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手术室

一

刘文华坐在一张椅子上，熟悉的触感，大概是自己寝室的木椅，上面还残留着一点寒意。周围什么都没有，脚下是平滑的地面，却没有任何倒影，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太阳，没有温度却十分耀眼。

他尝试将视线偏离，但无论怎么做，光线始终打在他面前，即使他闭上眼睛，光照也没有丝毫的减弱。

除此之外，身边什么都没有，远处也只是没有尽头的地面，没有任何人在周围，他也说不清这是在哪里。

是在梦里吗？无法站起来，无法移动，刘文华想喊一些什么却想不出合适的台词，这时候他想到了叶婷，那个熟悉的形象浮现在脑海里，不久前发生了一件事情，很重要但一时想不出来。

自己好像是被绑架了。

想到这里，他睁开眼睛，这次不是在梦里而是现实中。面前的太阳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明亮了，还从一个分裂成许多个，许多个小型太阳整齐的围成一个更大的圆形。

“哎，醒了！醒了！”旁边传来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

“嗯。”

“快穿好衣服。”

一阵脚步声在旁边响起，是两个不同频率的声音，从稍远的地方快速走近，停在旁边。

光照的方向突然偏移开，本来圆形的太阳变成稍扁的椭圆，刘文华眨着眼睛，过了一会才逐渐看清周围。

头上所谓的太阳其实是一个医疗用无影灯，现在自己可能身处一个医院的手术室里，他想象着四周被涂成淡蓝色的墙面和堆积的医疗器材。

但并没有，想象出来的画面只停留在了自己的大脑里，越过无影灯，后面的背景便是漆黑的深空和绚丽的星辰，四周也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墙壁，自己似乎处在一个透明材料遮罩住的地方，自己只能通过隐约的反光判断出透明遮罩的大致位置，面前可以看见自己倒影的轮廓，倒影有着平滑的扭曲，应该是处在一个弧形的透明房间中，在这样的环境下，无影灯的存在反而很违和。

刘文华的目光完全被外面的星空背景给吸引住了，这绝对不是地球上可以看见的景象，而且那个自己熟悉的蓝色星球正好也在视野内，没记错的话那个就是地球了，在背景偏右的位置，左边则是硕大无比的月球，这个角度看上去要比地球大上不少，越过地球的遮挡，后面的太阳露出一小部分，有明显的辉光但不是很耀眼，或许是透明遮罩的作用。

现在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他有点疑惑，难道真的是在太空中吗？可是重力上感觉不出差别，如果说背景是一个巨大的放映面板，那未免也太过精细了，自己去过的任何一个天文馆都无法做到这么细致的还原。

刘文华暂时放下了关于自己在哪的疑惑，现在看来这个问题不是很重要，他将注意力转回自己本身，他躺在一张窄小的床上，应该是手术室会用到的设备，手脚被绳索绑住，即使想要挣脱也使不上劲。

而床头两边则站着两个穿手术服的男人，左手边的中年男人带着口罩，只能看见眼睛，右手边的年轻男人却没有带口罩，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刘文华马上就认出了面前的两个人，“伪神”和“圣诞老人”，虽然背景非常的超脱，但他们还是穿着很传统的手术服，和电视上见到的差不多。

没等他反应过来，“伪神”便开口了。

“刘文华。”

“嗯。”他简单回应一声。

“你知不知道，你完了。”一号说出一句危险的台词。

刘文华没有回应，一旁的二号也只是静静听着。

一号：“首先和你申明，现在只是在审判你的罪行，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也可以选择反驳，但无论如何，最后都会把你处死，只是在你死之前让你清楚你到底做错了什么，或者说我只是想和你抱怨一下，其实现在直接处死你也是可以的，对吧？”男人用生冷的语气说出这段话，最后的疑问句不是在问刘文华，而是问他对面的人。

二号：“嗯。”

一号：“好的，你应该清楚了吧，你现在可以开始害怕了，如果想要大叫以求救也是可以的，不过最好不要太大声，很吵，而且没有什么用。”

