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在此之前

成人仪式当天。

咚咚！

更衣室的被被轻轻地叩响。

“主人，阿曼达夫人让我问您准备得怎么样了。”门外响起了以利亚的声音。

“进来吧。”以利亚一手推开更衣室的大门，一手托着陈放礼服和法衣的托盘，后面跟着的是阿曼达夫人。

“兰波阁下，您总这么散漫是不可以的，您将来可是要成为兰登家下一任家主的人。”阿曼达夫人严厉地说道。

“阿曼达夫人，轮不到你来告诉主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以利亚用带着些许不满的目光看着阿曼达夫人。

阿曼达夫人眯着眼睛注视着这个寡言少语的少年，思绪一下子飘回了8年前。

那是一个暴雨之夜。

一个满身伤痕的小男孩倒在宅邸门口，漂亮的金发和脸蛋被满身的血污，和混着泥泞的雨水污染得难以辨认。

兰波救下了这名和兰波年纪相仿的小男孩。

待到这个孩子意识清醒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多天。

阿曼达夫人得知后，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的来历和姓名，似乎是怕惊吓到这个孩子，他却只记得自己叫以利亚。

好心的阿曼达夫人留下以利亚做了兰波的侍从，或许觉得兰波也该有个年龄相仿的玩伴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每次以利亚都觉得阿曼达夫人看自己的眼神里藏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有时候连以利亚都觉得，阿曼达夫人有些过分迁就自己一个小小的侍从。

以利亚平日里是一个很守规矩的孩子，在对待兰波的事情上却异常认真。

有一次女仆养的猫抓坏了兰波的睡袍。女仆试图蒙混过去，就悄悄做了缝补，却不慎被以利亚撞见。

还没来得及等阿曼达夫人处置，以利亚就将女仆的猫虐杀了，并私下警告女仆。

这件事吓坏了女仆，可阿曼达夫人知晓后只是沉默半晌，说了一句“知道了”。

兰波打破了有些僵持的气氛。

“抱歉了，阿曼达夫人，我现在就着手准备，请你不要责怪以利亚。”兰波对阿曼达夫人报以安抚的微笑。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主人，我先着手准备晚上的仪式。”阿曼达夫人回过神来，退出了更衣室。

阿曼达看着走廊外晴朗的天空，心里却总觉得不踏实。

宅邸处的一座高塔里，似乎有三两身影隐没在阴影中。

“以利亚，以后不要再对阿曼达夫人这么无礼了。”兰波拿起剪刀，修剪窗台上的白玫瑰。

“抱歉，主人，让您为难了。”以利亚非常自责。

兰波摸了摸以利亚的头，将刚刚剪下的白玫瑰别在以利亚的胸前，微笑着说道：“好了，陪我到这座宅邸走走吧，这可是座历史悠久的宅邸，据说100年前属于是前教廷的，现在只有大型的仪式和典礼才会用到这里。”

“主人，您刚刚不是对阿曼达夫人说要着手准备吗……”以利亚有些无奈。“今晚可是您的成人仪式，会有很多大人物来的。”

“哈哈哈，那些俗事根本就不重要。”兰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转而佯装愤怒地说道，“难道你不打算听主人的话吗？”

以利亚只好跟着兰波四处游荡。

穿过长长的游廊，和刚刚修剪过的花园草坪，再越过几座小小的山丘，两人看到了一座饱经沧桑的高塔。

破旧的塔楼散发出的阴冷气息，和这座恢弘大气的宅邸，以及耀眼的阳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里是……”兰波抬头看着这座高塔，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奇怪，阿曼达夫人明明说过，为了主人的成人仪式，特地将整座建筑翻修了，为什么还是这么破旧呢？”

兰波看着前方高塔的入口处一片漆黑，突然有种强烈的探索欲望。

“以利亚，我们来探险吧！”兰波不怀好意地笑道。

兰波知道以利亚很怕黑，尤其是这种看起来诡异的地方。

“别怕，跟着我就好了，我会保护你的。”

以利亚看着兰波温暖的笑容，分明感觉到了阵阵寒意。

还没等以利亚说什么，兰波就进了高塔，以利亚只好跟上。

刚从入口进来，一大群蝙蝠就向他们袭来，兰波用手臂挡着脸，拉着以利亚冲上了台阶。

绕着台阶跑了一段路，渐渐没了蝙蝠的踪迹。

“主人，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以利亚拽了拽兰波的袖口。

“放心，没什么好怕的。”兰波依然固执又好奇地往前走。

突然一阵旋律从塔顶传来。

“难道说……这里有人？”兰波诧异地喃喃道。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起就对这里有种强烈的熟悉感，明明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一股莫名的冲动促使兰波奔向塔顶。

“主人！”以利亚看着兰波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股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哎呀呀，小主人丢下你了呢……”

