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奏·夜之国

拉上避人耳目的窗帘，只有浅淡的影子映在丝绸布料上。

人们对圣教有一个共同印象：绝不会和异端同流合污。车夫由圣歌队首席玛格丽特代理，纯白马车当然能畅通无阻。

三人顺利离开城市艾兰，彻底告别这个中立之地。

由于不能送太远，在确保安全以后，玛格丽特便放克洛蒂斯等人下车，并单独与丝麦尔道别。

荒郊野岭根本没什么落脚地方，三人走了半天才找到一处废弃的木屋。

这里貌似原来是猎人歇脚的地方，不过看得出已许久不用，倒是柔软的杂草堆还能当做床垫。反正旅行途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没花钱和车队一起走，即使露宿破木屋也不该有多少怨言。

克洛蒂斯和丝麦尔整理完木屋躺下时，夜晚早已来临。

室外因黑夜而生寒，木屋内却意外温暖，十分适合狩猎已久的猎人休息。

在远离了城市喧闹的世界，唯有寂静勾勒出黑夜的形状。

漆黑夜幕上挂着苍白之月，那抹轮廓仿佛是在黑色画布上凿开的空洞。朦胧月光从中潺潺流下，为单调的世界涂上幽雅的色彩。

月影割开暗夜，为草堆上沉睡的二人划分出一条隐约可见的界线。

木屋内只有两个人，几乎化为只属于她们的微小国度。

如缓慢流水的黑暗静谧里，修女和死神确实“沉眠”着。

不，大概克洛蒂斯也没有睡。丝麦尔有这么想过，她背对着克洛蒂斯，犹豫再三，终于开口向空气提出疑问。

干燥的嘴唇对着宁静发出轻轻呢喃：

“克洛蒂斯已经睡着了吗？”

在静谧里显得刺耳的声响还没完全落下，另一声回应立刻响起。

“没有。”

“是、是这样啊.......”

“你觉得冷吗？我可以和你一起披盖衣服。”

“完全不！”

不知为何，丝麦尔直截了当否定了。

这样一个凄清的夜晚，没有什么话题可谈，最多谈一谈自己表现如何，但是丝麦尔也没有夸耀自己的想法，她最后只好往长远方向考虑。

——有了！

只不过，作为等待睡意袭来前的闲聊，她想出来的话题却不怎么使人发困。

“克洛蒂斯觉得复仇怎么样？很辛苦吗？”

明知故问。但是丝麦尔还是很想知道对方的想法，希望以后遇到什么问题时能为对方分担少许。通过各种时候克洛蒂斯的只言片语，任谁都知道这位美人想要复仇，何况之前她已经明说仇敌是那个纯白的女神。

“四处旅行寻找替代品，时常被人算计，这样应该算辛苦吧。反正从最初懵懵懂懂被搞得一身伤，再到现在，就算不习惯也要习惯。”

克洛蒂斯毫无情感变化的声音与平常如出一辙。

但，真的如她所说“就算不习惯也要习惯”吗？丝麦尔听得出来，那平静的音色里隐约透着无奈，就像无声地诉说着“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我也想平庸地生活下去”。

虽说怀抱有这样的希冀，她却披上伪装，不直白地言说。

丝麦尔从某一时刻起，就能确切体会到克洛蒂斯真实的内心。在外人看来很扯，不过她非常确信自己的直觉。

“如果克洛蒂斯觉得累，我可以讲故事给你听，你也可以......嗯，你也可以睡在我的膝盖上。”

“噗。”

她刚说完，克洛蒂斯立刻“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可不想听什么神的故事啊，那样只会累上加累。话说你，竟然知道‘把膝盖作为枕头能疗愈许多疲劳’这种荒诞的说法啊，难道艾莉丝跟你说了什么话？”

“呃不是啦，有时候我会看见情侣这样做，然后问过他们，他们就对我解释‘膝枕疗法’。”

“噗。那你是把我当成你的女朋友.....还是男朋友？好吧，真到需要的时候，就拜托你了。”

“好的！我一定会努力！”

不知道什么原因，丝麦尔感到莫名的高兴，就好像找到了明确目标一般。高兴之余，她摁住胸口大大地叹息了一口气，仿佛要把所有精神全部排挤出去。

入睡之前，她想起荒郊野岭没办法净身和与主教一战，又想起主教说“散发着黑暗臭味”，总感到身体在干净方面有些问题。

或许是修女的习惯还没改，她一直很注意身体的肮脏与否。

没过多久，她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地自言自语起来：

“黑暗臭味......我身上会不会有味道......”

正当她快要想着这个问题入睡时，她的颈项略过了一阵小小的风。

这阵瘙痒，令她从睡意中清醒。

“污秽、‘祸之涡’之所以有臭味是因为里面有尸体，以及死灵。如果是纯粹的黑暗，想必和清水一样没有什么味道。”

她不敢转头，整个人都保持蜷缩着，变化的仅仅是她的脸颊。

有人靠近了她的脖子。

克洛蒂斯撩弄起丝麦尔的头发，稍微贴付在丝麦尔颈边。

微热的吐息从湿润唇瓣中流下，温柔地抚摸着暴露在外的单薄肌肤。

耳边响起嗅气味的声音。

“很好闻。”

她带着满意，轻声细语地说到这里。

最后，幽暗的环境里只余留下了静寂。

沐浴着夜晚间隙露出的光芒，她们进入了沉睡。

只克洛蒂斯和丝麦尔二人。

仿佛会持续到永远的黑夜，笼罩着木屋——仅此二人的小小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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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佣兵脱光了铠甲和衣服，倾泻而下的月光清洗着冰冷的身体，描绘出诱人轮廓。

她割开手腕举起手，暗红的冰冷血液便沿着身体轮廓，从喉咙流淌至胸部和腹部，最后流下。

在无人无声，仅有月光刻划出夜晚的世界，她就像背负着月亮，邪邪地勾起嘴角。

血红也有“生命的颜色”这个说法，因此浑身被冷血染红后，就能假装自己鲜明地活着。

这份虚无的实感，令她身体一阵颤抖。

这份虚无的**，拥抱着冰冷的身体。

“氛围不错。只有我一人。”

对她而言，能够体会“活着”的地方，才真正称得上国度。

例如——

复仇旅途期间无人的夜晚。

“不过对丝麦尔来说，旅途生涯才刚刚开始吧。呵，快点展现对克洛蒂斯的情感吧丝麦尔，成为我不被爱的人生中值得观察的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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