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之哀悼

“醒醒！醒醒！”她呼唤道。

周围全是黑暗，是谁？

“哥哥，快醒醒！”

哥哥？是在叫我吗？

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入眼是一位银白发的幼女，红色斗篷下遮盖的眼眸，是冬天雪的颜色。她受伤了，残缺的衣服沾染着暗红的血，狼狈不堪的半跪着。

“你……是谁？”他问道。可是她并没有回应，而是神色慌张的望向外面，似乎外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接着，他便听到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哒哒哒……像是夺魂去慢慢的慢慢的接近他们，令人心悸。

她声音带着恐惧，肩膀颤抖的说道：“他……他们要来了。”

“他们？他们是谁？……我们是被人追杀了吗？”不明所以的他问道，可是和刚才一样，声音却像是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

“呃—呃—”

少女目光望向了他，眼眸中带着诀别的意味，“哥哥，我要走了……你呆在这，我很快就回来，万一……万一我回不来了，你要好好的活着啊！”她扶着墙站了起来，身子有些不稳，险些跌倒。

“千万……千万要小心人类，不要被他们发现了！”她又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这是什么？拥有人类模样的少女说着要小心人类，不要被发现？还真是奇怪啊！

“哥哥，我要走了，再见……”她依依不舍的看了他最后一眼，眼神中流露着哀伤。不知为何，连同他的心也悲伤了起来。她走了出去，望着她的背影，突然间他的心如刀割一般，仿佛要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或许，他已经知道，这恐怕是最后一别了！

他伸出了手，金色的鳞片在洞穴中闪烁着微亮。他像要拉住她的手，可是身体却不能再移动分毫，悬停在半空中的手目送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那种无力感，真是令人讨厌啊……

他突然想起少女说的话，确实不错，他是她的哥哥。

她扶着自己受伤的胳膊，跌跌撞撞的向着洞口外面离开，然而在快要走出洞口时，她的面前出现了几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浑身上下透露着不祥的气息，看不清脸，胸前佩戴着刻有金色龙牙纹的勋章。

她的脸变得僵硬起来，偷偷的看了一眼藏于身后的他。

――千万不要被发现啊！

她面色凝重的望着他们，其中一个身后背着黑色长柄镰刀的人走上前一步，看起来像是这群人的领袖。“交出龙玉。”他的声音是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

“不可能！”她一只扶着墙壁往后推了几步，另一只手捂住胸口，警惕的望着他们。他从后背抽出镰刀指向她，像是从地狱里走的死神一般，宣判着她的死刑。

“杀了她。”

他身后的人尽数朝她冲了过去，手持黑色长刃，化为一道道黑影转瞬消失在原地。少女身上泛出银白色的光，用手将迎面而来的刀刃悉数挡下，回身一个侧踢，拳脚相加，均落在他们的身上。刀刃擦着墙壁发出火光，他们被击退了几步。

“有意思，都这样还能坚持下来。龙玉的力量啊……如果她完全掌握的话，或许我们就拿她没办法了。”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喃喃道：“可惜，已经结束了……”

少女趁着击退他们的空隙，喘着粗气，迅速的跑向外面，十分顺利的躲过了他们下一轮的进攻。眼看着她就要逃离这个洞穴时，他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手中那柄黑色镰刀的长刃从背后刺穿了她的身体，鲜血在她胸口蔓延开来，绽放出妖艳的花朵……她瞳孔放大，吐出一口血来，浑身使不上来力来。

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渐渐流逝。

――原来死亡死这种感觉吗？

――对不起。哥哥，我还是太弱了。

――再见了，哥哥……

――哥哥……

她的嘴角浮现苦涩的笑容，长刃从她的身体里被抽出，发出顿挫的声响。她闭上了眼睛，应声倒地，扬起尘埃。

怎么会这样！？他在角落里难以置信的目睹了这一切，呼唤他哥哥的少女惨死在他眼前，被人恶狠狠的踩在脚底，像是被猎杀的猎物一样丢在地上，失去血色的脸在最后一刻倾倒在他的方向……

突然间，他的内心悲痛不已，像是跌入了无尽的深渊里，被黑暗包围着。他苦涩的眼角在这一刻忍不住的崩溃了，晶莹的泪水从他眼中涌出。

“阿尔……杰塔。”他喊出了那个名字，在意识失去之前。

混沌的世界被炙热的光所支配，那是火光，熊熊的大火燃烧于这个世界，如同地狱之火，冉冉升起幽暗的紫光。阿尔特利亚生灵涂炭，血染成湖泊，一双双眼睛带着恐惧，绝望的发出痛苦呻吟声，祈求吾主的到来。