一个阴森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响起。

“是谁？！谁在说话！”以利亚扶着墙壁，张惶四顾。

兰波到达了塔顶，看到了一个似乎是女性的房间。

虽然积满了灰尘，但是房间里的一切保存完好，没有破损的痕迹。

不过奇怪的是，房间里并没有任何人，那刚刚的旋律又是从何而来呢？

兰波抱着这样的疑虑，仔细打量着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到处都是白色的玫瑰。

房间四周的柜子和沙发上摆满了童话书和玩偶，茶桌上有银制的茶具和瓷器，还有一些曲奇和三层塔。

这个塔楼有着几百年的历史，据说在100年前「圣塔利亚的悲剧」之后，再也没有人来使用过，现如今的教廷也没有占用这块地方。

这些玫瑰，还有桌上的曲奇和茶点，何以没有腐烂？

午后的阳光打在摆放在窗户旁的一架钢琴上，钢琴上还有几张乐谱和一块怀表，漂浮的灰尘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发出金色的光芒。

兰波走近钢琴，拿起乐谱，上面写着『献给弗莱娅』。

兰波坐下来按照乐谱弹起了钢琴，是刚刚那阵旋律。

突然，柜子上的童话书飞向了房间中央，玩偶们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是他！”

“那个女孩一定会高兴的！”

“又可以一起愉快地喝下午茶了！”

兰波停止了弹奏：“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虽然兰波停止了弹奏，但是钢琴似乎拥有生命一样，自行按照乐谱演奏起来。

漫天飞舞的童话书好像是跟着旋律一起跳舞。

玩偶们时而发出阵阵欢笑，时而跟着旋律唱和。

桌子上的茶壶向半空中缓缓飘浮，向茶杯处微微倾斜，有热腾腾地红茶从壶嘴里倾流而下。

“是你吗？你来接我了吗？”一个少女的身影出现从帘子后面。

少女抬手将遮挡视线的隔帘拂起，缓缓地走来。

是一个和兰波一样拥有一头银发的少女，除此之外，她还有着一双深红色的瞳孔，单耳戴了一只耳坠。

她张开双臂，开心地朝兰波跑来。

“我就知道！你答应过我的！你一定会回来的……”

少女话刚说到一半，身体就穿过了兰波。

“你是谁？”兰波回过头，惊异地望着刚刚穿过自己身体的少女。

“你忘了我吗？你明明说过要跟我和下午茶的！你说过要来接我的！呜呜哇哇哇哇哇哇！”少女说着说着就大哭了起来。

“你这个骗子！”少女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用愤怒仇恨的口吻，似乎在指控兰波。

“我要杀了你！”少女手中突然凭空多了一把剪刀冲向兰波，。

兰波突然之间身体动弹不得，少女举起剪刀，一把刺向兰波。

“主人！”

以利亚突然出现在房间门口。

兰波突然回过神，发现刚刚眼前的少女不见了，房间也恢复原状。

“主人，不要再捉弄我了，这么恐怖的地方真的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以利亚哭丧着脸发着牢骚。

奇怪，刚刚是幻觉吗？

兰波心里一边想着，一边走向茶桌，端起茶壶，发现里面空荡荡的。

不对，还是很奇怪。

兰波望着桌子上的茶点和满屋的白色玫瑰。

“以利亚，好奇怪。”兰波不自觉地说道。

“主人，快走吧，这里感觉很阴森。”以利亚拉着兰波，希望能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兰波看着以利亚，愣了一下，随即跟着他离开塔楼。

“拉法尔，今晚的宴会准备得怎么样了？”站在塔楼顶端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袍，面容被帽兜遮挡住而看不清楚长相。

“放心吧，今晚我会带给兰波·兰登大人一场别开生面的成人仪式。”男人旁边一个稚嫩的孩童的声音响起，和他一样，穿着黑袍。

“那么，传说中的骑士，今晚会登场吗？”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谁知道呢？约定之人重现，命运的齿轮会再次转动。”另一个男人说道。

夜幕降临，整个宅邸灯火辉煌。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一个中气十足的洪亮的声音响起。

“艾伦！”兰波惊喜地看着来人，是一个穿着骑装的年轻女人。

艾伦是个身材高挑、纤细却有力的女人，她不拘小节，嗓门有时候比男人都要大。

虽然她形象不太符合一个贵族淑女，但她却是国王的幺妹，因为讨厌王族的生活，自行加入了「欧罗巴」，成为了一名高级执行官。是「欧罗巴」里为数不多的王族血脉。

“好久不见臭小子！”艾伦用胳膊锁住兰波的脖子，像揉面团一样揉着兰波的头。

“咳咳咳咳……你快放……开我……”兰波感觉呼吸不过来一般。

“艾伦小姐，请你放开主人！”以利亚露出腰间佩剑，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喂喂喂，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艾伦立刻放开兰波，举起双手挡在身前，一副投降的模样，眼睛瞥向兰波，“兰波，你的忠仆还是一点没变啊！”

