆外,是另一栋宿舍楼。楼下,学生们像沙漠里的碎石,不,我想了想,觉得这样的形容并不贴切,他们是移动着的,尽管速度非常缓慢,于稍有些高度的地方俯视,对,我突然找了恰当的比喻,他们像虫子,就是那种小而密集的,只有靠近耳边才会嗡嗡作响的虫。我最讨厌这种虫子。

“啪嚓!”我打碎玻璃,拳头却不疼不痒。

隔壁楼的楼道里,有个男生看到了我。

我抬头看他,尽可能地往双眼中凝聚恶意,那男生双腿一软,向后跌去,接着狼狈地手脚并用地撑起身,向远处跑开。

直觉告诉我,我要到那栋楼里去。

我握住铁栏杆,轻易地将它们一根根扯开。

“咚!啪啦啦,嚓!”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我像头蛮横的犀牛那样顶穿墙壁,直从13楼高的宿舍楼尽头的窗户中跳出去,玻璃、碎砖和水泥块像冰雨那样打在我身上,歪扭的铁栏杆蹭着我的脖子、肩膀和胳膊,墙皮在我身上留下白痕。我巨大的身形挤碎了窗框,沉重的双脚踩陷了地板,两个野猪般大的鼻孔里喷吐出白气。

“呲哧!”我一只手抠进隔壁楼的外壁里,两只脚像猿猴那样侧踩上墙。

我用超乎想象的力道拽起自己的身子,“哐”地踹开这栋楼12层的窗户,随着“乒乓”散了一地的一大把玻璃碎碴和几截弯曲的铁栏杆稳稳着陆。

“嗨。”我说,抱着兴奋和狂喜,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眼前这帮弱小之徒的反应。

这种想法是在什么时候诞生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质疑,却被正在兴头上的另一个我所忽视。

他们令我感到出乎意料的满意:男生们被吓得魂不附体,他们四处逃窜,其中连一个敢于报警或理智呼救的人都没有。

这太夸张了。

我尽可能慢地走,像个闲来无事上街闲逛的老人,只不过,我满身肌肉、高大威猛,并且……毫无正常人所应有的自我控制。

一个男生跑出宿舍,他穿着干净的运动衬衫,脚踩一双朴实的塑料拖鞋。

他看到我和乱成一团的人群,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拔腿就跑。

我很快地认出他来:雪白的牙齿(尽管他现在根本没笑)、弹珠般大小的眼睛、短发,以及精壮的身躯。他是西井人,是啊,我露出狰狞的笑脸,他是我们班的。

“砰!”犹如炮弹出膛,我飞冲而出,掀起一阵强猛的风浪,震碎了头顶的灯泡、压皱了两边的宿舍房门。我一手抄起他,另一手握紧拳头。

“你……要……干什……么?”他不求饶,不哭泣,还与我四目相对。

好极了。

“嘎吱。”我捏着他的脖子,把他拎起来,一点也没使劲便使他双脚狂摆、眼球凸起、满脸通红,肖淮丹用手指甲抓挠我的手臂,发出抓挠金属的“呲呲”声。

我很想一攥拳捏下他的脑袋,感受着鲜血染红手掌,看着头颅在地上“滴溜溜”地滚,听着这可憎的帅气男生的呜咽声逐渐消失在耳畔。

“太巧了。”我说,仿佛鲨鱼在磨牙——我不知道鲨鱼会不会磨牙,“一下子就让我碰到你。”

他拼命地挣扎,他越动,我便越想慢慢说。

“你是个阳光帅气的混蛋。”我说,恶意、愤怒越来越浓,“我最讨厌这种混蛋。”

云在窗外积聚,但我明白这并不意味着什么。况且就算什么人在雨幕中出现,他要对付的也不是我,而是我手里的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

他是个衣冠禽兽。

“我要揪下你的脑袋,”我说,声音越来越难听,像极其狂躁、变了味儿的重金属摇滚混着一群嗓子发炎的人拼了命的狂吼,“让你那双大眼睛蹦出眼眶,让你那两排白牙在烈火中化灰。”

他挣扎不动了,他的脸像鲜血一样红。

去死吧。

我准备发力。

“砰!”虫子——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钻进了我的手臂,我大叫着松开手,肖淮丹“啪”的一声无力地摔瘫在地。

“砰、砰!”枪火和爆响夺走了我的大部分感官,刺痛一阵又一阵传来,子弹像雨点般打在我身上。

“砰、砰、乓、乓、噗嗤!”火花四溅,黑色的人群从楼梯间和窗户——我惊讶地听到了直升机的噪声,涌进来,透明的盾牌和戴着头盔的人(那是武警,我想)躲在猛烈的枪火之后。一道黑影闪过,肖淮丹和其余几个楼道里的学生瞬间便消失不见。

我扭身便跑,子弹打在我的背上,引来一连串的疼痛,却远不如我所幻想的那种被枪击中时的疼痛强烈。

我奔跑,活像台用脚跑路的坦克,接着撞开墙壁,又一次跃出大楼。

我看到天空:辽远、阴郁、寒冷的灰蒙蒙的天。

“砰、砰、砰!”枪火和成群的警察被甩在身后,但是……

那道黑影却随我飞跃出来。

“束手就擒吧,恶徒。”楼侧,空中,直升机上的人用电喇叭喊道,这幅场景像极了暴雨侠与喷涌者的世纪之战,只不过此时暴雨侠换成了那道黑影,而喷涌者则换成了我。

它悄无声息。

“蹭!”

“刺啦!”刀刃划过我的胸口,却只留下浅浅的一道刮痕,我随着惯性在空中翻转、跌落,他——那道黑影像只迅捷的夜行动物那样以我为支点,轻跃回楼里。我在坠落的途中定睛,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什么黑影,我自嘲道,那是夜蜥蜴——虎拳计划中最成功的一位,唯一从属于警方的英雄。

“哐!”我本以为会死,最少也会受到重创,然而……在地面上撞出深坑的我竟然毫发无伤。

我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臂,这才发现胸口的刀伤和后背的枪孔都已经不疼了,不仅如此,我低头看看,接着摸了摸它们——那些伤就连痕迹都没留下。

抬起头,学生们消失在校园里,警察、医疗人员、记者、消防队取代他们成为了我视野中新的“虫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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