在太空中求救吗？真希望声音可以通过真空传到谁的耳朵里。

刘文华没有回应，其实他并没有感到害怕，甚至都没觉得很危险，即使等会真的要死了，他也没觉得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刘文华反而觉得有点安心，无论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至少他现在可以以自己的双眼亲自目睹了，不用和看不见猜不透的东西做无谓的思想斗争，这一个月以来，他感觉自己每天都活在一片迷雾中，周围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但什么都看不见，那种感觉让他更加痛苦。

所以现在他放松了下来。一切未知都会浮出水面，如果他们没有撒谎，至少他可以在自己死之前知道所有的事情。

这样也不坏，刘文华这么想。

一号：“你不回答就当你听懂了。”

一号：“你知道自己有多麻烦吗？为了你这家伙，我这三周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你不停的搞小动作，我还得不停的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哦，当然了，他才是负责监视的，我只负责分析。”

中年男人指了指对面的人。

二号：“嗯，确实很累人。”

一号：“本来在上课和老师争论一下就算了，有想法是好事，我们也挺用心想要阻止你的，你知道那个白袍还挺贵，我还专门去把眉毛都染白了，还有，我觉得他扮演的圣诞老人也挺有创意的，然而你却完全不为所动。居然被一个大学生挫败，让我有点失落啊，我是该夸一下你吗？然后你还想要发表论文，哪有人写个论文还偷偷摸摸的，连邮件都不用，不过我们也不是闹着玩的。你也挺厉害，居然让我都认真了起来。”

“嗯。”刘文华静静的听着，虽然对方在严肃的抱怨着，但他只想着：至少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一号：“最后你还在自己的宿舍搞小动作，本来我们都可以收工了好吧，各回各家，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说你怎么这么固执呢？你是硅基生物吗？你的脑袋是石头做的吗？”男人不停的用压抑着愤怒的语气在质问刘文华，看出他对刘文华是挺不满的。

二号：“不得不说，你的反侦察手段挺有趣的，虽然没什么用。”

一号：“你是谍战片看多了吗？还入侵别人的电脑来查资料，用别人的身份来网购东西，还有什么来着？”

二号：“一大早跑去蹭机械、电子、汽车学院的课，从学生手上买机器零件，还偷偷溜到其他专业的电脑室里查资料。”

一号：“没错，搞得我们的监控范围又变大了。当然这部分工作是他负责的，我只是帮他抱怨一下，你别看他这样，他现在看起来很冷淡，但真的生气起来不知道有多可怕，要不是我拦住他，你早就死掉了。”

“嗯。”二号很敷衍的附和了一声。

一号：“然后就是，我还得从你搞到的那堆东西中搞清楚你要做什么，你还真是天才啊，居然可以拿那堆破烂拼凑出一个这么复杂的东西。”

既然这么麻烦，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自己抓过来，刘文华不理解，不过他也没有问，对方还在不停的说。

一号：“你的实验还挺危险，每次我都担心你把它炸了，这样会很麻烦的好吧，我们还得去处理现场清理痕迹，你就不怕死吗？”

刘：“按照我的计算，不会有这么危险。”

一号：“哎呀你还挺骄傲，看来你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刘：“所以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追求真相罢了。”

一号：“还挺会说，那我告诉你吧。首先，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刘文华回想起叶婷最后说的话，再参照一下现在的环境。

“外星人吗？”他回答。

一号：“嗯，没错。我们的目标是占领整个地球，将人类变成我们的奴隶，帮我们写小说、做动画，还有就是……”

他停顿了一下，好像意识到刚才做出了一些奇怪的发言。

一号：“额，我的意思是，你们这样愚昧的文明，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独特的文化了，你们要以此来取悦我们，在把你们的文化价值压榨干净后，就将你们消灭掉，顺便夺走地球上所有的资源。”

二号：“差不多吧。”

