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麦尔尊敬玛格丽特,尊敬她钢铁的心灵,尊敬她无垢的信仰,而玛格丽特,即将亲手置丝麦尔于死地。
蓝灰色眼睛没有环顾四周,仅靠余光便把周围的景色一一收入眼底——
一道道视线攻击性地聚焦于她漆黑的身体,凝视身为修道院污点的她。
人们看着她,只为注视她的死亡。
与他们拥有相同信仰的皆为“家人”,而和他们信仰完全相反的黑修女,自然是死敌。
自己已经不可能再与他们成为“家人”了,除非有办法净化自己。
咬住嘴唇,制止住颤抖的牙齿。
然而在这之后,丝麦尔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已经不能回到过去了啊.....”
“你如果能够重拾你失去的纯洁,我还是可以认同你。只可惜,你已经没机会了!!”
玛格丽特迈开双腿,极速拉近与丝麦尔之间的距离。
她是战斗型,速度和体能都远胜黑修女,在压缩至极限的短短时间内,踏入最致命的攻击范围。
圣剑光芒会烧尽黑暗。
诚然,孤立无援的自己是罪有应得吧——即使这么想,生命本能还是追求“存活”。
无法逃离这片被燃烧着愤怒的包围圈;克洛蒂斯无法听到呼喊......
此时丝麦尔就像处于什么都无法传达的深海,恍惚间连意识都如深海般昏暗。
“躲避吧,克蕾雅·克雷莫亚。”
“什么!?”
转瞬即逝的寂静音色过后,丝麦尔意识重归正常。在她眼前,是一挥而空的圣剑光芒。
“刚才那个动作......你是丝麦尔?”
“......”
“是错觉吧......我要赶在真正爆发来临前解决掉你!不会放你逃跑!!”
曾经的友人继续奔跑,她脚步不是很稳健,速度却丝毫未减。
圣剑被举至大上段,对着丝麦尔狠狠敲砸下来。
这一击不含任何技巧,不能称之为“斩”,只是粗糙地剑刃进行敲击罢了,但砍伤她的脑袋还是绰绰有余。
生命本质追求“存活”,因此丝麦尔下意识进行回避——
做不到。以她的体能要躲避当头敲落的一击,无异于痴心妄想。
先前令意识恍惚的寂音并没有出现,身体亦来不及做躲闪动作......
啪啷一声,无数液体飞溅起来。
止痛药、止血药等各种药液因玻璃杯碎裂而四散,交织描绘色彩异样的雨。
全身被淋湿后,丝麦尔一时间感知不到微弱的痛感。
在雨中划下的冷冽光芒因药瓶而偏离轨道,仅仅划伤了后退的丝麦尔。
脸颊有血流淌,但感觉并不明确。破不破相无所谓,重要的是从刚才那一击下活了下来。
可是,该怎么对付第三次攻击?能用上的都用了......
对啊没办法躲避了,已经无法继续从那把剑中逃生。
丝麦尔不是战斗型不说,她并没有放下恐惧去使用污秽奇迹,也就是说她失去了最后且唯一的应对方法,已然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
——在她面前使用污秽的话,只会被更加讨厌。
——如果发动奇迹,黑暗必定会失去控制。
所以无动于衷。丝麦尔为了曾经的友人,断绝掉最后一条活路,即使这位友人已不把她当做朋友。
就算她想杀我,我也不愿意与她为敌。她曾经对克洛蒂斯这么说过,此时此刻发生的事实刚好应验了这句话。
圣剑释放处更多光芒,剑尖冷冽如旧,散发着杀意。
黑修女以怯意注视剑尖,如今风已止息,她也能听到来自圣剑的鼓动声。圣剑光芒诉说着死亡,意为渴望她去死。
仿佛响应光芒的号召,玛格丽特身后山丘上开始出现人影,接着大群修女与小圣职者纷纷赶来。
所有外出修行的新人们,似乎都来到了此处。
他们年纪尚小,可能在绕过“污秽”波及范围时都竭力奔跑,小小的身躯正喘个不停。
纯白的少年少女们或瞪大眼睛,或害怕得缩了起来,但都紧握十字架,用那无瑕的眼睛注视黑修女。
如同落地乌鸦,全身被不祥黑色包围的修女映入一双双眼中,填满于其中。
“黑.....黑色修女!?难道是玛格丽特老师以前提到过的.....”
