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移位III

索菲娅女士很严厉，有时甚至苛刻到不讲道理的地步，但至少，她曾经对自己发出过招揽，为自己开了方便之门，把自己当做朋友——

既然把莉娅当做朋友，那即便是死神，不经过莉娅的同意，也不允许把她的生命拿走。

莉娅跌跌撞撞地狂奔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周遭的一切格外昏暗……刚刚自己昏迷了几秒？跑到这里花了几秒？那个人刺穿索菲娅女士的心脏，又要几秒……？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走廊中央，美丽的女仆长倒在血泊中，鲜红色顺着女性的小腹蔓延开来，显然她做出了反抗，左轮手枪仍旧冒着硝烟，但她并没能克服瞬间的晃神，命中敌人。

莉娅失神地向着走廊尽头疯狂遁逃的人影连续射击，但暴怒和魔法作用的痛苦让少女失去了准头，六颗子弹只有一发击中了男人的手，沾着鲜血的手枪掉落在地上，而他并没有去捡，拼命地抱着小腹逃跑了——那无疑就是克索斯家的祖父所持有的研究笔记，因为当他转过身时，莉娅看见了那本熟悉的黑色笔记本的一角。

索菲娅女士的胸部，忽然稍稍起伏了一下。

在时间加速中，这显得格外清晰。只是格外微弱的起伏……但这代表她还有救。

莉娅有了瞬间的犹豫……显然，索菲娅女士的性命只在几分钟之内就会消逝，而她如果追上去的话，能不能在这样的时间里打赢，连她自己也不敢确定……

黑发少女愤怒地跺脚，跪在索菲娅女士的身边，手忙脚乱地从随身的背包中掏出止血材料，手指因残余的疼痛而微微颤抖，不断地打着滑。

在逃遁的歹徒和受创的无辜者之中，哪怕再有多少次，她也还是会选择去救后者，因为索菲娅女士是她的朋友，朋友失去就再也没有了，而这个敌人……当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便是他死去的时候。

胸膛的起伏愈发微弱。莉娅停止了时间加速，因为少女的包扎也被加速之后，只要下手稍重就会带来二次伤害。

“去追，他偷了笔记，没能阻止。”

仿佛近在咫尺的死亡也无法让女仆长的表情发生变化般，索菲娅的脸色平静，嘴唇动了动，只有气声，但快而准确。

莉娅跪在地上，血浸透少女的膝盖。她用魔力制造出绑带飞快地为索菲娅包扎，接下来，颤抖着手指，从裙装内侧抽出一个小小的灰瓶。

灰解毒剂，必要时也能够用来续命。在使用这种卓越的炼金药剂时，所有器官的活动均被压低至极限，仅维持最低程度的生命活动。

“没关系，维娜和夏尔都去阻止他了，他打不赢的，你先喝了这个。”莉娅连哄带骗地安慰道，将一整瓶灰解毒剂倒进她的嘴里。“喝了就好了……”

“……要是你是我们家的女仆就好了。”索菲娅女士仰起头，因失血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溅着血滴，有种怪异的华美感。“那样我就能放心让你来做克索斯家的女仆长。”

……这是托孤吗？还是什么其他的？莉娅感到鼻头一酸，但至少此刻，血已经止住，亦或是近于流干而无法再流。

“当你们家的女仆也没问题。”莉娅横下心……不管怎样总得让她安心休息，至于她好了之后会不会来找自己兑现承诺……等之后再说。“但你得自己给我写个合同出来，等你好了就写。”

“好……约好了。”

就像是这句话已经耗尽了女仆长的体力，女仆长静静闭上眼睛，陷入昏迷中。

莉娅颤抖着手指放到女性的鼻端，仍能够感受到微弱的气流，血也因为快速的包扎和在伤口撒上的止血材料而停止了涌出。

这条命，莉娅算是赶上了，救了下来。

她这时才感到刚刚被夏尔的魔法正面击中而产生的剧痛感从四肢百骸涌出，再也无法支撑住，跌坐在索菲娅女士的身体旁边。

很快，维娜和夏尔都赶了过来。

“索菲娅没死，快追那人去。”莉娅简洁地对夏尔出声，“我打废了他的惯用手，他跑不远。”

“……感谢你。”

夏尔气喘吁吁地回答，过去数月的失血为他带来了相当严重的身体问题，这段时间也没有全然恢复。但他还是抽出身边的小刀，又一次割开已经半愈合的手掌，用血魔法加快了自己的移动速度，转眼间便消失在楼道尽头。

“维娜……拜托你去叫一辆马车……得把女士送到医院才行。”

又喘息了片刻，莉娅觉得自己总算能够移动了，便勉强起身对维娜出声。

“啊！”维娜这时才反应过来，“我们家就有……我这就去找！莉娅小姐就呆在这里……”

维娜提起裙子飞跑。楼道里还残留着一丝焚烧物品而产生的烟味，但正好拜此所赐，莉娅的头脑反而冷静了下来。

对方偷走了笔记……目的显而易见。

为了掩盖那个和路休斯-德-克索斯合作的秘密结社成员，那个人无疑在整个“原初之火”结社内都有着重要地位，以至于能够命令一位持有专属魔法的法师来随意行动。

现在，想要得知笔记中的内容……已经不再有任何办法了，这条线已经彻底断裂。

虽然不愿承认，但莉娅感到此刻自己仿佛处在一个迷宫的正中心，迷宫的每个入口都不住扭曲翻转，就像是被小猫玩弄着的线团。

过了片刻，几位抬着担架的女仆赶来，将女仆长抬起，飞快地向着洋馆下的马车移动。莉娅和维娜一直将仍旧处于昏迷中的索菲娅女士送上马车，那个看起来年迈，走路也不太稳健的门房坐上了马车夫的位置。

两位少女都上了马车，马车安稳地开出正门。夏尔仍旧没有回来，但围绕着洋馆的防御法阵已经被解除，大约是对方已经设法逃了出去；这种庞大的法阵破坏起来都比较简单，莉娅能够在一两分钟之内破解的，这个人稍微多花些时间也能够打开，既然对方已经逃出去，再维持法阵就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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