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otless Heretic

克洛蒂斯和艾莉丝百般无聊地远离大圣堂站着，他们谈不上心急如焚，却也不能说心里很有底。

“我说.......”

艾莉丝摊开双手，无奈一叹，向大圣堂正门投以莫名其妙的眼神。

“里面动静是挺大，没动静了又没人出来，难不成丝麦尔又被搞定了？”

“.......”

她的话敲响警钟，克洛蒂斯稍作思考，把右手搁置在了左腰的刀柄上。手紧握刀柄，代表随时可以冲进大圣堂救人。

突然间，门口忽然爆发强光，几名圣职骑士守卫被瞬间炸飞，他们受到这股冲击力重创，倒地之后连抽搐都没有抽搐，当场昏死过去。

随着黑白交错的光辉，丝麦尔从中冲出。

见到她没受什么伤，克洛蒂斯终于粗喘一口气，松开了右手。

“克洛蒂斯，艾莉丝！”

“喂没事吧你，我还以为你又被抓住了。”

丝麦尔急匆匆来到两人面前，脸色反而比两人更焦急，像极了被火烧屁股的猫。她这副没什么事却狼狈的模样，说实话特别滑稽。

“我们要赶快离开城市，主教知道我没死，肯定会叫人追出来的。大部分圣职骑士应该在继续巡逻，守卫骑士被叔父和我的奇迹炸晕，我们必须趁着这段空档离开！”

“喂喂喂怎么啦，干嘛一副火烧屁股的样子啊？”

克洛蒂斯保持沉默，不过她同意丝麦尔的看法。

保持现状绝对是下下之选，被主教叫进去百分之百没有好事，既然丝麦尔成功逃脱出来，说明主教失败了，而且丝麦尔肯定没下杀手。然而主教不可能轻易放人，必须在那之前离开城市艾兰。

“走吧丝麦尔，艾莉丝。”

“啥？我们大摇大摆走出去？拜托顶多教堂连接修道院的那条小路没什么人，我们又不可能翻过修道院。”

“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三人目光被齐齐吸引向一边。只见某个熟悉的女性站立在那里，正不愉快地观望三人。

她的眼神甚至快要杀掉以克洛蒂斯为首的三人，杀意迸发。

克洛蒂斯对她有印象。倒不如说印象很足，光是感受对方的氛围，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玛格丽特，现圣歌队首席，丝麦尔曾经的挚友。

她会出现在大圣堂旁，还说出“交给我”的不合理语句，克洛蒂斯觉得八成是芬尔斯指使的。

有句说句，克洛蒂斯可以说十分敬佩芬尔斯，她第一次见到非亲生父母的人为孩子操心到这个地步。芬尔斯为丝麦尔冒险到成为圣教罪人的边缘，与其说勇气可嘉，不如说他对孩子的宠爱没有一点虚假。

没错，自己答应过这样的男子一定会保护好丝麦尔，不会让她孤单。

克洛蒂斯看了眼丝麦尔，最终把目光拉回到玛格丽特。

“带路吧。”

“不需要‘如果有什么陷阱我就不轻易放过你’的眼神，我还没胆子大到违背院长。院长对我而言是最为重要的‘亲人’，我会照指示让你们安全离开城市。”

于是，三人跟随玛格丽特，趁守卫骑士昏死，其他圣职骑士外出巡逻的空档离开了大圣堂附近。

圣职骑士们是如此相信主教，假使他们有些许顾虑，都不会落到让丝麦尔逃掉的地步。话是这么说，克洛蒂斯也能从中体会出拥有信仰的这群人对同伴是有多么信赖。

或者还是说在他们眼中，小小黑修女只要主教出手必定能摆平？

无论如何，闹剧都应该结束了。

金钱已经准备完毕，离开艾兰城市就能着手去见先知恶魔看，炼金术师的事可以暂时先放到一边。克洛蒂斯因为信任芬尔斯，所以她才边走边思考后续的安排，而不是时刻提防着玛格丽特。

通往修道院后门的路极为冷清，有时能看到远处偶尔穿过的人，他们却无一例外地无视了四个疾行的少女。他们犹如融入白昼之中，不被任何人发现。

克洛蒂斯猛地醒悟过来，她隐约看见四人周围有一层微妙的发光颗粒，同时脚下影子也被消去。

不出她所料，玛格丽特使用了奇迹，而且可能是障眼法一类简单粗暴的奇迹。

她仔细想了想，似乎哪一天听丝麦尔说过，有种用于捉迷藏的简易奇迹，原理是曲折光线和消去影子，在人少视线稀疏的情况有用，而无论用什么理由，圣教与异端战斗的方式从来都光明正大，再加上人一杂乱就会使奇迹效果稀薄，故除了拿来捉迷藏以外不会用去战斗。

谁知道本没什么大用的奇迹，此时却效果尚可。

四人穿过不长的路，从后门进入了修道院中的庭院里。

“我叫教师们提前开课了，你们刚才也该注意了，宿舍楼没有人，更别说这座庭院。有常开的绿树作为掩体，你们肯定不会被发现。”

林间比外界稍冷些，嗅着清新如雨后的空气，无论什么情绪都缓慢平复了下来。

仿佛会持续到永恒的静籁回荡于庭院里，让此处成为隔绝了外界喧闹的异界，不知不觉地，连“必须赶快离开城市”这条要务都有点淡忘了。

涂满视线的盎然色彩、沁心醉人的味道都装饰着这个小世界。

在这片舒适景色里，三人未免显得太过格格不入，而且——

不能本末倒置。来到这里是为了离开城市，不是为了被景色麻痹然后溺死在静谧的庭院。克洛蒂斯主动打破沉默，毫无感情地朝玛格丽特抛出疑问：

“接下来呢？”

