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已全浸入黑夜,从地表朝上眺望,仿佛站在深海仰视遥不可及的海面。
入夜后的街道远比黄昏时冷情,唯有门窗紧闭的房屋里透出光芒,证明着此处并非死城。但就表面来看,眼前依旧是人迹罕至的荒凉地段。
原本清晰的道路在夜色下颇为错综复杂,虽不至于使人迷路,却迫使克洛蒂斯三人饶了几圈弯路。
“我说......我们走错三次路,可不能再走错了啊克洛蒂斯。”
“唔......抱歉......”
面对艾莉丝无可奈何的耸肩动作,克洛蒂斯不得不承认自己作为领队太发挥失常,她自己也感到很无奈,方向感被诡异气氛扰乱实在是没办法。
转头瞥了几眼艾莉丝无所不知却不明说的愉悦脸,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有苦说不出的委屈感。
历经各种战场的奴隶佣兵经验自然了得,可她是个十足的愉悦犯,经常带着“我知道你很急,我不到最后时刻就是不说”的思路。关于这一点,连克洛蒂斯也没法治好。
三人途径一座小教堂,丝麦尔便不由自主驻足下来。
黑修女终究原来是修女,对教堂之类的建筑感兴趣程度远胜其他,她大概还想进去看个几眼。
克洛蒂斯还没思考完,丝麦尔已经兀自走到紧闭的门前。
此时,周围隐约可以听见教堂内部传出阵阵声响。
不知道是谁建立的小教堂外观很平庸,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一些纹章、装饰物更被人暴力地破坏了。
隔着裂开半边的门,某种东西的打击声从门背后发出。
棍棒?不对,还没那么严重,比起这些更像鞭子抽击肉身造成的声响。
有一种叫做苦行鞭的东西,被自认身犯罪状的信徒用来赎罪,此为还有其他展现虔诚的作用。
莫非里面有个成了血族还要信仰神的家伙?
在克洛蒂斯的印象里,变成血族的信徒大多会自裁以表对神的信仰。血族是异端之一,和吸血鬼一样绝对要驱逐制裁的丑恶生物。
“快走啦丝麦尔,别磨蹭啊。”
“等一下,等丝麦尔做完想做的。”
丝麦尔打开门的同时,克洛蒂斯、艾莉丝都以旁观者的心态来到她身边,朝教堂内部望去。
黑暗。浓厚的黑暗流淌在几乎没有光的空间内。
墙壁上只有数盏灯点亮,散发出摇曳的孤寂光芒。
那么点光芒不足以完全照明,但足够显现出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比如现在——
血溅射各处,墙壁、地板、天花板全部都沾着大量的血。
只要关上门扉,这里就会化作封闭的密室——
刚发生过凶杀案的密室。
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凶杀案,泼洒出大量血液的东西,仅仅是一个看上去憔悴的青年。
裸露上半身的青年正用一根苦行铁鞭抽打自己。
那简直就是自虐。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个别地方甚至能看到刮去血肉后露出的白骨。
“神啊......求求您原谅我......”
“哈啊?结果是个疯子啊。”
艾莉丝极轻声地附耳到死神身边说道,就好像生怕打扰到苦行中的青年。
另一方面,丝麦尔可能看得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由此可以见,修道院根本就是温室。
“无聊,我先出去等着。”
艾莉丝利索地离开是非之地,留克洛蒂斯和丝麦尔在阴暗血腥的空间里。
尽管修女已恢复到这年龄应有的成长,身高仍比死神矮些,于是——
克洛蒂斯挡住她的视线,避免她再看沾满鲜血的自虐,也避免她被血溅到。
“觉得可怕可以不用看。”
“我......我不晓得芬尔斯叔父说的苦行,竟然......”
“大概常人没有他这么严重。”
“请问!先生你为什么要折磨自己?是触犯了禁忌吗?”
突如其来的,青年停下动作,苦行鞭跌落在地。
他带着浴血的身体,沉重地、精疲力尽地朝侧面倒了下去。
正当丝麦尔不知所措时,另一个声音传来,介入到两人中间。
“别担心,他昏过去了而已,很快就会醒过来。另外,他没有触犯禁忌,只是为了赎罪,将最后的希望寄托给神罢了。”
鲜红、烧红金属般的瞳眸出现在黑暗中。
银发披散下来,搭配融入黑暗的黑衣而稍显亮丽,比起雪更像是纯净的灰。
少女手中持有一块尚未成型的铁块,出现于蓝灰色和红莲的目光交界处。
克洛蒂斯与丝麦尔都认识她,毕竟昨天才刚刚询问过名字。
“娜塔莎!?你怎么会......”
“省钱。待在破烂教堂里可不用支付费用。倒是你们,怎么找到这里了?”
略带诧异的眼神直视二人。
“啊我们.......我们因为听到他的苦行声,一时兴起才进了教堂,绝对没有故意打搅的意思!”
“也是,人畜无害的你不会想些歪脑筋。如你们二人所见,他是追求赎罪的人,具体原因就像你们所预计的。没有献祭便没有奇迹,产生了奇迹则会带来代价。他吸取了爱人的血,流血病得到痊愈,转变成了血族。他无法原谅杀死爱人的自己,因此才会用苦行祈求神的原谅,用放血来赎罪。”
结果不出所料,越是可怜的人,往往越会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信仰身上。
青年已经很接近狂信者了,那正是克洛蒂斯所厌恶的存在。
然而,他和狂信者不同,他是一无所有者,除去心灵寄托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作为有感情的生物失去了爱人,作为生物又是饱受人类鄙弃的血族,不可能有地方允许他祈祷。除了血族城市里的这座教堂能够容纳他。
“据说,成为血族后第一次想要信仰神明的人们建立了小教堂,他们相信着祈祷中终有救赎,最终却都以不同形式死了。就算是废弃已久的教堂,就算不知道神到底存不在,信仰总归是给了他一个归宿吧。”
克洛蒂斯赞同娜塔莎的说法,当然她对信仰的看法也不会改变。
可怜的人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归宿。
“丝麦尔,你还会唱圣歌吗?”
“诶?会是会,你想做什么呀......”
“等他醒来以后,唱圣歌给他听吧。”
“等等,克洛蒂斯不是很讨厌圣教信仰吗?为什么还要......”
“至少给这个可怜人的灵魂一点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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