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手（二）

字面意思上的炫目，整个教堂由大量带净化作用的特殊矿石筑成，而炼金术师在制造门扉时中更添加了大量的银，使其外表灿然生辉。

魔怪和普通灵体无法靠近这里，它们会在瞬间被无力化甚至净化。

保持着百年前建筑风格的教堂建筑，从建筑学上说可谓美学的体现，只可惜克洛蒂斯并不打算好好欣赏它。

“你在等什么？快进去吧。”

经过一再催促，克洛蒂斯不禁暗中咂了下嘴，推门走进神圣气息之中。

红莲眼眸里映出冠冕堂皇的教堂内部。

空旷的礼拜厅坐落着无数长椅，远在长廊的尽头的墙壁上，钉着大型十字架。

可以看见，十字架周围设置着巨窗，只要有光，便能从中落下，代表有神圣十字的地方就有光芒。

然而在克洛蒂斯眼里，十字架——是倒立着的剑。

“愿神保佑我们......”

不厌其烦念叨着保佑不保佑云云，难道他们不会烦躁？克洛蒂斯这么想着，坐到最靠前的一排长椅。

在十字架的“辉光”下，主教正尽心尽力地祈祷。

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主教才转过身，以疲惫的眼神扫视着克洛蒂斯。

这双暗淡的眼睛里充满了期望。即将寄托给克洛蒂斯的期望。

乍看之下，主教大约四十岁左右。

由于他被圣袍加护，拥有恶魔之力靠近的人会不自然地感到不适。

“克洛蒂斯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没有必要寒暄吧，主教大人。让圣职骑士把我叫来有什么事？”

寒暄不过是客套话，克洛蒂斯只想听主要的。

此时，略显憔悴的主教露出难色，深深地叹息。

听他叹息时的语气，或许又是什么不情之请。

“你很强大，对于为我抢回被叛徒夺走的祝福圣符这件事，我很感谢。这次也麻烦你了，请帮忙解决城市郊外，西方的一处‘污秽’。”

“什么！？请我去解决？”

克洛蒂斯一听这个请求，惊讶得差点跳起来。

“污秽”即是涌到地表后被尸体等东西污染的不纯粹“暗”，集合了一切负面性质的深渊具现。

尽管人们没有自觉，但悲伤、绝望、无助、死亡、怨魂等负面性质确实会流向深处，汇聚为地狱，学者们称呼这深沉的地狱为深渊。

据克洛蒂斯见过的贤者恶魔所说，深渊本体存在于地底的反转位面，也就是即使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挖到深渊，因为位面不同。

为什么消除“污秽”要指明我去，治理不洁的东西难道不是信仰者的特长吗？她使劲压抑住心中带着不快的质疑，准备听听主教究竟有什么难处。

“啊，实际上......”

非常难看的表情。

不情愿几个字就快写到主教的脸了。

“我们身处光芒之中，不想被玷污，因此肯定要有人帮忙净化污秽。”

“说什么呢？你们的奇迹与光芒息息相关，为什么不叫你们圣职者或者圣职骑士去处理？”

“太肮脏了......”

“你.....想说什么？”

“我们都是被神、被光辉宠爱的人，然后靠着信仰走到这一步，所以只要哪怕见到那污秽，就成为不洁之物。”

克洛蒂斯猛然醒悟过来，她真觉得问原因真是大错特错。

圣职者都坚信自己为光所爱，拥有深厚信仰的他们反而不可能去净化“污秽”，把所有信仰深厚者例如圣职骑士当做亲人的他们，自然也不会让那群铁桶去。

“这样不行啊，这样......我还有那群‘家人’，都不能被玷污，我们想一直处在光中。所以，我们也不允许有污秽存在，必须有人去解决‘污秽’。”

“什么意思！？你们就那么高大尊贵，那么想远离肮脏的东西么！？既然如此，我们和其他人呢？”

“既然你们没有选择信仰光辉的神明，这代表神与光没有宠爱你们，所以才感受不到啊！我们并不觉得自己高大尊贵，是神将我们划分为纯洁与不洁，假如你们也是被神宠爱的纯洁之人，怎么会没有信仰啊！！所以你们保护我们是理所当然的啊！没关系，我们会为你们在战斗时祈祷，相信祈祷能传达给神明，然后降下光辉保佑你们。”

因为没有信仰，所以是不洁的？

所谓不洁的人已身处阴影，保护所谓纯洁的人是天经地义？

被神厌恶者是异端，不被宠爱又不被厌恶的是不洁，真是简明扼要的善恶分离法。

假如祈祷真有什么用处，古代战场上也不用死这么多人了。

普通人把祈祷当做自我安慰和祝福，而这位主教已经把祈祷当做必定发生的事.....

