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崩篇6 困兽之斗

童真山城兵营大火熊熊，昏黑的夜色在火光浸染下映出杀戮的红。尽管星军士兵迅速组织灭火，各统领也即刻到位进行指挥，试图稳住失控的局面，但突如其来的大火给山城与山城中的人带来的惊慌与错愕绝非几声粗暴的喝斥就能压下去的。

粮仓起火了。伴随着木柴爆裂的声响猖獗雀起的橘红色火焰仿佛要吞噬一切，一张一呼的火舌像是在向旁人宣告自己的胃口很好。山城上的粮仓是守山星军的立命之本，而今化作灰烬，任谁都会心生绝望。幸运的是，亚历山大早已有所警觉，提前让清流运走了一半以上的粮草，然而目下满眼火光的星兵对此并不知情。

张大山又一次迟到了。继星象盆地的稻田被焚之后，童真山城的粮仓也被烧了个精光。此时此刻光用愤怒一词已不足够描述他的心情了，他虎须倒挂，碾碎钢牙，下令军士封锁一切下山的通道，一定要擒住那顽劣的纵火犯。

在悲愤的嘶吼声与嘈杂的议论声之外，老卢翁披着一件山城农夫的破袄子冷漠地注视着眼前的绝景。不行，他快忍不住了，想笑，笑声卡在喉头了，不行了不行了，憋不住了，快走吧。

他背向惶乱的星人的一刻，滑稽的笑声立时从牙缝中蹿出。劣等人的噪声很吵，他只是笑一笑应该不会被人察觉吧。就这么潜入山城的民宅区等封锁结束吧，也许解除封锁的不是星军，而是重夺童真山的帝国军呢？

正当他走至兵营大道的尽头打算拐进民宅区时，一股冰冷生硬的触觉顶在他的左边太阳穴上。卢翁心中一惊，侧目望去，一名金发长身、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星军士兵正用枪指着他。

“长官您这是？”卢翁佯装无辜状。

“童真山上可没有魔力这么强的老农啊。”星兵森然道。

卢翁心中一凛。从放火焚烧粮仓过后他就没有动用过魔力，甚至担心被具有感知能力的敌人察觉而有意识地将体内魔力的流动压至尽可能最低的程度，却还是被人察觉了。如果不具备高精度的感知术是不可能察觉到的。

“小贼，你真的只是个士兵么？”

卢翁侧目而视，那名星兵面不改色，不带杀气，更没有些许迟疑，一双不大的眼睛在火光与月光下跳着一道青色的冷芒，冷芒中写满了沉着与睿智。

“束手就擒吧卢老将军。您的胆略我是很佩服的，但也太目中无人了。”星兵说，“您真以为这偌大的童真山，除了亚历山大便再无他人可以拦住你么？”

“这个老夫没想过。”卢翁双眼上翻，若有所思，“老夫可没狂妄到自诩无敌的地步，能阻止老夫的人当然有，只不过不是你。”

话音方落，一股呛鼻的黑烟徐徐腾起，星兵手中的枪在不知不觉中已被烈焰熔毁。他手掌被烫伤，立即弃枪后退，定眼看时，卢翁身体外侧已镀上一层薄而艳目的火魔力衣。

“纳命来！”

卢翁大喝一声，一记火焰掌劈出，张牙舞爪的火鸟呼啸而来。星兵步伐轻健侧身避过，火焰撞击在街旁的石灰坊中，一阵灰雨如期而至。星兵连忙闭目抽身而出，他感知到卢翁的魔力正在远离自己。他顺手向腰后的包囊，抹出一根便携式手雷奋力掷出，在前方四十多米处，手雷爆炸的火团被另一面高大的火墙挡在外围，在火墙的彼端，卢翁的魔力已移动至感知范围之外。

星兵双手插腰，站在灰雨火雾之外。

德科狞笑着，两颗尖森的白牙印着下唇，渐而刺入其中，渗出红黑色的血滴。他脸上写满了将享大餐的狂喜，那对阴谲的四白眼中，所有的也是唯一的影像即是距离他只有十米远的空·亚历山大。

“品克，”德科吐出舌头舔舐着自己碾出来的唇上的血，像是在品尝酱油的味道是否妥贴，“你感觉到了吗？那个男人身上的杀气。”

“是的，十分显眼。”品克闭目弯腰谦声道。

“怎么样？他比我如何？”

品克仰起身体，疑犹地望向主子。

“品克实话实说？”

