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历1023年,洛京城西。
徐远山用右手撑在典当铺的木制柜台上,看着门前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车马,大部分人身穿打着补丁的布衣,少数人穿着染着淡紫的绸缎衣服,看样子应该是官宦子弟。在魏国,紫色便是富贵华丽的象征。当年魏国两权臣比富,一个用紫绸缎作宅邸幕布,拉起五十里,另一个则用同样的紫绸缎拉起了七十余里。一时间成为了不少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自太祖打平天下立大魏国以来,已有一百五十余载,在这期间内国泰明安,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国家上下一片歌舞升平,欣欣向荣之景。而身为大魏国都的洛京更是繁华至极。
洛京的地理位置可以说是极其优越,北邻邙山,其余三面都是平原。并且有洛水横穿整个都城,将洛京分为南北两块。由于地缘优势,洛京商运极其发达,南来北往的商人络绎不绝。甚至西域胡商都会不远万里地来到这里贩卖香料和丝绸。发达的贸易也造就了许多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的大商人。而徐远山的当铺恰好就在洛水河畔。
尽管同样身为商人,徐远山的典当铺生意可谓是极其惨淡,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来典当铺当东西的人依然屈指可数。实际上徐远山本身也并未拥有经商之天赋,仅仅是以为父亲去世了,不得已之下才继承父业来经营这典当铺的。
徐远山看着络绎不绝的行人,门可罗雀的店门口。自顾自地叹了口气。
“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宵禁了,看来今晚又得吃青菜白粥了。”徐远山的目光透过鳞次栉比的房屋,望向远处不断下坠着的太阳,有些绝望地想到。这已经是他连续第六个晚上喝白粥了。徐远山心中盼着能有顾客前来,但事实上他也清楚典当铺这种放高利贷兼细水长流的生意。就算真有人来了也得先付他钱。可是这钱一付呢,可能今天晚上就连搭配白粥的青菜都吃不上了。
正当徐远山紧锁着眉头之际,他看见一位行人向当铺走来,他长得并不讨喜,面容黝黑且尖嘴猴腮。衣服上的补丁多到都要大于过原本布料的面积了。颇有些喧宾夺主之势。
尽管心中百万个不愿意,但是考虑到店铺的形象,徐远山只好微笑着迎接。
算你倒霉,今天一定要好好宰一把这家伙。徐远山忿忿地想到。
“掌柜的。”那人用自己那沙哑而尖利的喉咙叫道,“这里当衣服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堆褶皱的灰布放在柜台上。这衣服上的补丁似乎不如他身上的多,算是一大幸事。
徐远山翻看着那略微有些破旧的衣服。“你这衣服来路没问题吧?”他问,“是不是戏服什么的。”
“不是不是,是穿俺身上的。在家里放好久了。今儿我老婆缺钱治病就拿出来当了。”那汉子急忙辩解。
“那行。”徐远山停止了他那不断翻动着的手,抬起头来冷冷地看向顾客,“三两银子,成不?
“三两银子?这可是俺们家最值钱的东西!俺买这衣服的时候起码花了快十两嘞!你这店黑心啊!”顾客听完价格之后急冲冲地骂道。
“你这衣服就值这么个价钱,还污蔑我黑心。”徐远山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桌上的算盘,顺口说到。
出乎徐远山的意料,那人没有继续骂他,他反而绝望地嚎哭起来。汉子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哭加上他尖锐的嗓音。比杀猪时的惨叫还要难听上几分。
“掌柜的求求你了,俺老婆患了胃疾在家,我得拿钱治她啊!”
徐远山看着他。
“真的求求你了掌柜的,无论多高的利息俺都能接受,只要能救俺老婆的命就行了。”他似乎放弃了身为一个男人应该有的脊梁,对着徐远山苦苦哀求道。
“多高都能接收吗……”徐远山喃喃自语道,“行!那就五两银子,三个月之内付清,按本金一半的钱为利息。”他用傲慢的语气开了个高昂的价格,事实上,就连徐远山自己都清楚这已经有些无理取闹的成分在里面了。
“好好好,就依掌柜的话,真是太谢谢您了真是太谢谢您了……”汉子听到徐远山无力的要求时就像狱里的重犯听到了大赦一般,恨不得抓住徐远山的衣袍对其千恩万谢。
“别嚷嚷了成不?我这就拿钱给你。”徐远山面露嫌弃的表情,说罢转身进入当铺后院,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几个碎银。
“喏,钱在这里,记得三月以内必须付清,不然……”
“不然怎样?”一声清冷的女声从远处传来,冷不防地打断了徐远山说到一半的话。
穿着一袭青衣,头戴斗笠的少女倚靠在门框上,双手环抱,冷冷的看着徐远山。她的腰间别着一把长刀和一个青铜令牌,这不禁令人感到奇怪。
“喂,你谁啊?别打扰我做生意了。”徐远山冲着少女嚷嚷道,“小女娃子还玩刀呢,别把自己给伤到了欸。”气愤之余,他又贱兮兮地补充了一句。
徐远山嘲讽的话语似乎惹怒了倚靠在门框上的少女,她猛地抬起头来。不过出乎意料地,她并没有拔出她腰间的长刀。而是掏出一个锦囊,碎银“哗啦哗啦”得从锦囊中倾斜而出,最终停留在少女的芊芊玉手上。
“这里是十两银子,拿去给她治病。”少女伸手,将手中的碎银子递给汉子,汉子本来就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现在更是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
“女侠这怎么可以……俺不能受无功之禄啊……”因为极度惊讶的原因,汉子的声音急剧颤抖着。
“拿着,然后滚出这里!我还要处理别的事情!”少女似乎真的动怒了,她一边握紧了别在腰间的刀鞘,一边冲着汉子怒吼道。
“多……多谢女侠……这份恩情我胡庸有机会一……一定来报……”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太过兴奋的缘故,汉子似乎连人基本的行走功能都丧失了,向少女道谢之后连滚带爬地奔出了店门。
“呼……”少女面部表情逐渐放松,嘴中长吁一口气,“终于走了。”
“喂喂,你没事坏人家生意干嘛啊?恶不恶心啊。”徐远山不满地叫道。
“是吗?。”少女的语气突然变得极度冰冷,“那我不仅要坏你的生意了,我还要坏你的……”
“坏我的啥?”徐远山面带讥讽地对少女说道,在他看来面前这位女侠最多只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因为贪玩跑出来学行者行侠仗义的,只要不伤到她,事后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摆平是肯定不会有事的。
“性命。”少女冷厉的目光刺向徐远山,徐远山不禁打了一哆嗦。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徐远山就恢复了自己那轻蔑的神情。
“哈哈哈……”徐远山拍着柜台大笑道,“取我性命……女孩子还是待在家里吧,跑到街上来毁坏别人生意还口出狂言可不符合你千金大小姐的身份呐。”
“是吗?”少女没有多言,她迅速地将腰间的铜制令牌取了下来,冲徐远山展示到。由于昏暗的光线,徐远山废了好大力气才看清楚令牌上的字。
“百辟。”
徐远山刚想拍到桌子上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他目光呆滞表情惊恐,与刚才判若两人。
“你……你是……”
“百辟叶青梧,特来此处除妖。”少女没有直接回答徐远山的疑问,她嘴唇微动,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刺激着他已经濒临崩溃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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