兰波坐在地上，揉了揉脖子，咳了几声，听到艾伦这么说有些迟疑。

“臭小子，如果阿曼达夫人看到你这样坐在地上，一定会说你举止有违体面。”

“用不着你操心。”兰波还是直起了身子，“好了，以利亚，收起来吧。”

以利亚听闻收起了刚刚出鞘的佩剑。

两人朝着沙发走去入座。

“恭喜你了，听说你立下了不小的功勋呢。”艾伦翘起了二郎腿，随意地坐在沙发上闲聊。

“逮捕13号吗？我倒觉得，父亲是在让我送死。”兰波不以为意地说道。

“别这么说嘛！没有这个案件，你怎么会得到教廷和我王兄的表彰，在今晚受封呢。”艾伦拍拍兰波的脑袋。

13号犯人是违法契约者，然而兰波根本没有与灵体签订契约，却仍然凭借过人的胆识和智慧，帮助「欧罗巴」逮捕到了犯人。尽管如此，他也差点命丧黄泉。

尽管对许多人来说，这是无上的荣耀，然而对于兰波而言，不过是一介虚名，他并不屑于王族和教廷的认可。

叮玲玲……

是铃铛的声音。声音极微弱。

原来在阴暗的角落里，有个看不清长相的男人一直默默站在那里。

艾伦朝着角落处望了一眼，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对兰波说道：“啊对了，这个是我送你的成人礼物。”

艾伦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礼盒递给兰波。兰波接过之后打开一看，是一只耳坠。

“为什么是单只？”兰波莫名觉得这只耳坠有些熟悉。

“这个只有单只啊，这可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艾伦好像不满兰波的态度，发牢骚似的解释道。

兰波拿起耳坠戴上了。

“对了，我还有工作，今天的仪式没办法参加了。”艾伦起身，带着角落的男人告辞了。

没多久，窗外就开始电闪雷鸣。

“奇怪的天气。”兰波自言自语道，透过窗户，看着玻璃里的以利亚。

来参加仪式的宾客终于到齐了，国王和教皇也都到了。

身着礼服的兰波站在庄严的礼堂门口，环顾四周，看了眼簇拥在红毯两旁的宾客，都面带虚伪的笑容。

他又抬头望着高高的台阶上的教皇和国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迈上台阶。以利亚在后面为他托着礼服的下摆。

兰波登上了台阶的顶端，接过国王赐予的勋章。

接下来，就该是教皇了。兰波这样想着。

“兰波·兰登，吾宣布，以「神」之名……”

铛！铛！铛！

是静寂的壁钟！

沉睡了百年的壁钟，竟然敲响了！

时间静止了，在场所有的宾客仿佛定住了一般。

“啊！”兰波痛苦地叫道。

以利亚一手勒住了兰波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的，正是刚从背后刺入兰波腹部的佩剑。

“『但归来之人降临约定之地，沉睡百年的钟声将会打破沉默』。”以利亚举起佩剑，兰波的血顺着剑锋向下滴落。

“只要『预言之人的鲜血在壁钟前滴落，就能刻画出同样通往深渊的通道』。”兰波顺着以利亚的视线，看着血滴落的方向，地面上逐渐刻画出一个圆形的法阵。

通道被打开了吗？

一名银发少女漂浮在黑暗的空间里，有一束光芒透过裂缝乍现，少女抬头望向那束光芒，身体受到光芒牵引向上漂浮。

“你到底是谁？”兰波看着眼前这个在塔楼中见到的少女，突然从脚下的法阵中出现。

少女低头看着被以利亚禁锢着的狼狈的兰波，不禁笑出了声。

“『玫瑰骑士』，你打算妨碍我吗？”以利亚冷冷地说道。

“哈哈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在阿比斯待久了无聊罢了，”少女不以为意地笑道，“对了，你是打算把这小子带但我们这边吧，那就再好不过了哈哈哈哈！”

少女渐渐地从眼前消失。

“兰波·兰登，吾以「神」之名，再次对汝做出审判……”教皇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手伸向兰波。

什么？弗朗柯斯竟然还能动？他没像其他人一样处于静止状态吗？

兰波尽管搞不清楚状况，仍然躲过了弗朗柯斯，却被以利亚牢牢钳制住。

兰波此时感觉，以利亚的力气比平时大了好几倍。

“……汝之罪名，就是『汝之存在本身』。”

突然之间，兰波脚下的法阵变成一个黑色的漩涡，像是要把他吞噬一般，把他拉入无边的黑暗……

啊，对了，我本来是在成人仪式上，静寂的壁钟敲响了，被以利亚捅了一刀，然后出现了那个奇怪的少女，紧接着就被弗朗柯斯推入黑暗之中。说起来这是哪里？刚刚那是被创造的幻境。

兰波心想。

“欢迎来到阿比斯！”刚刚那个少女的声音再度响起了。

紧接着，兰波就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名银发少女，既是在塔楼中那名少女，也是在成人仪式上出现的那位。

“对我刚刚创造出来的幻境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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