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想当军人”?
面对募兵长突如其来的问题,16岁的莫里森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为了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不对,他对自己生下来就不在的祖辈及更以上的祖先毫无兴趣,也从未感恩戴德,为什么要为一群跟自己的人生几无瓜葛的人争脸面呢?
为了赢得犒赏报答父母?不是,莫里森一家虽然做不到挥金如土,但对付日常开销完全没问题,甚至还能多出一笔数目不小的闲钱。就算莫里森一辈子不给父母钱,他们的生活也不需要拮据俭省。
喜欢杀人?住嘴,即使人性丑恶好斗,莫里森也绝非以杀人为乐的嗜血禽兽。在从军之前,他连一头哺乳动物都没杀过,他甚至有些晕血。
体验生活?得了吧,生活总是百无聊赖,又总是精彩纷呈,每个人只要享受自己原本的生活就足够充实了,为什么要自找苦吃去体验从未接触过的生活方式?
他答不上来,募兵长良视许久,挂着一道刀疤的脸浮现出微妙的笑容,像是长辈见到可爱小孩的欣悦笑容,也有点像江湖前辈见到后生的一无是处的轻蔑讥笑。
“不为难你了。人嘛,总会有不知道原因就朝一条路上奔的时候,也许你得亲身经历,用自己的双脚去行走才会找到答案。”
于是,莫里森成为了一名帝国军人。在帝国大街小巷的墙壁贴着的宣传海报上,帝国军人永远是那么铁骨铮铮,形象永远是那么高大伟岸。在昂斯特任何一份主流报刊上,但凡讲到帝国的军人,前面的修饰词除了“伟大”就是“光荣”,仿佛所有的帝国军人都是上亿昂斯特人崇拜的对象,他们从事的事业绝对是正义的、高尚的、纯粹的。
可他却从未感到自己的事业有那么神圣。死在他剑下的人已上三位数,其中还包括十多名星族平民。他们协助造反的星军对抗帝国军,按帝国法可以将他们处死,莫里森也按上级命令这么办了。然而屠戮民众的罪恶感终究成为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他反复告诫自己,既然手中握着昂斯特铁剑,就免不了沾上悲哀的鲜血,因为这个国家是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最强者不容挑衅,最强者不能容下危机的苗子,宁杀错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杀的人越多,他杀人时就越是坚决;杀人越坚决,他杀人之后就越是惶惑。
为什么想当军人,这个问题莫里森花了四年仍未参透。他知道自己仍需用更多的年岁身体力行地去感知,但他更明白许多道理连伟大的哲人穷极一生也悟不出个所以然。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因此侥幸因此**因此停止挥剑,他的血液中已含有嗜战的基因,他的道路要通过挥剑与流血才得以铺就。
眼前的景象堪称惨烈:冲锋已开始两个多小时,帝国军却仍然没有突破星军第一道防线。从山门延绵至山麓,帝国士兵的尸体就像无数个黑色垃圾袋般零落满地,在星军盾枪兵阵前,数千帝国士兵的尸体堆成一座一百多米的血肉山丘,战友踩着他们冰冷僵硬的身体前赴后继地往山上冲。硝烟弥漫,血雾迷朦,天空阴云四拢,且压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
自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役,其场面居然这么狰狞可怖,莫里森觉得老天给他开了个无情的玩笑。可是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从他身边冲过的同伴,没有一个人有丝毫犹豫,他们都忘记了恐惧,忘记了仁慈,眼中只有敌人,心中只有杀意。同样的道理,对面的星军士兵也形同冰冷的杀人机器,溅满鲜血与土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本能地挥枪刺杀,只是毫无意见地执行杀戮的程序。