“我、我知道!老师说过,她被不洁东西污染了,很脏!不要靠近她!”
“是修道院的背叛者!背叛我们的信仰!”
“妈妈说一定要远离这种人!”
“不要过来啊!”
“是她弄伤了莉西亚么!可恶的异端!!”
不洁、异端、叛徒、肮脏、丑陋、异端、污秽......蔑视、怒视、惧怕、责骂、讽刺......
丝麦尔处在不被理解的矛盾漩涡中心,她无法伸手求救,更没有直视孩子们的勇气。
原来自己已经是这样了,在他们眼中,自己早就是下水道里的老鼠般的存在。
想要叫他们理解,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想要再试试不可能成功的辩解,想要说一句“不是”,只不过自己没有说话的资格。
异端们时常遭到驱逐,无论身在何处都被信徒看作敌人。
黑修女无论能力、衣着,可以说没有一个不符合异端的客观条件,是能用视觉去确认的最大不洁者。
反抗根本没有意义,所谓反抗只是在延长被他们鄙夷的时间。
对上那么多眼睛,眼神反抗绝对做不到。
周围有那么多张嘴,再大的辩词也会被压制下来。
眼前站着怒火熊熊的旧友,自己绝对躲不过那把剑。
“请告诉我......该怎么办......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安慰自己就好了吗......”
苦闷的呢喃,无法透过声援传达给旧友。
当然,那并不是对谁说,仅仅为自说自话,本来就没有听的必要。
“看见了吗丝麦尔,你就是异端!连新人们都懂的道理,我没理由不懂!”
做不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别了......我过去的挚友,丝麦尔!!!”
只有“我过去的挚友”几个字特别轻,轻到除了丝麦尔以外,没有人听得见。
沉没于声援和声讨之中的话语,在丝麦尔脑中、在世界上以并未存在过的姿态消失。
结束之时将至,几乎放慢百倍的时间流动里,丝麦尔看到了玛格丽特紧咬牙关,闭上眼睛刺出这一剑的光景——
就在刚才,所有视线和意识都定格于这一刹那。
光辉消散殆尽,澄澈洁净的剑身被红花装饰得有如花束。
从体内飞出的红色蝴蝶格外漂亮,可惜存在时间太过短暂,就那样无力地描着弧线坠落。
当红蝶落地,死去的蝶翼则盛开为彼岸的红花。
地上流动的红色是花海,如今花海正绽放不断。
“玛格丽特......”
圣剑贯穿腹部,从后背穿出。
颤抖着的剑,正在不知不觉间搅烂内脏,撕裂更多血管。
痛觉不知道还能否算痛觉,被贯穿一个洞的腹部里面,好像剧烈燃烧一样烫,可能连神经都被这阵热度烧得迟钝,所以反而感受不到痛。
意识朦胧不清,一切都随之远去。
愤怒被剥夺、悲伤被剥夺、喜悦被剥夺,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好痛......好痛......而且好烫......身体里面快要烧起来了......”
迟来的疼痛席卷全身,丝麦尔却完全没有哭泣的力气,唯有落下的眼泪能证明她感受得到痛楚。
“我.....我对杀你.....我对杀你没有犹豫!!”
玛格丽特用力拔出圣剑,并后退了好几步。
黑修女瘫软的双腿难以支撑下去,只能以膝盖跪倒在友人面前,对黑修女自己而言,这个动作或许带有赎罪的意思。
有液体涌上喉咙。
丝麦尔嘴边流下粘稠的血,接着大口吐血,并就此俯卧下来。
右手捂着腹部敞开的洞,阻止不了的血液从指缝潺潺流出。
很痛......这份疼痛让我感受不到活着......
环境突然万籁俱寂,只能听到自己尚在鼓动的心跳声。
那么自己到底还活着吗?丝麦尔到此为止了吗?
随血液流失,身体逐渐变冷。
绝望与黑暗包围四周,无声之中传出了与丝麦尔相似的声音:
“如果你死了,就杀不了人。如果你活着,就可以杀人。伤口热的话,冷却下来就好。让我来证明给你(我)看,你(我)确实存活在这里。克蕾雅·克雷莫亚是丝麦尔,丝麦尔也是克蕾雅·克雷莫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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