就只是这样的理由吗？不过如果对方是外星人，那确实可能有奇怪的思考方式，或者说他们不打算告诉自己真正的原因，刘文华没有说什么。

一号：“所以我们要抑制地球科技的发展，所以你的过错就是站在我们利益的对立面，还死不悔改，为了防止你破坏我们的计划，我们决定将你提前消灭掉。”

刘文华：“是吗？”

“看来你不是很害怕啊，那我们说了这么多，接下来就开始娱乐环节吧。”一号的语气突然缓和了下来，声音中透出一丝愉悦，说着转身走开，从刘文华视角的盲区推来一个柜子，里面的金属器械在互相碰撞下叮当作响，他还担心这个男人会推来什么高科技的武器，但对方似乎更喜欢传统的方式。

“好的，我们从哪个开始呢？”一号戴上胶质手套，从柜子最上面拿起两个器械，一副很专业的样子，不过他拿器械的方式有点像要吃牛排，用左刀右叉的握法。

二号面无表情的盯着对方，一号也愣住了。

一号左手确实拿着的是手术刀，不过右手拿的却是餐具的叉子，原来真的是左刀右叉，难道是食人的外星种族？刘文华这时才有点害怕起来。

“噢，抱歉，搞错了。”

一号又将叉子换成像夹子的器械。

“这个是止血夹，防止我们取出你内脏的时候血溅的到处都是，打扫起来很麻烦。”

看起来还挺专业的，不过为什么要取出内脏呢？刘文华有点疑惑。

“算了，我为什么要取出你的内脏呢？又不值几个钱。”一号自己反问道，笑了两声，转身打开柜子的第一层，取出了其他东西。

一号将手中机械的开关打开，令人恐惧的转动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他左手是一个小型的切割机械，上面的锯齿圆盘疯狂的转动着，反射出渗人的金属光泽，右手则是一个像冲击钻一样的东西。

一号：“你知道吗？这个东西可锋利了，可以完美的将你切成许多块，切口还会很平滑，不过为了防止你的血溅出来，还是先把你心脏切下来吧。”

二号：“你小心点……”

一号：“还有这个钻头，这个的用处是……可以伸进那个里面让你感受到极致的痛苦和快……”他还没说完，就被对面的男人打断了。

二号：“等一下，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们不是那样的组织。”

刘文华没有理解，但稍微想象一下，无论用在什么地方都会很痛吧，他开始紧张起来，咽了下口水，还是尽量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

“看你挺从容的嘛，那我们换种方法好了。”一号关掉器械的电源，将其放回去，然后又翻找着什么。

刘文华想着要不要给点反应，不然接下来会有什么后果难以想象。

“啊，要不这样吧。”对方这次什么都没有拿，双手空着。“要不我们试试强酸吧，就是美剧里面出现用来溶解尸体的那种，方便快捷，不留痕迹，而且我们可以把你慢慢放进去，你觉得怎么样？”

“还行。”本想着说一些求饶的话，但还没想好这句话就自己蹦了出来，可能是习惯性下意识的反应，不过他刚说出口就开始后悔了。

“呵呵。”一号陷入若有所思的沉默中，然后又翻了翻柜子。

“你帮我拿一下这个。”他将一个注射器递给二号，针筒是空的。

过了一会，一号两手各拿一瓶药水，举到刘文华可以看见的地方。

“你看，这里有两瓶毒药，这可是高科技的东西，你可以选其中一个或者两个都要，注射完之后我们可以考虑送你会地球。左边这瓶可以改变你的身体构造，让你长出胸部，然后变成地中海发型，除了这些不会有其他变化，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没什么影响，只不过是顶着两团没用的脂肪，头上是当代潮流的工作发型，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嘛，你有这样的觉悟吗？顺便说一句，打完这一瓶大概有E的大小。”

