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兆伊始（一）

佣兵团驻扎地很不错，各种供给十分充足，人一多起来安全感也会油然而生，某种意义上也是适合漂泊旅行者的地方。克洛蒂斯大致算满意，她解除了戒心，等待护送完伊丽莎白公主就带着丝麦尔离开。

话说回来，实在不行还得去把艾莉丝娜塔莎找回来。

红莲的剑士边挥刀边思考，消去仍尚存心中的些许迷惘与脆弱。带领那几个人的她，不愿让那一夜的脆弱在心理常驻。炽热的悸动想要变得更加坚强。

没错，不是变强，是变得更为坚强。

白昼日光遍布大地，驱散冷冽冬日之寒。

虽有厚云遮掩了白炽日轮，那道光依然突破云层重压，为苏醒的世界带来无限光明。在云间裂隙窥见的光芒，强烈得需用手去抵挡。

在一个冬天早晨能有如此舒适的环境练剑，简直求之不得。

“喂、喂，她就是之前来我们这借住几天的人吧？”

“是叫克洛蒂斯来着？我总觉得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黑色死神’，也是这个名字？”

“你管那么多干嘛？可能是重名吧，你看她挥剑的姿态，那么一个姣好婀娜的美人，怎么可能是什么死神？”

佣兵们议论着努力练习的红莲剑士，而为练习遮蔽无用信息的她，连一句赞美都没有听到。

耳中所传来的，唯有斩击划破半空，撕裂震动空气的锐利声响。

双眸凝视注意之处，剑光留下虚妄的影。描绘着剑路轨迹的影，协调的上下半身编织着凶意满盈的舞蹈。

踏出的脚步侵略着假想敌，如蝴蝶一般翩翩飞舞。

剑舞之姿侵略如火，化为燎原之炎。

那既是舞也是致死的斩击，若被红莲的身影吸去视线，闪烁的剑光将会确切夺去对手性命。

闪过视线的刺眼红线是剑路，也是被自己鲜血浸染的赤红残光。

当双眼因死亡而逐渐失去视野，留存在视网膜上的是缓歌缦舞的红莲残影。当然，歌是由剑刃与火焰击溃肉体而奏响的凯歌。

克洛蒂斯的剑术不单单威力气势猛烈，毕竟“侵略如火”是“炎之型”修研到极致的硬性标准，而兼备破坏力与优美，才是她将剑术融入自身习惯的剑舞。

剑是死的，而人是活的。这句话大抵也可用于此。

黑刃连续划过半空，仿若黑蝶拍打满是红纹的双翅，余留下下深深的剑影。

双手的剑舞不过是在加强熟练度，挥在心中的剑正变成铁槌敲打内心，使其变得更坚硬。

“还差一点。”

对克洛蒂斯而言，在丝麦尔面前露出无力脆弱的一面是不好的，她希望自己能更有安全感，能成为足以让她倚靠的坚实壁垒。

如果继续那一夜的失态，可就太不像话了！

持续鞭挞着自己的同时，克洛蒂斯第一千次挥出黑刃，她挥出的汗水被燃烧的决意蒸发，操控火焰的能力使得她不用担心练得一身臭汗。

她最近才明白，那也是不让自己出糗的一大要事。

有谁愿意满是汗臭味去亲近别人呢？

“终局！”

最后的斜切一挥即落，斩击在空气中瞬间燃起一道白光，阵阵焦味扑鼻而来。

“呼~”

深呼吸的克洛蒂斯停下了动作，并挺起上半身，将黑刃向下猛挥振血，紧接着她左手紧握刀鞘，右手纳刀。

刀锷轻敲刀鞘，悦耳金属音顿时击开了她紧绷在练剑的意识。

“嗯？”

克洛蒂斯在粗喘期间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被佣兵团许多的人包围在环形圈里。

人们目瞪口呆地望着停舞的剑士，没有鼓掌也没有出声，过了半晌终于在打破沉默的人引领下，各自喧哗讨论起来。

自己不过是练剑而已，为什么都要看我？克洛蒂斯当然觉得这没什么好惊奇的，这般剑舞她早就习以为常。

话又说回来，她倒是对风之佣兵团长玛莉卡的“风之型”相当感兴趣。

只可惜，那位佣兵团长带领两队人马进城购买物资了。

至于丝麦尔，她被伊丽莎白公主叫过去陪玩，也没余裕从帐篷出来。

接下来......算了，我还是去找找艾莉丝和娜塔莎的吧。本来克洛蒂斯准备去帐篷看看丝麦尔还有伊丽莎白，最后她为了整个队伍着想，准备先去城里的情报站打探下消息。

金发祖母绿眼睛的佣兵可不多见，那根本是许多贵族都梦寐以求的色彩，可以说十分显眼。

克洛蒂斯没有主动与佣兵们交谈的意思，她对不是同伴的外人就是冷漠如冰，丝毫不做多余的搭话，除非他们自身主动点。

然而，她刚踏出驻扎地两步不到，远方有两人带伤策马狂奔回来。

其中一人的皮甲被切开了相当多部分，另一个头部血流不止。

难不成要被卷入什么麻烦了吧？她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两人来到佣兵驻扎地前方，差点从马背上摔下。他们的伤接近了看不是特别严重，但也不容小觑。

