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建言（二）

进入森林时放眼望去，一片灰色森林没有尽头。

当克洛蒂斯等三人走出淹没过无数生命的魔性之森，视线和气氛都豁然开朗，一座大型公馆耸立在只有单个开口的山谷最中间，公馆周围一圈则是无尽深渊。

当然，无尽深渊并非指沉积负面物的深渊，单纯指悬崖的落差大到底部漆黑而已。

会把房屋建在那样危险奇异的地方，里面不是怪人就是恶魔。

克洛蒂斯明明第一次来，心里却不怎么激动——她总觉得自己曾经来过，但一仔细回想，记忆深处就剧烈疼痛起来。

“好壮观啊！”

倒是丝麦尔，她以旅行者见到奇观的语气，非常兴奋地赞叹那鬼斧神工。

“呼，还不错嘛，我还以为是什么鬼屋呢，原来传说里先知恶魔的住处也暴露在阳光下啊。”

“好了走吧，你们两个。”

终究还只是走出森林，尚有一长段距离要移动。克洛蒂斯告诉丝麦尔和艾莉丝不要光顾着感慨，自己也第一个先朝目的地走去。

应该说不愧是仿若隔世的先知恶魔隐居地，到处满溢着人类世界不存在的气息，单单呼吸就能使其深入身体与大脑里，进而治愈疲劳。

紧张感烟消云散，不知不觉连克洛蒂斯都产生了观光旅游的想法。

即将到山谷前，克洛蒂斯却兀自停下脚步。

“唔啊！克洛蒂斯为什么停下呀！”

对此她没有回答，仍旧警觉地直视前方。

身为剑士，对危机的敏锐直觉告诉她肯定有什么东西要来，而且是不一般的敌人。

丝麦尔战斗起来有不错的压迫力，战斗之前就是个不警觉的乐天派修女，因此克洛蒂斯为了在各方面好好保护好她，暂时没有回应对方。

右手已握住刀柄，就在这一刹那逝去之后——

下一瞬间，只见白光闪烁，侧身疾驰而来亮白色的剑光！

出鞘黑刃划出橙红新月，红莲飞焰顿时散华。

白刃与黑刃当场交错，金属撞击金属，火花四溅。

形成十字的两把刀剑主人相互对视。

“哼，稀客竟然又是你......”

克洛蒂斯红色的眼眸里映出一个身形瘦小的人影，乍看之下是年龄不到十四岁、长相十分中性的少年。

从白刃中传来的重量非比寻常，只一击就震得克洛蒂斯双手发麻。

据说先知恶魔身边随从仅仅一位，来自异邦的少年剑士为穷极剑之道，独自突破绝境之林，来到与世隔绝的先知恶魔住处研习剑术。

眼前这位少年恐怕就是传说之人，但他的容貌还是那么年轻，这点让克洛蒂斯感到惊讶。

“剑圣”怀特莱忒（White Light）应该就是指他。克洛蒂斯虽然对他肃然起敬，但也不感到兴奋，就像见到故人，只有一股怀念之情而没有激动。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来过这里？”

“正是如此。不过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因为弗欧索特老爷子已经料到。”

“克洛蒂斯！”

丝麦尔刚想放出奇迹帮助克洛蒂斯，谁知怀特莱忒以近乎消失的速度奔袭到她面前，朝她腹部按下一颗光球。

白光缭乱，黑修女就在这阵扩散的白光中被击飞出去。

“哈，死神所率领的小队竟然转变成世上最恐怖的组合了啊。”

“哇啊！”

虽说是惨叫，但根据音色来看，刚才的白光看来是单纯的冲击波？克洛蒂斯稍叹一口气，扭脚便来到怀特莱忒身前。

她同样也是几近消失的速度。

“嘿，嘿嘿！可不要无视掉我啊！”

“别出手，艾莉丝。你不是这家伙的对手。”

克洛蒂斯立刻阻止了艾莉丝，她清楚了解怀特莱忒有多强，不单因为传说，还有那份云里雾里的怀念感。

灰白色的双眸连看都不看艾莉丝，完全不把她当回事。

剑圣怀特莱忒的剑术尽管还未完成，但仍最接近剑神格雷特索德的流派“理”之中最高位的“光之型”，即便是完全抵达“炎之型”的克洛蒂斯也不能小觑他。

另外，传说有言，对方是光之恶魔与人类所生的孩子，拥有一部分恶魔力量。

“那么要继续吗？”