山麓间的盾枪阵如同绞肉机般疯狂绞杀着靠上前来的帝国士兵,尽管星兵的损伤数以千计,但昂斯特人付出的代价显然更为高昂,已经有超过一万人倒在星军的枪林弹雨中,饶是如此帝国军也只不过将阵型向前推进了不到一百米。狭小的山门吝啬地限制了帝国军推进的空间,占尽优势的兵力却无法一拥而上———星人正是利用这一点,先用防守强悍作风硬朗的盾枪兵筑起一面铜墙铁壁,再让火枪手与弓箭手隐藏在高处展开猎杀。只要帝国军稍微停下前进的步伐,之前猛虎出闸般的气势就会迅速冷却,推进就会变得更加举步维艰。一旦变成拉锯战,处于防守方的星军就会越打越得心应手,而作为进攻方的昂斯特人的斗志则会迅速衰竭,如此打下去星军必能击退他们。这就是亚历山大所想的战法,事情也正朝着最理想的方向进行着。
但卢公不想让亚历山大的如意算盘得逞。只见他从身后的炮兵手中抢走一门迫击炮,将它背在窄短的老背上,一手攥着那根作为武器的钓鱼竿,从冲锋部队的后方奔至最前头。他先是挥动钓线,放长至数十米的细线毫发无损地穿过大浪击岸般先前冲锋的人群,紧紧缠住星军盾枪兵侧后方的一块朱红色岩石;接着左手向后拍出一记气掌,借住其反作用力纵身一跃,奋力地将放长线至极限的鱼竿一拽,一个身披白斗篷的白头翁在战场上空飞了起来,就像一只造型古怪、随时都要掉下来的风筝。
“哈哈哈哈,我飞起来啦!”卢公弃了钓鱼竿,双手抬举迫击炮过肩,整个身体在空中如同风车般旋转,当头指向大地时,他拉动了炮膛,“干你妈的!”
轰隆一声,一枚炮弹在星军盾枪阵中央炸开,几名星兵被炸飞,阵型出现局部混乱。战灰硝烟中卢公安全降落,捡起地上一把铁枪,迈着箭步冲入星军阵中。卢公来回冲杀,身手迅疾敏捷,山上的火枪手怕误伤到友军,不敢轻易朝阵中开枪,这就使卢公更加肆无忌惮。他将魔力附着于铁枪头,向前奋力突刺,将盾牌连同敌兵心脏一并刺穿。还没来得及抽出铁枪,侧方又有两名敌兵双枪齐至,卢公反应神速,侧身一闪,舒服右臂用腋部夹住双支枪柄,用力将两名敌兵往这边一甩,左手抄起迫击炮就用钢炮筒将两人打死。众兵见状,纷纷围上前来夹击卢公,但卢公就像逡游莲塘间的一尾鲈鱼般来去无阻,如入无人之境,星军盾枪兵对他的合围还未完成他就打开另一个缺口,几个来回让星兵的阵型彻底乱套,漏洞百出。莫里森见此情形,提剑向前一挥,朗声喊道:
“将士们,老将军已经为我们打开通道,此时正当大杀一阵,上山去提亚历山大的人头!我们冲啊!”
一将当先,千军随后,昂斯特帝国第一军团的将士们踩着同伴冰冷的尸体,如同饿鬼觅食般癫狂地冲杀而上,流注于黄土中的鲜血溅起英勇的红色浪花。此时,臭着脸的天空终于目涩神疲,眼睑一张一合,倦怠的泪滴悄然降下。
雨滴果断无情,在亲吻大地时染作红色。
袭击帝国军后方的星军鳄部已被卢翁所率的骑兵团击退,鳄留下三百多名士兵殿后,其余人马迅速退入地势险峻的蓝森山口,准备从蓝森山小道退回新城。卢翁很快就杀散了殿后的星军,他回头望了望童真山方向,乌黢黢的硝烟与缥缈虚无的雨雾中很难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坚信自己的军队和部下,所以决定继续追击鳄,将他的部队赶尽杀绝。
夏雷震破密云,原先小家子气的雨水仿佛用放大镜一照骤然变大,千针万刺夹带着炙热的暑气与急躁的杀意射向大地。透过茂密高大的桦树林顶部白茫的水雾,阴郁漆黑的蓝森山巅依稀可见。昂斯特骁勇的骑士们在山原上飞奔,坚硬的马蹄踏落,溅起道道银色涟漪。
在给人以不祥预感的繁茂的桦林口,一块刻着“蓝森山口”字样的路碑半倾斜地躺在一旁凸出地面的粗壮的桦树树根上,就像把自己的太阳穴枕在情人的膝枕上。山原开阔的大路在森林入口处陡然变窄,同时只容三骑齐行。在遮天蔽日的巨大枝叶层下,林中的可见度极低,放眼望去只剩一片可怕的漆暗。如果一直盯着那片深渊的阴邃,你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睁着眼睛,会觉得自己正沉游于无梦的酣睡之中。
卢翁走在所有人的前头,他一见前方狭窄多荆的林道就举手示意身后部队停止前进。他唤来身后的向导骑官,询问他周围的地形。
“从路线上来讲,走蓝森山口的林道是前往新城的最快路线。但这条路线的路况正如将军所见,前方的道路异常难走,毒蛇荆棘丛生,林道狭小多变,再加上此时的大雨势必会让道路更加泥泞湿滑,我们的骑兵一旦进去势必会遇险。前去三公里,林道会变得稍宽,左石宽度大概有八九米,森林植被也少了很多,但两边却有形状古怪的石山,隐蔽性极高,其高度也有数十甚至上百米。倘若敌人在两边的石山上埋伏部队,用弓矢、落石、巨木攻击或阻绝我们,后果不堪设想。请将军慎重!”
