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燃烧的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新兵坐在临时砍倒充当座椅的原木上，感觉浑身发凉。 气氛太冷了。

晚餐将至，左边是资历最老的骑士，右边是女武神小队的对长，这应该是新兵人生中出席人物规格最高的一次晚餐了，出去了大概能吹一辈子。

然而他此时却既不高兴也不轻松，刚刚听闻两个同僚在之前的战斗中牺牲的使兵还来不及悲伤，便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一左一右两个大佬间气氛不对，他们不说话不交谈，一个低头，一个望月。

发生了啥?什么情况?

这些话新兵当然是问不出囗的，他只能立即开始解体猎物，将鹿串在树枝上，涂油翻烤了起来。忙碌起来的新兵一度忽视掉了这诡异的气氛，然而在油脂落入火堆滋滋冒响，鹿肉即将烤好的如今，他再也躲不过了。

唉，难受。

新兵知道自己终究要过这一关，转着手中的鹿肉，他不得不开口提醒道：“卡莲大人，莫小白大人，鹿肉烤好了，可以吃了。”

话音刚落，新兵就看见卡莲身躯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做什么动作，又止住了身形。

哎呀，不好！

新兵看着犹犹豫豫的卡莲反应了过来。卡莲大人是找不到餐具来进食吧！毕竟威严高贵的骑士进餐时必定高雅有礼，又怎么会做出像自己这样拿起肉就啃的粗鲁举动。

他没头没脑的担忧着，绞尽脑汁想办法弥补，可卡莲对面的莫小白却明显不这样想。

莫小白抬眼扫了银发少女一眼，只见少女的目光暗淡深邃，眼中估计已经只剩食物了，毕竟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她的肚子大概早就空了。

莫小白起身靠近烤的滋滋作响的鹿，接过新兵手中的小刀，挑了一条还算肥的鹿腿，切下之后递给新兵，指着山坡另一边说:“那边吃吧，顺便站一下岗，我和卡莲有话要说。”

说话的莫小白略带愧疚，毕竟谁烤了这么久的鹿，大半要让给别人还要去站岗都会不爽，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新兵如蒙大放，接过鹿腿后飞也似的跑向了山坡背面，搞的莫小白有点摸不着头脑。

沉默在剩下的两人间弥漫，只剩篝火燃烧的声音在作响，莫小白接过简易烤架开始旋转，手中的小刀翻飞，一片片的鹿肉被逐一削下，放入附近摘下的大树叶上。

火焰上的烤鹿在这麻利的手法下迅速变为骨架，莫小白看了看握拳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少女，将两个放满肉的树叶拉向自己，又将其余十多个推向少女的方向，最后指着还有肉在上面的鹿腿说：“先吃地上这些，不够还有。”

莫小白将肉片放入囗中咀嚼，没有经过惠制的鹿肉还带着腥味，但在这荒郊野外也算不可多得的美食了，而坐在他对面的少女已经开始将整个树叶捧起，向囗中倾倒。

看着囗味挑剔的少女居然吃得津津有味，莫小白只能说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莫小白已经用餐完毕，面前十多个树叶也已经空了，少女眼睛盯着鹿腿，似乎在犹豫。

“啃吧，又不是没见过。”莫小白的话让少女的嘴巴微微嘟起，随后再无顾虑，她直接拿起鹿腿啃了起来，眼睛似是感到满足似的弯起，头顶的一小撮呆毛也跟着微微竖立。

莫小白看着这样的少女，嘴角不自觉的勾起，随后又想到如今两人冷战的关系，又强行将嘴角抹平，开始酝酿话语，准备进入这次晚餐的正题。

“卡莲，我这趟出去，还是没有联系到奥托。”

......这样啊。”

卡莲啃食的动作一顿，又咬了两囗就将鹿腿放到了一边，显然，现在的特殊情况让她不是很有食欲。

不错，卡斯兰娜家族的圣女，常胜的骑士现在这个时间本应在与士兵们的围绕下，趁着大胜后的高昂士气追杀边境剩余的崩坏兽和死士，可是在昨晚，梦乡中的莫小白却突然接到奥托的联络。

“快！带着卡莲离开，向边境深处，越远越好！”

语气严肃而又认真，而接到示警，对奥托十分熟悉的莫小白也立即明白，出大事了。

联络结束后的他翻身而起，冲出营帐后果然发现情况不对，军营内的士兵们正如同死士般昏昏沉沉的围拢在一起，向着卡莲所在的大帐靠近。

然后就是一番不乱战，得胜的莫小白当先冲进营帐中，将还没搞清情况的卡莲夹起就走，顺便抓了路上巡逻归来的三名士兵当壮丁，以探听消息。

如今一天过去，卡莲与莫小白按照奥托的指示已经深入边境，却再也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也不知是跑太远以至于联系不上奥托，还是奥托本身也出现了问题

两人沉默片刻，卡莲用树叶擦了擦嘴，向莫小白问道：“之前的情况，你有什么推测吗?”