冰冷刺耳的话语穿透景色，随着极小的回响传达到白色修女身边。

“看吧，那里有院长准备的修道院专属马车，我会把你们送出城。普通骑士们想必不会对圣教马车抱持怀疑。”

往玛格丽特手指的方向望去，可以看见由白色马匹和纯白车厢组成的马车。不得不说这一眼看过去就有圣教风格，纯白无瑕而且有金色十字架装饰品。

克洛蒂斯不是没有看到马车，她本以为有什么更为震撼人的出城方法，结果却是马车。为此她在心里默默表达了下沮丧。

艾莉丝率先进入马车前，看她那表情，大概在嫌马车太小让她不能躺下。

克洛蒂斯想当丝麦尔进去后再跟上，但她发现丝麦尔没有动，反而在与玛格丽特作道别的样子。

蓝灰色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丝麦尔可能对玛格丽特能答应芬尔斯来救三人这件事，感到很激动吧。丝麦尔是个比较感性的人，看来她不可能一句话不说就走吧。

克洛蒂斯不打算介入他们，便只站在车厢附近旁观。

丝麦尔、玛格丽特人相隔不远，她们的间距短到打一耳光都可以直接揍到脸上。真要打起来，克洛蒂斯希望是扇个耳光就能解决的小事，扩大战火到惹人注目固然不好。

目视玛格丽特，黑色修女口中吐露出感激的声音：

“玛格丽特，谢谢你！”

预料之内的寻常开场白，虽然简单，蕴含的意思也明了。

感谢词本就不需要长篇大论，以最易听懂的方式说出来才是最佳选项。

听到了这满怀感激的话语，玛格丽特没有回应。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白色修女带着似是而非的愤怒往前走了一步。那双眼睛深处的感情并非怒火，是披上成嫉妒外壳的羡慕。

或许是不愿意让别人发现真心才刻意伪装起来吧。克洛蒂斯这么想到，不禁对玛格丽特这个人起了些许改观。

当然克洛蒂斯没无聊到当场戳穿，她依然作为一名旁观者，无言地注视二人。

于是，白色的修女玛格丽特张开了紧咬下唇的嘴。

“院长向你展示了那个对吧？”

“诶？”

“那个由他对许多奇迹进行整合改编，亲自攥写的奇迹。在惩戒异端的小故事里，有一段光之神用太阳光芒下达天谴，烧灼异端之中最阴暗最险恶的小人的故事，那个奇迹就是对故事中神明行为的拙劣模仿，院长独有的奇迹。”

丝麦尔识相地变更了表情，看来是生怕踩到什么炸弹。

“.......是的。”

她诚实答道，同时也没有回避对方的眼神。

“我很嫉妒你，非常嫉妒你。你为什么能有如此大的天赋，为什么天赋那么高的你会陷入黑暗.......到头来，我满脑子都是怎么除掉你，怎么完成自身的义务，还有留恋过去和你一起在圣歌队的时光。然而你，就算被我们逼迫放弃半生承认自己是‘黑修女’，还为今天这么一点小事用无比感动的表情来感谢我......”

玛格丽特紧握了拳头，她令人心疼的表情有种说不上来的悲哀。不过哪怕是在袒露心声，她的声音依旧带有强势感。

“所以我也羡慕你，羡慕你这样善良的家伙。院长甚至为了你，将自己独有的奇迹传授给你。哼，你肯定看了一遍就解析记住了吧。稍微靠近一点可以吗？”

话音刚落，丝麦尔毫无防备地向前走出两步。

紧接着，克洛蒂斯眼中出现什么东西被击中的画面，耳中传入什么东西被击中的响声——

玛格丽特挥起右拳，对丝麦尔的左脸用力揍了一拳。

不带光之力和其他外力，玛格丽特单纯地用手揍了丝麦尔。

“唔啊！”

果然比起她，丝麦尔要柔弱得多。黑色修女当场倒地，也立刻捂住被击中的脸颊。

只不过，蓝灰色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怒火，仍坚定地直视玛格丽特。

“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丝麦尔你是黑色修女，而我是圣教的白色修女。我要成为圣都巡礼队的一员，不再以圣女为目标，因此我才不需要女性的耳光。通过刚才那一拳，我已经打碎了对你的留恋、嫉妒和羡慕。以后再见的话，我不会再抱有小孩子打架般的私情，我将完全履行自己的责任义务和你战斗。”

克洛蒂斯正想说些什么，谁知道丝麦尔后来的回答让她根本没必要说话——

“没错，我也知道了我是来自深渊的黑修女，是你们所绝对无法原谅的存在。下次如果再见，只能是敌人了。但是，就算只有一小段时间，至少现在，我还是可以向救了我们的你微笑对吧？”

语毕，破天荒强势的丝麦尔站起身拍了拍身体，真的对等同说出开战宣言的玛格丽特微笑了。

这笑容既是饯别，亦是最后最上等的感谢。

她无垢的微笑，或许才是真正的无暇纯洁之物。

今后有她所在的复仇生涯，想必不会充满无趣和黑暗吧。

所以说——

“本名根本不重要，丝麦尔（Smile）就是最适合她的名字。”

“黑色死神”轻声细语地说道，并转身踏上马车。

然后，浅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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