卢翁不屑地哼了一声,在他看来,如今遇到再多的险情都险不过当年面对人马座时束手无策的绝望境地,区区山林之险,有什么可怕的。
“杀敌建功就在今日,哪能畏首畏尾!将士们随老夫杀进去,纵有伏兵又何惧!”
卢翁说着拍马舞刀奋勇向前,身后的骑兵迅速跟上。放肆的大雨拍打着帝国骑兵的黑铁战甲,不知从哪飞来一只心怀不轨的黑雕,从进击的骑兵们头上掠过。它是在找地方避雨?还是耐不住腹中饥饿出来觅食?喧嚣的风雨声中它引吭冲天啸,一声声凄寒的悲鸣令壮士颤胆断肠。卢翁趴在马背上,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只黑雕,心中终究还是有些发毛,感到极不自在,他总觉得有有一股异样的违和感,有一种比危险还要叫人毛骨悚然的东西正在悄然接近。可到底是什么呢?
是死亡。
就在卢翁思绪恍惚之际,一道残暴的腥臭血柱突然如喷泉般冲溅而起,将他皓首苍髯的脑袋淋成红绣球。他反应迅速,急忙从马背上跳落,只见自己滑地飞出的爱马已砰然倒毙在前方六七米开外的血泊之中,孤苦伶仃的头颅连着三十多公分的半截马颈像破弃的布偶般飞出十几米远。在迷朦蔽目的密林雨雾中,一条肉眼几乎看不到的极细铁丝悄然淌下血滴与雨滴,以及二者杂交后衍生出来的死亡之泪。
“刹住!”
卢翁急忙向身后挥手,试图喝止住追随着他的部下。但为时已晚,还是有十几名来不及悬崖勒马的骑兵冲过了杀人无声的细铁丝,十几个马头与十几副拦腰切断的人体上半身在腥风血雨中丧乱舞曳,就像活埋刑前被铁铲铲飞的污泥秽土。卢翁手未放下,已彻底被泼成一个血老头,部下们酸臭的血混杂着碱性雨水流入口中,强烈刺激着卢翁有些迟钝的味觉,令他感到反胃晕眩。
随后赶到的骑兵因为有比他们更加勇往直前的同伴作为前车之鉴,纷纷抢在撞上杀人铁丝前拉住了马匹。但由于队伍整体行军速度太快,前军骤然停下,导致后军反应不及,又有数十人互相冲撞践踏,一个个摔得人仰马翻,多人因此一命呜呼。但好在混乱只是一时,队伍很快恢复秩序,受伤的军士与马匹被同伴从人群中牵引出来,缓慢移动到队伍的后方进行保护。其余人马在卢翁的指示下原地待命。
不知不觉中,卢翁的部队冲进山林后已走了三公里路程,向导官所说的路面稍宽但两边有山的地方就在前面。刚才出现的细铁丝很有可能是鳄的部队在逃过这里时所设下的杀人陷阱,而这也说明他们确实是从这里逃走的。与此同时,前方有敌方伏兵的可能性也几乎达到百分之百。
卢翁伫立在泥泞的林道上,望着前方豁然开朗的宽阔路面与两旁奇石嶙峋的山丘,又看了看毙命于细铁丝下的数十具人马残尸,刚才盖埋云天的豪气被平生以来鲜有的忧惧所吞噬。想想就觉得后怕,如果刚才从马背上跳下要是慢了半秒,自己大概已经与爱马一同奔驰在通往黄泉的路上了。
“老将军,此处地形对我骑兵突击不利,更何况大雨滂沱道路湿滑,前路又危机四伏,如此追下去恐怕凶多吉少。依我看咱们还是退兵吧。”
副官给了卢翁一个诚恳的建议,理智上也是卢翁认同的建议。但他追击至此,如同能凭着剩勇把鳄的部队杀尽再趁势杀入新城,那么亚历山大一旦失了三山,则将死无葬身之地。但新城只要还在星人手中,他们就有了一个可以退守的地方,那里屯积着第一军团一半的粮食,足以让亚历山大从容地和卢翁周旋…一想到这一点卢翁心中就充满矛盾。回去?太可惜了。追击?太危险了。但他毕竟是个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他知道带兵打仗时最应该注重的不是胜利,而是军队的利益。一场对军队对国家有害的胜利,其实就是一场失利。眼前的客观条件不单是对整个骑兵团的作战极其不利,实际上对卢翁自己也很不利。这么大的雨使他强大的火之魔力毫无用武之地,如果再遇上一个强敌,自己也不好对付他。