云端之上，三只巨大生物盘旋于天空――是龙。

他站在彼端静静的注视着它们。

暗影龙，混沌之龙，秩序之龙。

它们冲撞在一起，撕咬起来。阵阵龙吟声中，混沌之龙、秩序之龙联合击败了暗影龙，巨大的黑色龙影坠落于阿尔特丽亚大陆。然而，意外却发生了，混沌之龙被暗影龙污染了，不受控制的袭向其它的生灵。

杀戮，鲜血，连绵不绝的悲鸣声。

希冀之光，如同晨曦般升起，映照在秩序之龙的心中，退却了的黑暗，它从喉咙深处发出阵阵悲鸣，义无反顾的嘶吼着冲向了混沌之龙。当两股巨大的力量碰撞在一起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似乎撕裂了天际，强烈的气流席卷着周围的一切黑暗，天地间都被这光芒所包围着，坚硬的天际线寂寥无声。

许久。

这一场战斗结束了，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原样。

“我们的命运便是如此，自女神阿尔泰雅创造我们的那一刻，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阿尔特里亚大陆，无法改变。”秩序之龙低沉的说道：“如今，这命运的枷锁捆绑到你的身上，我希望你能挣脱这一束缚，即使当这世界面临毁灭时，也不要第一个站出来。”

“你要知道这是背叛。”他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这样做的。”

“为何？”

“就像你说的，这是我们的命运不是吗？”

“你根本不知道你守护的是什么――傲慢、嫉妒、愤怒、懒惰、贪婪、淫欲和暴食。这才是他们的正在面目。这样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到头来只是徒劳。真希望那时，你看清了这一切，还会像现在一样坚定。”秩序之龙略带讥讽的口吻道。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的”他闭上了眼睛缓缓的开口道：“就算你说的一切是真的，那你最后的决定，不还是选择牺牲自己守护他们，不是吗？”

“结果就是，我死了，没有人会记住我的。相反，他们会痛恨我，认为我是这次灾难的始作佣者，即使是因为黑龙造成的，他们也会归根到我们头上，对于他们来说我们都是龙，根本就没什么区别。他们根本不知道是我救了他们，不觉得十分可悲吗？或许我应该和混沌之龙一起坠入黑暗，而不是和它同归于尽。啊！自由啊！光明的地方不一定是自由，我想你应该懂吧？”

他没有说话。的确，正如它所说，他的心开始动摇了，一直以来的坚持，是为了什么？那一道因为黑龙污染而产生的心魔，像一面镜子，将他内心最丑陋的一面映照出来。

“事已至此，无需多言。至少现在……我是绝不会违背阿尔泰亚意愿的。”他说道。

“你终究会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的！”

“也许吧。”

太阳从云层中探出身来，阳光普照着大地。他看见见人们欢呼雀跃的拥抱在一起，迎接胜利的到来。然而它，它们，却陨落在深渊，跌入那无尽的黑暗……

他猛的坐起，后背溢出了冷汗，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

她死去的画面浮现在自己的眼前，仿佛发生在刚刚。然而事实却是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他像刚诞生的新生儿一般活动着自己的身体，抬起手，透过手指间的缝隙他望见洞穴外的光亮。

终于可以了，他想。

昏暗的洞穴在她走后，没有一点生命力，宛若虚空。从洞穴的深处不时传来野兽哀嚎一般的声音——风穿过洞穴的回音。

他站了起来，朝洞口走去，地上的血迹几年前便消失不见了，她也消失了数十年不曾来过——她死了。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或许她所说的再见，就是再也不见。

外面，凛冽的寒风呼呼作响。冰天雪地，白茫茫的一片，远处的山峦在这白茫茫中落隐落现，显得虚幻，并不真切。她死去的场景，也如同眼前的景色般虚幻，像是一场梦，残缺的梦，被红色的血晕开。

他无力的跪了下来。脚下，是她曾倒下的地方。他突然笑了起来，自嘲的笑，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却束手无策，还真是无能啊！

他面对着外面的冰天雪地嘶吼着，难以言喻的悲戚声回荡在山峦间，像是悼念，又像是忏悔。

他忍不住的落下眼泪，刺骨的寒风吹打着他的脸，泪水凝结成冰。

“如果可以，我愿意死去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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