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孽缘已断,自此桥归桥路归路。
她再也没像以前一样,暗中潜入魔界了。
他想,他终于成功了,断了自己的念想,也断了跟她的瓜葛。
可是,每天他都不自觉地踱步到忘川河畔,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他等来了她的喜帖。喜帖上,锦觅二字是他熟悉的飞白体,格外的刺眼。怒急攻心,他一把火将那张喜帖焚净。
想到她与润玉两人依偎在忘川的身影,他一把扫掉桌上的东西。他的血在沸腾,叫嚣着要毁掉什么东西。一想到她真的要属于另一个男人,他的心就像被无数针扎着一样。他以为复生后他尚能守住自己的一颗心,没想到到头来,那颗心千疮百孔。
他趴在酒桌上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绵长的梦。
梦里,锦觅还是小书童的模样。
"殿下……"
"殿下!"
"凤凰凤凰……"
娇媚清脆的声音,如银铃悦耳,叮叮当当,震得他两眼盈泪。
他像个旁观者,在梦里看着他带她出水镜,两人在栖梧宫里朝夕相处,锦觅伴他读书给他磨墨,他装作看不懂她的小把戏被她"诓骗"灵力,她摸着他的陈年旧伤泪眼涟涟问他疼不疼,执着地种出清霜灵芝后懵懵懂懂地亲吻了他。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泥足深陷。
然后有一天,她摘下锁灵簪,穿着那身粉色襦裙,笑吟吟地对他说:"凤凰,我要与小鱼仙倌成亲了。"
润玉站在她身边,头上系着一根葡萄藤。
难道,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锦觅就是水神的长女,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当年水神大婚,你父帝与水神定下盟誓,倘若水神与风神诞下长女,便与你父帝长子结琴瑟之好。"
水神与风神……
水神与风神!
梦里的他急急跑到他们面前,"锦觅是花神所出,不是水神与风神的女儿!"
但他们跟看不见他一样,依然谈笑风生地商讨婚事。
他去找父帝,父帝却义正言辞地训了他一顿。即使打赢胜仗回朝被父帝找借口责罚,他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感到委屈。
这是他带到天界的娇花。他每天悉心照料,日夜带在身边照看,说用心头血浇灌出来的也不为过。他殷切地盼着它长大,他知道,它一定会是他最喜欢的那朵花。他恨不得别人都知道他的花有多好,又怕他们觊觎它。他小心翼翼地藏着,不让人发现。
他第一次这么喜欢一朵花,他希望他的花眼里也只看得到他一人。
它终于长大了,如他预想的那样,绽放成这世上最美的一朵花。
他的父帝却伸手,把这朵花摘下来送给了他的兄长。
"我嫁给小鱼仙倌,爹爹高兴,小鱼仙倌高兴,为何你不高兴?"
凭什么?
凭什么!
他哪点比不上润玉?!为何他百般呵护养出来的花,心里却没有他!
他失神跌坐在地,头无力抵地。
"锦觅到底有什么好,竟然让你一再飞蛾扑火!"
"如果你还执迷于锦觅那个小妖精的话,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不论旭凤是人还是仙,唯有锦觅入得我心。"
"母神若是杀了锦觅,就如同杀了儿臣一样!"
他的母神一身素衣,站在临渊台前,似怜爱又无奈地叹息:"痴儿!"
他的拳头慢慢收紧,嘶哑低喃:"锦觅不是他的……锦觅,是我的!"
脚下剧烈晃动,岩壁开始崩落。神霄绛阙一下子变成无间地狱。
抬头,一双血瞳发出骇人的光芒。
是他先遇到她的,殚精竭虑娇养百余年,凭什么被一纸站不住脚的婚约抢了去。他旭凤,此生最不服天命!他偏要强求!
魔尊咬着后槽牙醒来。
他知道,他魔怔了。但是他现在就是魔,又有何惧!
就在他日日夜夜在炼狱里煎熬的时候,那个引他入魔的人来了。
她化为水汽,藏身在柱子后面,一如既往地忘了隐匿气息。
他捏着酒杯,嗜血的兴奋让他的手按捺不住地微颤。
锦觅,是你不肯放过我。是你自投罗网的。
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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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伸出手,轻轻地抚摸那张惊鸿绝艳的脸。
他八千岁时,第一次与父帝赴斗姆元君的法会。尔时,斗姆元君悲悯地看着他,"无妄想时一心是一佛国;有妄想时一心是一地狱。众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狱。"
轻叹一声,他认命地闭上眼,"锦觅,你就是我的心魔。"
既然我已身在地狱,你就陪着我在这深渊里沉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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