饥饿的黑雕在林子上空盘旋,又突然降低了飞行高度。
“没办法,也只能如此了。”卢翁一声叹息。
黑雕的眼睛闪过一道冷光,他奋力扑打有力的翅膀,迅捷地向下俯冲,划破疾风暴雨的既定秩序,向觊觎已久的猎物扑将过去。
“撤军…”
卢翁话音未落,空中传来一声凛冽的长啸,黑雕的暗影已森然从身前掠过,他急忙一闪,视线的余角中黑雕硕大且占满鲜血的利爪已然抓着副官那颗眼珠子还在打转的脑袋,扑扇着黑色羽翼满载归去。卢翁惊愕之际突然感到口中腥甜,一口老血涮然喷出,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腹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穿一个透明窟窿,如注的鲜血从伤口中涌出。
「妈的老夫居然栽在这儿啦!」
卢翁眼前一黑,昏倒在地,左右军士赶紧捞他上马,撕下多根布条缠在他腰间试图止血。忽然天雷滚滚,震彻周遭,接着便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喊杀声,数不清数目的星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像前来分食死蝉的蚁群般急迫饥渴,迅速将帝国的骑兵们杀得七零八落。天下无双军的战士们群龙无首,在狭窄的林道中无计可施,只能到处逃窜,数十名精英骑兵拼死护着卢翁朝林口方向冲杀,拼到只剩十骑时终于杀出重围,护着重伤的卢翁朝东南方向的鹏城逃命。可怜其他数千骑兵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便枉死于星人的刀枪流矢之中。狭长的蓝森山林道铺满了帝国骑兵的尸体,幸好还有慈悲为怀的老天爷用凄风苦雨将他们埋葬。
在距离卢翁倒下处四百多米的山丘上,清流将自己心爱的朱漆狙击枪收入枪袋。疾速下坠的雨滴拍打着紫色的雨衣,在冷风的助推下也缀满她美丽的脸庞。远天敲响一阵惊雷,黑雕从森林方向疾飞而至,在清流头顶稍作盘旋,最终轻巧地落在她柔弱又坚强的右肩上。清流面带微笑,伸出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它黑色的羽毛,低喃一声“辛苦了”,黑雕似是通晓人意地点一下头,嘣一声化作一阵白烟消失无影。
“不愧是大姐头,一发入魂啊!”清流身后的女狙击手无不为清流漂亮的身手所倾倒,纷纷簇拥在她左右。清流甩了甩积在雨衣皱褶处的雨水,侧过脸望了望童真山方向。
「虽然借助了黑雕的视野从树林的缝隙中找到了一条可以射击的路径,但还是无法直接命中他的头部或心脏。刚才这一枪应该杀不了卢翁,不过可以让他一两个月下不了床,也算完成任务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童真山那边,空他们能守得住吗?」
山雨如歌,鼓声作乐,征服大陆的帝国军与立志复兴故国的星军在这高原之巅喋血鏖战。张大山率五千猛士下山助阵,使星军及时止住颓势,重振旗鼓,再次组织起防线,将战意正盛的帝国军阻截在山门以上250米处的山道外。卢公领衔的第一军团众将虽然轮番带队冲锋,但苦于狭窄险峻的地形,每一次冲锋能给星军防线带来的实际杀伤相当有限,在加上高点星军拼了命的掩护射杀,昂斯特人不仅推不过去,人员的伤亡数量更是快速增加。
