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干什么……?”
我无视于小光疑惑的提问,将她手上绑住的白缎带,全部粗暴地扯下。
“啊……!”
扬起短暂哀鸣的同时,小光手腕上无数像是蚯蚓般的裂痕——她自残的伤痕也就这样**裸地摊在阳光下。我冷冷地——看着这些伤痕。
“不要看,学长!请你不要看,这么丑陋的东西。”
的确,很丑。白色的肌肤上刻着好几层的伤痕,就像是什么生物附着在上面之后,所留了的暗红色肿胀歪曲线条。
“……哼。”
我带着竭尽所能地嘲弄口吻,淡淡地笑着,将手枪从小光手上抢过来。
“你,到底想怎样,学长!有什么好笑的?”
小光既愤怒又疑惑,急忙遮住之前用缎带包住的伤痕。
“……你觉得很快乐吗?”
我丢出了一个问题之后,小光疑惑的表情更加地加深了。
“你觉得很快乐吗?小光,割自己手腕的这件事……嗯嗯,我想应该很快乐的吧,来往生与死的境界——最起码,可以装作是真有这么一回事。”
面对我嘲弄似的笑容,小光很不愉快地皱着眉。
“……这是什么意思?”
“我真是受够你了,受够你那肤浅的言论,什么叫做稍微划深一点就可以简单前往的世界?哈,你别笑死我了。”
我笑到脸颊几乎都快要裂开来了。
“既然如此的话——你为什么还活着?”
我怒吼着。像是要撕裂一切般的狂吼着。
“……!”
小光惊讶地看着我。我带着我最大限度的敌意跟憎恶的视线看着她。
我目前很难得地非常愤怒。说我抓狂也不过分,如此愤怒的感觉,我好像还是打出生以来头一遭。
“如果这么简单就可以去的话,那你赶快去不就好了吗?再划深点。只差那一点你都不敢做,才会到现在还活着,不是吗?你想死的话,就一个人赶快去死一死啊,到底是谁畏畏缩缩地一直苟活到现在呢?回答我啊,纪史元光!”
“那、那是因为——”
“啰嗦,给我闭嘴!光听到你的声音我就觉得不爽!你不是不怕死!你只是假装不怕死——你只是装作你不知道所谓的死到底是什么罢了!其实你比谁都还要害怕死吧!明明对死就没有半点觉悟还在装!打算从学校屋顶上跳下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吧!反正你心里一定是想着总会有人来的,如果继续等的话,一定会有人拉住你的,不是吗?你只是想要藉由跳楼自杀这样的动作,得到别人认同自己的存在罢了,对吧!如果你希望别人在乎你的话,首先,你就必须要成为有那种价值的人啊!不要光只会撒娇!装什么白痴啊,混蛋!什么叫做不怕死,没有觉悟活下去的人,根本没有求死的权利!你这垃圾虫,不要太小看这世界了!没用的人,就给我像个没用的人,不要给人添麻烦,乖乖地在这世界的底层好好活着就好了啦!
……呼,呼……
好久没有这样情绪性的大喊了,超累的,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真是的,为什么我非得在这边俗到不行的说教不可?这应该是学校老师或是为人父母的责任才对啊,不,应该说……这些不用别人说,自己也该注意到吧。我今天好像净是扮演些不适合我的角色啊……
“……学、学长还不是……”
小光低着头,我可以感觉到她的肩膀在颤抖。
“嗯?”
她抬起头瞪着我。
“学长还不是一样!你只不过是跟着身边的环境随波逐流罢了!总是很轻松地笑着,一点也没有认真地活着,不是吗?只会说些应付场面的谎话,假装有认真思考,结果只是凭直觉行动,然后再自掘坟墓,你是自作自受啊!像你这种人……没资格说我!”
原来如此,真是忠言逆耳啊,不过说得很对。
“……嗯,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我自我嘲弄着。
“但是我——跟你不同。我会让你看到的,我怎么可能忍受跟你一样呢……!”
讲完这些话后,我粗暴地将枪口对向自己的太阳穴。
此时——
“小白!住手!不要这么做!”
小玉哀叫着,走到黑违和的面前,
“恐怖分子大叔!我拜托你放过叶白吧!我怎么样都无所谓!这是我唯一的请求了!”
小玉拼命地为了我跟残酷的恐怖分子乞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而打动了恐怖分子的心——
——黑违和脸上露出了犹疑的表情。
“……小玉,不用了。”
“小白……?”