他是超越一般信仰者的狂信者。

克洛蒂斯想起了那时所堆筑的尸山血河。

人们祈祷着，已经失去希望所以才祈祷，为了让神明阻止那疯狂的女人。

然而，最终没有人聆听到神的声音，更没有受到神的庇佑，人们都被屠戮殆尽。

如果说这是因为神没有选择他们，或者他们的死是被神所注定......

太讽刺了，那场杀戮最后的死者，亦是幸存者的克洛蒂斯，救了她一命的是与光辉信仰背道而驰的恶魔。

难道没有信仰的人就那么不值得拯救？难道神明连有信仰的人都不出手相助吗？

“神明真会保佑我们么？”

“祈祷，将希望寄托给神，神就会降下救赎的光。克洛蒂斯小姐，请相信我。”

红莲瞳眸中点燃火焰，熊熊燃烧。

在主教眨眼的一刹那，黑色闪光划过半空，架在了他脖子上。

魔刀切裂空气，仿若咆哮。

黑刃的刀光离那纯洁之身仅毫厘之差。

保持左手持鞘，右手持刀，克洛蒂斯细眯双瞳，狠恶地问向主教：

“那么祈祷吧，你的祈祷若能传达给神，想必神会拯救你吧！”

“你、你做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的神在哪里？”

“克洛蒂斯小姐！您很缺物资对吧！对于转战各地的旅行者，一定需要很多钱和物资！您能帮我们解决污秽，我会让圣职骑士们去拿许多物资给你们！！”

“嘁.....”

“我、我很明白，你们作为旅行者必然有很多困难，只要帮我和‘家人’清楚污秽，我们一定待您不薄啊！！”

无需主教重复两遍，克洛蒂斯听得出主教是什么意思，听得出他以什么思路进行攻击，可是即便知道这是一种诱惑.....唯独对此——

能帮得上队伍，能帮得上同伴的话，她当然会动摇。

各种物资都非常重要，用钱买大概要花上许多，但若是任务奖励，比直接耗费钱财容易得多。

另一点，直接听从于这个家伙的诱惑，无论怎样都让她感到不自在。

“对你无害对吧！你接手任务，对我们来说肯定是双赢！所、所以能先把刀放下吗？”

克洛蒂斯后退两步，令魔刀远离主教，随后将魔刀收纳回刀鞘。但是，她的手仍握着刀鞘，并越来越用力。

听信诱惑，而且还是听信一个狂信者的诱惑......

以个人主观来说，她最厌恶狂信者，如果百依百顺，相当于挑战并拉后她的底线。

“请回想一下！！您以前的朋友肯定多少因为装备原因受伤吧！只要......”

当克洛蒂斯被主教诱导回想时，她眼前忽然一顿眩晕，正回顾过去的大脑剧烈疼痛起来，就像触及了什么不存在的区域。

以前的同伴？以前的同伴？以前的同伴.....

是谁？都是谁？他们长什么样子？

不存在吗？为什么自己找不到他们的身影？自己从前不可能没有同伴啊，他们究竟.....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任何痕迹。

并不是遗忘，是没有实感。

如果记忆被挖掉一块，会有前后记忆联系不上的违和感，但她体会不到，而且也没有以前同伴存在过的实感。

记忆里找不到任何关于同伴的画面。

自己从那天开始，就一直是一个人吗？

“没关系，克洛蒂斯小姐。请珍重现在，过去是无法挽回的。比起已成为故事，能随意选择丢或不丢的过去，现在更为重要。为了谱写出你不会丢弃的故事，难道不该珍重现在吗？”

不对，无论是怎样的故事，自己都不会丢弃！

“请珍重现在，克洛蒂斯小姐！我们会您的故事铺上最安逸的道路，只要您帮我们去解决污秽！”

“住口......”

“诶？您改变主意了吗？您的表情看起来很辛苦呢。”

“好、好吧......但是，你能给的战利品，由我说的算。”

“您能同意自然再好不过。为您献上至诚的祝福，以查拉图斯特拉之名，愿您的所行之道充满光辉。”

最终克洛蒂斯还是同意了去解决污秽。

最安逸的道路即为同伴们相安无事，然后一起走下去的路，这恰恰是克洛蒂斯最想要的。

没错，自己被攻入了弱点，然后主动放弃了坚守底线的志气......

只不过，这样一来那两个人还有以后加入的，应该都能因此受益吧......

明明暴雨过后天空放晴，心情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无论是不是因为接受了主教的条件，总之短时间内是不会缓过来的。

克洛蒂斯本来准备先去骑士团驻扎处一趟，现在的她暂时没有心情去，在买完早餐之后，她径直往反方向走去。希望食物能压住低沉的心情吧。她边这样叹息，边沿着没经过多少次的路折返回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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