卢公抬头看了一眼从山上如同飞火流星般砸落的巨木滚石与锐箭狂矢,三千米高拔的童真山顿时变得那么高不可攀,阴云雨海中的山巅上,数十面迎风狂飘的河汉旗仍然依稀可见,即使是见惯大场面经历过无数场恶战的卢公在此时此刻也不禁有些心闷胆寒。在疲态毕现的第一军团士兵眼中,这座见证过今夜辰千百年兴衰史的童真山仿佛真的通向苍天,成为一座真正不可逾越的大山。当第四师团长带队冲锋不克,反被落石砸成肉酱之后,卢公好不容易才煽点起来的战意之火在骤然间熄灭,第一军团的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写满了丧乱与恐惧,而星兵却越战越勇,防线越来越往山下推。卢公已经意识到,至少这一次,第一军团绝不可能推上山顶了。
此时,一骑传令兵从山门飞奔而至,在距离卢公站立处还有三十多米的地方便跳下马背,一身泥污神情慌张地跑到卢公身前半弯下腰,附在他耳旁低语了一声。卢公突然脸色铁青,不敢相信地盯着传令兵的脸,传令兵无奈地点了点头。
卢公叹息一声,唤来第二师团长、陆军少将久旱,小声叮嘱道:
“少将,军团长在追击星军的途中遇袭,身受重伤,我们的骑兵部队在敌人的伏击下几乎全员阵亡,新城方向的星军反而杀将出来,大有不杀军团长誓不回师之势。眼下只有十骑跟在军团长身边,他们正往鹏城方向撤退,而星军也正向鹏城进发。我们之前将一半粮草屯积在新城,而另一半正是放在了鹏城。今日大军出击,鹏城只有不到五百守军,据探报得知从新城沿蓝森山口反攻过来的星兵超过一千五百人,一旦他们靠近鹏城,不但军团长有危,鹏城和城里的粮食只怕是守不住…”
久旱心中一凛,虎须倒竖,他困惑地看着卢公,卢公闭上双眼发出一声苦笑。
“今日之战我们完全栽了,被亚历山大像耍猴般大肆戏弄了一番。但没关系,这场讨伐战才刚刚开始,我们有的是机会扭转局面。现在我们的主力部队已经累了,征战沙场已逾十年的你也一定知道,继续这样强行冲击敌人的防线已经不能取得任何实质性效果,不过是徒增伤亡人数。所以我们该撤退了,回去救军团长,回去守鹏城,我们要重新站稳脚跟,再卷土重来。可我们不能就这么调头逃跑,星人守了这么久就是在等我们撤退,当我们背对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从战壕、盾牌阵、土楼、碉堡中跳出来,像成千上万条饿得慌的鬣狗般扑向我们,我们的背肌将会被他们尖利参差的犬牙撕得七零八落,那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事。所以,我拜托你,给你五千轻兵断后,在掩护主军撤退的同时且战且退,要扛住星人的反扑。谁都知道这很困难,但如果是你,我相信一定可以做到。再说一遍,拜托你了!”
卢公双手紧紧攥住久旱硕大的拳头,以诚挚颤抖的老迈嗓音向久旱托付重任。久旱抬起被雨水压低的头颅,狠狠地点了点头,并向卢公敬以军礼。
“老将军放心,久旱定不会放一个星匪过去。主军若未泰然,久旱之军绝不后退半步!”
卢公回敬军礼,随即招呼旗兵,下令撤军。久旱则横刀立定,身后五千名壮士排开阵势。雨势仍然没有变弱的迹象,如潮的攻势倒是先行衰竭。在童真山夏天傍晚的暴雨中,被雨血湿透的高傲的斩日旗终于颓唐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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