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丝麦尔无意识间往无人处走,作为修女、作为人保持着的基本道德促使她快点离开人海。
自从她看到男子散发的不祥气息,原本已被强制忘记的记忆渐渐浮上水面。
来自斗技场那位男子的邪恶气息,仿佛在邀请同胞苏醒。
即将抵达之处,是城市最为肮脏的偏僻地带,因为斗技场刚好建立于此处不远,她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到目的地。
明明是中午,明明不是雨天,为什么眼前会如此昏暗呢?
下腹伤疤里面剧烈“疼痛”起来,这明明是幻觉,却似真实的疼痛,又如过去再次降临到自己身上。
全身都好痛,沾满全身的不适感,像浑身都在流血,可是......这明明是幻觉,自己却感到无比真实。
是啊,自己深深铭记着那时的记忆,只有丝麦尔在忘却记忆,并想尽一切办法不让过去的记忆苏醒,对什么事都一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态度。
尽管搞不懂缘由,她仍遵从意识不让另一个自己醒来。
在忘却的记忆里,自己感受不到活着。
“嗨,怎么有个修女......喂,她不是丝麦尔吗?脑子有问题的丝麦尔诶!”
聚集在垃圾中交谈、喝酒的男人们,自然是不务正业的社会垃圾,最偏僻肮脏的地方最适合他们。
“你们看,这家伙眼睛没焦点啊,是不是傻了?”
“我说,修道院的修女都是正点货,奈何平时有圣职骑士保护,我们连闻都闻不到。嘿嘿嘿,肉都送到嘴边,我们干嘛要放过她!再说主教大人早准备流放她了吧!让我们替代骑士们惩罚异端吧!”
他们想用这身体做什么?
露出诡异笑容的他们的眼神,和乌鸦面具里的目光相似,但稍微有点不同。毕竟地痞和研究者,还是有点不同的吧。
只不过,他们仍然很相似。
自己感受不到活着,为此必需杀死与研究者们相似的他们,来证明自己真实地活着。
如果自己死了,就杀不死他们。
如果自己活着,就能杀掉他们。
她没有继续走动,愣在原地如同人偶。
没多久,垃圾们一拥而上,贪婪地触摸丝麦尔。
冰冷的手就像缠绕到全身的水蛭。
大概他们会为找到一具供人享乐的人偶感到高兴。
然而,丝麦尔之所以封锁黑暗面,因为以前的她知道负面的自己懂得该怎么屠戮。全部都是从那场悲剧与残酷中、从那群人的行为里学习到的。
无数幻影刀刃刺穿垃圾们,游走在他们每一根血管里的黑暗开始破坏组织。
“啊!啊.....”
浓厚黑暗堵住他们口腔和咽喉,最大限度阻止他们发声。
不允许哀嚎,不允许停止,自己曾经就是这样被伤害。
喷射到四面八方的赤红形成血雨。
祈祷、祈祷、祈祷......将诅咒赐福于他们。
血腥味和白雾气味没有区别,毕竟丝麦尔早已习惯这股味道。不论他们的血还是自己的血,只要是血腥味就没有任何差别。
斩断四肢、碎开骨头、挖空身体......
丝麦尔并不了解自己力量的本质,也无从得知自己为什么受到那种伤害都不会死,但是她明白,这样非常痛,能痛到心智崩溃,而且——
普通人肯定会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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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主办者处拿到奖金,克洛蒂斯没有接受常驻此斗技场的协约,径直离开斗技场。
她暂时没有手段得知丝麦尔在哪里,不过也不算无头苍蝇。
根据先前感受过的恶寒,再加上拿奖金以及与主办者交谈时感到的震颤,她的直觉告诉她丝麦尔最有可能在什么地方。
当时那阵震颤,或许是丝麦尔与自己体内的怪物共鸣了。她希望如此,又希望自己推测错误。
假如她和那个男子都是被侵蚀者,自己应不应该杀掉她?
她本意是找一个异端魔女加入队伍,丝毫没想到丝麦尔背后可能藏着的秘密。最开始她以为丝麦尔仅仅是能使用异端之力的修女,实际情况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好不容易找到的同伴,只过了一天就要杀掉吗?
她越往直觉地点走去,来来往往的群众就越稀疏。
按建筑和地形看来,克洛蒂斯觉得自己差不多在走向城市最肮脏偏僻的角落。
阵阵异味隐约飘进嗅觉,各种馊味混合腐臭蔓延在空气,比起血腥味更让人不适,连克洛蒂斯也不禁皱起眉头。
除此以外,断刃的刀剑、破损的铠甲、废弃的建筑材料......废弃物堆积而出的大片废墟展现于眼前,远远望去一片荒凉。
无法再使用的物品与各类尸体、腐烂物质相同,是被打上“死亡”概念之物。“死亡”堆砌得太多,将吸引沉淀于地底渴求抛弃物的最低等灵体(鬼火)。灵体们在夜晚会大量出现,集体进食(燃烧)“死亡”,而且不会伤害到带有生命的个体。
也因此,教会姑且没把低等灵体列为歼灭对象。
话是这么说,普遍没人喜欢鬼火纵行的进食区域,当然对地痞来说,人越少越的地方越适合做些不可告人的事。
克洛蒂斯厌恶着周围的废墟,为了不让衣服被弄脏,她小心翼翼地前进。
然后大约走了三分钟,她的靴子踩进了尸山血河。
视线一片扎眼的色彩。
那是比她的瞳色更深更纯粹的红。
漫开的鲜血仿佛是迎接她到来的红地毯,而她此刻正踏在这条“毯子”上。
填满血池的尸体四分五裂,尽是断肢和内部组织,没有一具完整。
所有尸体都被破坏得极为严重,不单单是直观视觉,仔细看下去,能发现尸体肌肉和骨骼都被强烈碾烂,可以说死得非常凄惨。
或许是引发这场屠杀的人——黑色修女丝麦尔背靠一处垃圾堆,紧闭着眼睛。
鲜血在她露出的腿和手臂留下花纹,有如翩翩起舞的红蝶。
黑色修女服一部分被撕开,再加上裂口位置,大概是被杀的人为了欢淫享乐而粗鲁撕开的吧。
“嗯?”