“说说说！”德科显得颇不耐烦。

“就品克目下感知到的情况来讲，对方的魔力量不及少爷一半，但魔力纯度却比少爷要高出许多。”

“咦，是这样啊。”

德科苍白的面肌骤然间镀上一层高潮般的绯红，一柱唾液从他渗血的唇角淌落。他肚子饿了，但他从不饥不择食，眼前这份稀世罕有的饕餮盛宴散发出极度诱人的香气，绝对合他口味，绝对值得他垂涎。他浑身肌肉兴奋地痉挛着，下体已完全**。

“哇啊啊…真是名不虚传啊…为什么有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相见恨晚啊！品克，我跟你说咱们这次来对了！上等的…不，应该说举世无双的超级食材就在这里！我快**！”

“确实如此，品克也觉得这个男人是罕有的极品，少爷一定会喜欢的。”

“我有多久没品尝过合口味的人肉了！上一次能让我饱肚的人肉大餐是用谁的肉做的？是什么时候了？”德科扭过半个大脑袋望向品克。

“今年4月1日，食材是波斯蒂加公爵。”品克欠身作答。

“对！我想起来了！他的大腿肉真是肥美，有几分富庶人家应有的饱和。不过终究只能算中上等食材，勉强可以享用，却没什么值得回味的余韵。”

德科说着，朝亚历山大靠前了几步。

“虽说星人是下等人种，按理说其肉应当臭不可闻，可你嘛…”

亚历山大冷眼相对，一股凛冽的威势刺透德科肌骨。德科浑身颤抖，既有期待丰膳的狂喜，亦有直面劲敌的微惧。他此前的人生都踩在别人的肚皮上，他比任何人都高大巍峨，但面对个子相当气场更甚的亚历山大，他竟也感到心虚。

“亚历山大哟…你可真是…真是让我高潮迭起啊！哈哈哈哈！”

嗓门的大小往往与胆气的大小不成正比，危急时分，人类总是通过粗野的嚎叫来掩饰心中的怯懦。此时的德科正是如此，却又不单如此。他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星族男子是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可怕人物，这危险的挑战令他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游戏式的亢奋。既然想饱餐，那就要啃下最大的肉。

“品克，几几开？”德科询声。

“四…不，五五开吧，空腹的少爷对谁都是五五开。”

“你这老东西是在搞笑呢？老子疯起来连自己都怕，才五五开？”

“因为少爷一旦疯起来，那就真的是疯了。常理无法揣度之事，就只能听凭幸运女神眷顾何人了。因而说是五五开也没什么错。”品克俯首道。

“这倒也是，哈哈哈哈…”

德科笑着，将手向后一伸，品克心领神会，将一柄黑金制的警棍信手抛来，德科五指一擒，警棍已稳稳当当握在掌中。

“祝少爷武运昌盛。”品克说着上车，并将车退至数十米外。

老管家为两人腾开了宽敞的战场，昂斯特贵族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但在亚历山大看来，此时与德科缠斗不合时宜。第二军团已经攻上山了，山麓地区很快就会失守，退至对星军而言拥有有利防守地形的山腰深沟高垒地打防卫战才是上策。部队需要他的指挥，也需要他的战力作掩护，敌军一旦对星军形成合围，再想突围就难了。

德科是看穿了这一点因而故意拖住自己吗？不，亚历山大不这么认为。这个昂斯特贵族是一头不驯人化的猛禽，他血丝密布的眼中只有嗜战的狂野，而不带一缕象征智慧的光泽。他想与亚历山大干一场，仅此而已。

「走吧。」亚历山大思路十分清晰。

一道金龙蹿腾，亚历山大化身为光向部队所在的方向闪去，但在半途之中，一面不见形状的透明墙避挡住了他，那是气属性的囚牢式魔力结界，他已被困在这个半径三十米的兽笼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德科双手抱头，突然痛苦地吼叫起来。

他转向面对飞向另一端戛然止踪的亚历山大，露出了凄绝怅恨的表情，就像一个目睹了别的男人在自家的床上和爱妻疯狂**还被对方称赞老婆技术好的绿帽男。

“亚历山大君…你这是干什么！”德科双手交叉，向前做出捧状，“我一片真心，却换来你畏缩的背影？不要！我不要这样！这算什么！这可不有趣啊！”

德科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已带着哭腔，但亚历山大却对此不为所动，仿佛那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结界不是这人布下的。」亚历山大十分肯定。

他侧目望向远处的黑色轿车，那位气质儒雅的老管家端正地坐在车中，面带微笑，同样望向这边。

「是他啊。」他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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