对方举着左手的药瓶，一面说着一面露出邪恶的眼神，眼角处被挤出了明显的笑纹，然后又举起了右边的那瓶。

“接下来是右边这瓶，这瓶就比较普通了，不会产生外形的变化，但是会让人梦游。所有你醒着的时候觉得羞耻的事情，在你睡着之后就会毫不顾忌的做出来，除非你永远不睡觉或者没有任何羞耻心。提前告诉你一些内容，防止你想象不出来，比如穿着超短裙在街上跳芭蕾，比如跑进女生宿舍唱征服，现在你听到的这些，如果你觉得羞耻的话，在你睡着之后就会很自然的做出来。”

说完他发出一阵邪恶的大笑，回荡在整个空间。

刘文华的眉头皱了起来，确实是很可怕的药水，但除此之外，这种恶趣味的台词让他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叶婷？”他看着那个中年男人，小声的叫出这个名字。

从对方的台词、语气和性格上，都让他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但外形上却没有一丝的相似，一定要说的话，也只有眼神有点像。但对方如果不是人类的话，变换一个外形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吧？

对方听到这个名字也愣住了，实际上一号和二号两个人都愣住了，两人面面相觑，刘文华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刘文华又想了想，决定改变一种问法，刚才的想法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你和叶婷是什么关系？”

“哈，被你发现了。”中年男人说，他默默摘下口罩，露出微笑，但那确实是一张中年男性沧桑的脸。

“是不是难以接受，每天在你身边围着你转的可爱女生，居然变成了中年大叔的模样，现在知道了我的真实形象，你有什么想法？”

“你……叶婷不是说她在家里面是妹妹吗？”

“你真是缺乏想象力，我们星球并没有严格的性别划分，说是妹妹只是套用了地球的相关属性，让你好理解一点。”

“是吗？”

“对啊，还记得圣诞节的时候吗？我可是第一个和你一起出去玩的女生唉，现在仔细想想，你其实是和一个大叔一起逛的街，是不是感到深深的失落，也没什么不好对吧，毕竟我那时候真的是女性的身体。”

“额……”刘文华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倒不是很介意实际没有过和女生一起出去玩的经历，但稍微细想一下，连这种无所谓的想法本身都有点令人悲伤。

“是不是比起这个形象，你还是更喜欢我作为可爱的同级女生的形象，是不是对我的另一副身体很感兴趣，要不这样，我也可以换另一个模样来折磨你，这样会不会让你更兴奋一点。”

一号露出十分愉悦的笑容，感觉抓到了对方的突破口。

“说吧，你是不是喜欢叶婷，就是那个——我的另一面，放心说出来也没有关系，现在不会有人听到的，而且你也准备死掉了。”

二号：“等一下，这样不太好吧。”对面的年轻男人出于某种理由想要阻止他。

刘文华：“喜欢吗？这种情感我实在说不上来，我不太能理解。”

一号：“居然很自然的说出这种中二的台词，你是性冷淡的动漫男主角吗？一般你这样的都是后宫成群唉，你这家伙是个潜力股，虽然脸一般，但是温柔这种优点还是能沾点边的。”

刘文华：“我确实对叶婷很感兴趣，但应该不算是喜欢吧。”

一号：“你知道吗，其实我作为叶婷的时候对你还是有点好感的，你就对我没有一点感觉吗？”那个中年大叔很自然的说出有点羞耻的发言，刘文华也没有觉得很违和。

这是什么情况，突然变成了青春期男生的恋爱咨询吗？刘文华决定还是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一号：“要不这样吧！如果你答应成为我的奴隶，什么都听我的，我兴许可以饶你一命，而且在你面前始终保持同龄女生的形态，你知道吧，这种状态就和男女朋友差不多……”

“哐当！”一号正说着的时候，旁边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了。

门？在这样的地方吗？但刘文华确实听到了像是木门被踢开的声音。

“喂！大叔你别乱说啊！”一个熟悉的女声。

一号：“什么大叔啊，不是说好叫前辈的吗？这不是正进行到关键时刻吗？”

“再说下去我要生气了！”

“额，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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