“……这是我跟小光的比赛,你别插手。”
小玉露出绝望的表情,我给了她一个微笑。这大概是跟她相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温柔吧。
然后,我对诗玉说道:
“诗玉,我——喜欢你。”
我是真的打从心底这么想。这个跟我可以算是孽缘的青梅竹马,世上少有的麻烦制造者我到现在,终于真正喜欢上她,不是那时候死掉,在我心中虚无的小玉,而是的的确确现在活在我面前,真正的小玉,我终于喜欢上她了。
“……所以,我不能这逃避这场比赛。就算死我也不想逃,我必须要让笨蛋学妹搞清楚我跟她不同的地方……还有,活着到底是什么——”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嘴角歪歪地笑着。
“接下来,那就——挖坟墓吧。”
挖坟墓吧。
为了一直在生与死之间逃避的少女。
为了随波逐流,面对全世界都活得很不诚实的骗子。
无论我跟小光谁胜谁负,起码都会有一个故事就此埋进坟墓里,而我,就是要出手埋葬的人。
我再度将枪口对向太阳穴。
途中,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冷冷的枪口,即使没有放子弹,大多数的人应该对于这种无生命的冰冷感触都会感到害怕吧。当然我也不倒外,冷汗像瀑布一样流满了全身。
“……啊啊,果然还是很恐怖呢。”
我僵硬地笑着,小光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
沉默。
小光和小玉,还有黑违和的视线全都集中在我身上。
子弹射出的几率是三分之一,转成百分比的话,由于除不尽,所以会有无限小数出现吧。明明三分之一乘以三就会变成一,但这个循环小数乘以三却不会变成百分之百,而是会变成有无限个九的数字,这到底是为什么呢?百分之九九点九九九九九……(略)跟一之间,那缺了的极小的数字,存在的确定感与不确定感,有限与无限,有象与无象的界线上的这个数字,到底是存在于世界的哪个角落呢?我应该是在小学时上分数跟小数的时候,就有了这样的疑惑吧?当时下课后我跟级任老师提出了我的问题,也得到了亲切的回复。不过很可惜,当时还是小学生的我,并不了解何谓无理数,即使听了老师的说明还是雾煞煞。到底为什么,真的有这种明明应该存在却没有办法明确表现的数字吗?我觉得很不舒服,一点都不了解。我要求老师要说明得让我这个小学生听得懂,但老师只是微笑着说:“零点九九九九九九…………(以下略)这之间,是以爱来成立的喔!所以眼睛是看不到的。”(顺带一提,那之后当我问老师“什么是爱呢?”的时候,老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衣服脱光,大喊着“就是这样!”然后扑向我。此后,那成了小学四年级生·久远悠纪的心灵障碍之一,害我对胸部大的女人很感冒)……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知道那极小但却无限的不可思议数字的真相。如果问到数学很好的人,可能他马上就可以告诉我答案,而现在的我,应该也可以理解才对,但我却从来没有问过。因为我已经找到了答案。那一定就是鬼魂的存在。明明就在面前却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这种绝对矛盾。被世界的定理所摈弃的特异存在,在生与死的界线上存在的抽象概念。要了解鬼魂的真正样貌。就跟探讨分数与无理数一样,是无意义且愚蠢的。那难道是说,答案就是‘不知道的东西,就不需要去知道了’?停止思考?不是的。这就是——认同现实。我认为,要活下去是必须的,即使是现在我还是这么认为,——然后,我学会了放弃,也学会了不诚实。讨厌自己的我,一定在那时候,是肯定那个很讨厌的我吧……好啦,无聊的往事就谈到这里为止吧。但其实话说回来,到底为什么会聊到这些呢,啊啊,对了,三分之一的几率,扣下三次扳机,其中就会有一次射出子弹,那一次如果就是现在的话,那我就会死。自己开枪射中自己的脑袋,然后死掉。死掉。死掉!好可怕。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烦死人了,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啊啊,对了,这是我牙齿打颤发出的声音。我现在在发抖,停下来,停下来,不要抖。不要抖,给我停啊!我的脸色一定很苍白吧。好怕,不要发抖啊!赶快扣下扳机啊!不行,我止不住发抖,而且还越来越严重。我的脚也在抖,已经抖到连站立都很困难了。握着枪的手也是一样,我用力压住枪,想要固定枪口,最起码手不能再抖下去啦。咦,我的脸上怎么有温温热热的液体,这是……眼泪?干嘛,干嘛啊,我不只发抖。居然还哭起来啦?喂喂叶白……你跟小光说教说了一堆,结果自己是这副德行啊。啊啊,太丢脸了。由于自我厌恶跟单纯害怕的相乘结果,导致我眼泪流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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