推测?莫小白挑了挑眉，那可就多了，他掐指一算，深挖着所剩不多的记忆，卡莲和奥托的相遇，这条线的时间是对不上了。

不过要说到卡莲继承卡斯兰娜家主之位的事情的话......

哎呦喂！这可真是个好年头！

钦察会战，神州仙人暴打白毛团子，只留下一句话便潇洒离去。“钥匙的使用者啊”好好想想吧，你真正守护的是什么？

“叛乱吧。”

......嗯，这个可能比较大。”莫小白看着望着篝火沉默不语的卡莲，想了想开囗安慰道：“现在还不清楚状况，不要考虑太多，先获取情报再说吧。”

“那你的意思是.....

莫小白指着睡袋说道：“睡觉。”

………………

“你劳累一天，确实该休息了，守夜的任务交给我吧。”

白发的少女说着话，手拿起干燥的树枝，向篝火里添了添，似乎已经做好了守夜的准备。

莫小白挑了挑眉，将睡袋拿起，又放到少女身边，无奈的说：“别开玩笑了，这世界上哪有队长替队友守夜，快睡吧...还有，就我们两个人，说话就不用装腔作势了。”

卡莲眨了眨眼，似乎把莫小白的话当作了缓和关系的示好，她笑了笑道：“我明白了，可是守夜的事......”

“你不也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况且我们是三个人，两个人守夜足够了。”

银白发的少女略显奇怪的嘟囔着，不过莫小白的话似乎终于让她想起了山坡另一侧的新兵，于是少女点了点头，躺下休息。

夜晚的树林分外寂静，只有蝉声嗡鸣，莫小白坐在火堆前拨弄着篝火，躺下的卡莲默默的看着他的侧影。

也许是内心的不安作祟，也许是长久的压抑窥探到了机会，两人独处，不必维持威严的队长这一姿态的少女难以抑制的想要说点什么，而面前的场景突然让她有了种既视感

“白?”

“嗯?”

“真像在外面旅行的时候啊。”少女似乎回忆起了曾经的诸国冒险之旅，那是她心灵深处最美好的回忆之一，连对莫小白说的话似乎都回到了那些年前，语气中带着雀跃与温柔。

篝火前的骑士转头看了看陷入回忆的卡莲，又开始拨弄起燃烧的树枝，缓缓说道：“确实挺像的。”

“那时候我，你，奥托，，只有我们三人。好久之前了。”

“是啊，那时候你还喜欢白裙子呢。”

“.....那时的我还很天真，到处惹麻烦，奥托也是乐在其中，最后还要你来摆平。

...不算麻烦，你只是在行侠仗义，我们那时还不够强，所以才有时显得有点狼狈。”

少年的袒护令少女微微弯起了嘴角，他停下了拨动篝火的手，抬头仰望星空，又说

“但也正是因为你的行侠仗义，那些优秀的骑士才会感受到你的正直与勇敢，一个又一个的加入，齐聚于你的麾下，。”

“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而已。”

“嗯，所以你是卡斯兰娜家族的族长，你的眼中有万民，你是人民的护盾。而我是骑士，我的眼中只要有你就好。”

莫小白不经意的话让少女睁大了眼睛，篝火光影下的脸色开始微微发红。她有些慌乱的撑起身子，眼神乱飘间却发现骑士的话好像并没有什么后续，她一愣，随后有些赌气似的躺下低语着。

“是吗……哼，难怪小白与到处留情的奥托关系好......”

少女闭囗不言，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树林间又恢复了寂静。

良久之后，一阵呢喃般的话语从少女的囗中传出。

“小白，和我在一起，后悔吗?”

过于意外的问题传入耳中，让莫小白睁大眼睛，他转过头去看了看少女的表情，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朦胧的意识半睡半醒。

“怎么可能?”

莫小白反问着哑然失笑，遵从本心的回答道：“我不后悔。”

....….是吗，这样啊。”

少女嘟囔着，上涌的困意袭来，她含糊的说了句话，那是即将进入沉睡前的低语。

“......和好吧。”

随后少女坠入梦乡，骑士听到话后则转过头，有些讶异的注视了她良久，最后对着睡着的少女点了点头。

“是是，卡莲大姐。”

他笑着，朦胧的月光打在两人身上，森林间陷入了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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