克洛蒂斯发觉丝麦尔周围也有异常。
漆黑鬼火在黑修女旁边起舞;稍高等的灵体游魂从世界内侧爬出半身,缠抱在黑修女的染血肌肤上。
丝麦尔像是这片死亡的主人。
克洛蒂斯大概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差不多已经认定丝麦尔为地底最深沉怪物的分裂体。
她右手搭上刀柄,走过一路延伸的“红毯”,直到魔刀可触及的范围内。
“同伴.....”
但是,自己与她相处时间半天都没到,这样能够称她为同伴吗?
“对啊,她并不是。何况同伴只不过是以羁绊联系起来的人与人,若斩断羁绊,则是别无关系的二人。同伴是无限的,即使斩断羁绊,也能立刻建立新的羁绊(朋友)。因此不要在意这种消耗品,挥刀下去吧。杀掉从‘我们’身上分裂出去的东西,你不是一直这么做吗?”
粘稠、厚重、充满诱惑的声音。
克洛蒂斯体内沉睡着的怪物向她发话了。
“你那么厌恶‘我们’也不用等价物交换我的力量,却想着使用我的力量,未免也太贪婪了吧?这可不是所谓的等价交易啊。”
刀没有出窍,依然静静躺在刀鞘中。
紧握刀柄的手止不住颤抖,像是抗拒着“拔刀”动作。
眼前沾满鲜血,昏迷过去的少女,是相当危险的存在,至少以克洛蒂斯的做法是必须斩掉,但是......
“不下手么?平时故作的冷酷在哪里呢?一旦认定某人是同伴,你就会将其放在心的最中央。这既是你的缺点,也是优点。放在心中产生回忆的同伴是有价值的,但没有回忆就毫无意义,所以快动手吧。”
“闭嘴......”
“你性格的优点对‘我们’来说相当有价值,但是你‘难以下手’这个缺陷,是不必要的。”
“你想说什么?”
“假如面对‘白色的家伙’时你犹豫不决,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吧?小丫头,你不想我在关键时刻给你捅娄子,不如现在就丢掉缺陷。”
把某人认定为同伴时便将其放在心中的情感,连这都丢弃的话,自己只会铭记复仇对象,其他同伴会变成消耗品。
可是同伴以及羁绊,断然不可能是消耗品。
“怎么?动不了手?你猛烈燃烧的热切真是滚烫啊。不过算了,你肯定不会忘记与我契约的理由。只要不忘记那理由,你必定有燃尽这份热切的时刻。”
怪物的意识再度消失,而搭在刀柄上的手亦不再颤抖。
看着血泊中的修女,克洛蒂斯倒抽一口气,眼皮重重地耷拉下来。
尽管还没有羁绊,但你是我的同伴,从我选择了你的那一刻起就是如此。我不会放弃同伴,能够放弃的......最多只能是——
回忆。
她正默默想着时,黑色修女缓慢睁开了眼睛。
“!?”
有点不对劲。
这双眼睛依然是蓝灰色,完全没有被反噬侵蚀的模样。
刚才怪物似乎肯定了黑修女是分裂体的说法。
那她到底是什么?如果是被反噬吞噬,眼睛不该是正常状态;如果是分裂体,眼睛更不该是正常状态。
“诶?我怎么在这里?哇手上和身上都是......血......血!!!”
对全身鲜血手足无措的丝麦尔——人畜无害的黑修女,怎么看也不是会犯下屠戮行为的杀人者。
还是说她装作人畜无害,或者在说谎呢?
“站起来,可以走了。”
“克洛蒂斯?这里......”
“圣职骑士恐怕感受到不详了,不想被打碎脑袋还是快走吧。”
“唔呃......我全身都是血......”
红蝶舞动起来。
丝麦尔光是站起身,沾在腿和裙子上的血就不断滴落,怎么看都会让人产生误解。
“该不会是我......”
克洛蒂斯长叹一声,踩着血泊走到她身边,脱下自己东国异服的外衣给她穿上、扎紧。
“这样就不太会被人怀疑了。”
自己即使脱下也没关系,反正还有两件打底。
“走吧。”
冷冷丢下一句话语,克洛蒂斯朝最安全的方向走去。
“等、等一下!别走那么快啊!”
背后是交错着人体残渣的尸山血河。
两人在干燥的地面踩出血印,一步步与那抹鲜红色相离。
此时丝麦尔身穿漆黑外衣,跟着克洛蒂斯走在她已走过无数遍的街道。
血液干燥后诞生的色彩;遮蔽不可见光事物的色彩——这些都是黑色所代表的负面含义之一。
只不过,用来包容丝麦尔和克洛蒂斯是刚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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