克洛蒂斯丝毫不慌张地向剑圣发问。

怀特莱忒大致是守门人，如果不打败他，大概不可能见到先知恶魔吧。“黑色死神”做好最坏的打算，紧握住刀柄。

“......我可不喜欢和手下败将再打一场，再说老爷子恐怕会再度阻止我。”

说完，剑圣手中的剑迸散成光粒子，回归到他身体里。

他转过身，只留一个往后看的眼神给三人。

“真是了不得的阵容，来自深渊者，天生的死者，以及......算了，反正是负面物。你们跟我来吧。”

剑圣走在前方时，冷冽如刃的氛围不改，仿佛常人接近就会被切开皮肉。

去公馆只有一条狭长的路，简直像孤立在悬崖上的石桥，稍不注意就会栽进地底。

丝麦尔整个人都提心吊胆，不然也不会一路都攥着克洛蒂斯不放。

经历了大约几分钟犹如走钢丝的路，三人随剑圣带路来到公馆前。

近距离看，公馆本身带有人类建筑特色。相比之，下其他恶魔怪异恐怖的住所完全偏离常识，唯有这座公馆像是可能住着正常人。

先知恶魔拥有大量知识，大概也喜欢人类的审美？克洛蒂斯不负责地一猜，然后直接忘记了这不必要的疑问。

打开大门，克洛蒂斯眼前出现了海洋。

数以百计的书册连成海洋，将一切在淹没文字的海底，过于浓郁的古旧书香味掐得人喘不过气，连克洛蒂斯都一时半会儿没适应过来。

“黑色死神”隐约记得这阵书香味，只不过与其相关的记忆全部都漆黑一片，再深入就会引起头痛。

十几只蓝色蝴蝶停留在不同地方，如使魔般监视着来客。

“书库？好多书啊，还有我很多我不认识的文字。”

丝麦尔身为原圣歌队首席，喜欢书是一种天性，而对于克洛蒂斯来说，她不喜欢过分多的书。

艾莉丝识字但不喜欢书，她的脸色完全难看起来，和窒息没什么两样。

“老爷子，稀客兼熟人的家伙来拜访了。”

剑圣对空气说出话语，紧接着知趣地退出公馆，关上了大门。

很快，描绘方形螺旋的楼梯中间层某处，空间发生扭曲，所有蝴蝶聚集到同一处，转变为了蓝色光芒。

直到翩翩起舞的蔚蓝光粒纷飞散开，由光勾勒的形体显现出本尊。

身穿交织黑色与金色的衣袍，披散着湛蓝长发，双色瞳的美青年正往公馆入口抛去目光。

那道目光与其说冰冷，不如说因知晓一切而透露着无聊。

睥睨三人的蓝色与金色瞳眸，散发出强大的压迫力。

“先知恶魔弗欧索特......”

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毫无疑问是先知恶魔。

“恶魔......竟然拥有人的相貌？”

丝麦尔还没继续说下去，威严之声便强制打断了她。

“这样更容易攀谈，仅此而已，我也早已习惯拟化出来的人类身形。来自深渊者，谨记善良和人性。”

弗欧索特刚出现就对丝麦尔一通教导，那语气和严格的教师不相上下。

既然如此，说明买卖已经开始。

克洛蒂斯知道现状意味着什么，便叫艾莉丝从两个错位袋里拿出够量的金币（黄金），一点不肉痛地丢到书海底部。

只见先知恶魔往金币袋伸出手一握拳，整袋整袋金币霎时间被扭曲空间吞掉！花费长久时间积攒的钱财，就在这一瞬间化为泡影。

“啊啊啊啊啊啊！所有钱都！”

丝麦尔显然没做好准备，堆积如山的黄金在眼前凭空消失，她差点当场哭出来。

“啊啊，辛苦又白费了，恶魔种族真是各种意义上贪财。”

连艾莉丝也忍不住吐露心声。

其中，唯独克洛蒂斯不在意钱财，踏过原来放置钱袋的位置，对着居高临下的先知恶魔直奔主题道：

“弗欧索特，告诉我......”

“就算收你第二次钱，我也会说相同的、廉价的回答。”

冰冷的言语穿透至克洛蒂斯胸膛。

“祭品的‘替代物’并不存在，就算祭品是单纯的记忆，也不存在。”

“什......为什么？”

黄金色瞳眸的视线锁定了克洛蒂斯。

“约定俗成之理。你给狮子青草，狮子自然不会吃，因为他们本身不需要，他们也没有落魄到需要吃草的地步。”

“等一下，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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