“莱恩！迪克！你们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营地里的佣兵们一拥而上，迅速把两人从马背接下，并安抚刚停下奔跑的两匹马。

“你们不是去购买物资了吗？发生了什么？”

克洛蒂斯虽说不会主动搭话，但既然暂时借住于风之佣兵团，最基本的人情她还是得还的。总的来说，她会出手相助。

她暂且不离开，侧耳旁听受伤的两位佣兵是什么说法。

“玛莉卡团长在领主那里有事要办，所以先叫我们回来了......但是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伙强词夺理还挑衅我们的家伙！比尔斯在带人护着物资，叫我们回来叫人增援！你们快点去，不然物资恐怕要被强夺了！那群家伙简直打不死！”

原来是一场争斗？克洛蒂斯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却是稀疏平常的争斗。佣兵团之间起冲突的事她见怪不怪，漂泊旅行时所目睹的械斗更比比皆是。

当然了，她也会加入战斗还以风之佣兵团人情。

另外，听见“打不死”几个字时，克洛蒂斯歪了歪头。

她第一想到的是艾莉丝。

从“打不死”想到奴隶佣兵，再从奴隶佣兵联想到不死者......这一切貌似都合乎逻辑。

艾莉丝挑衅的能力相当厉害，如果真是她为了有趣或者其他什么事儿挑起争斗，自己刚好从中把她和娜塔莎揪回来。克洛蒂斯已经做好当场揪住艾莉丝的准备。

如果真是艾莉丝闹事，她肯定免不了给风之佣兵团道歉。那也无可奈何，毕竟艾莉丝是自己人，克洛蒂斯不能为了一时的自保而把艾莉丝排除在外。

“混账，哪有这么撒野的啊！！一半人留下，还有一半人骑上马跟我来！！”

“可是没有副官和团长下令，马匹不能随便动用啊！那些用在大部队集体行动时候的马，不允许用在私斗上。”

“诶麻烦！那就快点跑过去！！物资也是钱，不能给哪来的强盗佣兵团给弄走！！”

于是，一半人纷纷拿上武器冲出营寨。

他们士气高涨，怒火熊熊，朝着山坡另一头快马加鞭前进。只不过，没有马骑乘的情况下，再快马加鞭也不会多快。

克洛蒂斯稍微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丝麦尔伊丽莎白所在的帐篷，然后跟上那群蜂拥的人跑向目标地。

听着鼓舞士气的喊声，似乎血液也会在不经意间升温起来。

那血潮澎湃的感觉，确实只有在集体冲锋时才能感受到。燃烧起来的攻击性，会随着战吼越烧越旺，豪情会被最大限度激发。

男人们所谓的热血，就是这么回事。

◇

站在白昼日光下，两队佣兵团互相狠狠地对视乃至对峙。

挑衅话语是什么没必要了解，一触即发的战意才是战场上最真实的现实。

佣兵不像骑士那样追求荣耀，却也有着属于他们的骄傲和尊严。底线尊严被挑战，予以回击是理所当然得不能再理所当然。

“你们都不要上！我要自己来收拾这个家伙！！”

不过刚才似乎才大战过，增援之前的风之佣兵团明显都负伤了，他们人数处于相当的劣势，被人数压倒也没有办法。

但奇怪的是，他们竟然最后变成了一对一单挑的形式......克洛蒂斯莫名感到很蠢，但也理解那是维护尊严的一种方式。

“噢噢噢噢！！别看不起人！！！一群奴隶而已，别狗眼看人低！！”

“呵，让你来单挑已经是让你们了！就算你们来增援，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哪边人数变成我们劣势，这种程度的劣势，在奴隶主手下干的时候我们早就见过了！”

剑闪枪穿，手持长剑身穿满是针刺铠甲的奴隶佣兵，对阵挥舞长枪的风之佣兵团一员。

克洛蒂斯双手交叉，不呐喊助威，也不像一些忍不住怒火的人般跃跃欲试。她只是作为旁观者静待单挑结束。她明白在这种情况下，闯入其中反而是对被帮助者的不尊重。因为他们是在维护尊严，而非单纯为了胜利。

笨重迟钝的斩击杂乱无章，但力量可观，再以不死特性作为秘密武器，奴隶佣兵的舍身攻击非常行之有效。

手握长枪的男人逐渐失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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