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悔的宣誓

前有狼后有虎，人被围追堵截不过如此。

即使不抬头仰望，苍穹无月的事实也清晰可见。

野兽热腥味遍布身体四周，粘附于肌肤表面，深呼吸便会感到：有一只畜生正对自己张开血盆大口。

黑暗近在咫尺，而畜生确实朝这里睥睨着。

坐以待毙？不，自己还没到需要投降的地步，怎能轻易认输！就算希望渺茫都不能！

银发炼金术师右手动脉主动开裂，从中涌出的血形成利剑。

双手紧握一把鲜红的剑，娜塔莎严阵以待。

焰色双眸撇去了任何负面思想，橙红色深处，勇气煌煌燎燃。

面对黑色巨影，娜塔莎当然会害怕，只是那份怯懦，早已被勇气竭力掩盖。

不反抗便必死无疑，那不如困兽犹斗，绝境中寻求一丝光明。

“先别攻击。”

巴特尔主动阻止佣兵们，他似乎别有所思。

畸形头盔缝隙里流露出怜悯的目光。

由魁梧巨躯带来的阴影压迫着娜塔莎，仿佛要扑灭她的勇气。

漆黑岩片之剑被刺入地面，巴特尔装作没有敌意，他饶有兴致的语气很快就提出了疑问：

“你是叫娜塔莎对吧？你没有经历过我的地狱，所以你的天真我能够理解，但我还是很想知道，你在这般毫无退路的困境里，为什么选择继续战斗？就没有考虑过归降么？”

询问相当直白，言下之意就是要娜塔莎正式加入他们。

只不过，她的选择当然是“否”，毋庸置疑。

至于从方才开始的怜悯目光，其中夹杂着难以显露的奸猾，简而言之，那种怜悯带有引导作用，娜塔莎正等待驳回他的引导。

银发炼金术师保持着攻击架势，剑尖持续对准黑色铠甲。

“你得失望了，我从没想过归顺你们。我继续战斗的理由，是因为我相信总有一线生机。我绝不会丢弃为人的尊严，成为你手下的走狗！你这家伙真的以为自己很得人心！？”

“哼哼哼哼，说得好听。但是娜塔莎啊娜塔莎，你会战斗下去，或许觉得会有谁会来救你对吧？是艾莉丝？”

“......”

焰色双眸稍微瞥着地面。

“你为何要相信一个复仇鬼呢？哼哼这个问题似乎不好回答，那我换个方式来问：你真的毫不在乎艾莉丝的选择？”

浑厚音色愈发奸邪，目光也愈发怜悯，那股简直像要可怜娜塔莎、为之感到惋惜的莫名关怀，让她不禁阵阵反胃。

但，巴特尔的提问也确实扣击在她心中。

娜塔莎没有忍住好奇而默默反问自己——

我真的不在乎吗？

探寻真理与未知才是炼金术师，这份好奇心使她语塞，不能直截了当回答巴特尔。

鲜红的剑身是硬质如结晶的血液，从那红色表面，娜塔莎看到了自己忧虑的眼睛。除了满溢而出的勇气，忧虑也显而易见。

——确实，是我要求艾莉丝不要顾及我。

那把剑是艾莉丝独一无二的宝物，艾莉丝的一切。与那把断剑相比，宛如过客的自己显得微不足道。

所以，当时自己会说出那样的要求。

只有那把剑——只有提到她的母亲，大大咧咧又强势的艾莉丝才会漏出脆弱。那样的脆弱，自从那一天开始自己就早已铭记了。

比起柔弱的苦笑，自己更愿意看到她平常的坏笑。

用自己来交换艾莉丝硕果仅存的温暖、思念，这笔交易，娜塔莎绝不会接受。

银发炼金术师认为自己比不上无价之宝。

但.....但是，但是！

假如艾莉丝选择用那把剑来交换，娜塔莎会感到开心。

对，她无疑会非常高兴。

娜塔莎自认不是什么伟大的人，她会为那样的事而开心万分。

在艾莉丝拔出剑的一瞬间，娜塔莎本来连责怪言辞都想好了，但她同时也非常高兴而且感动。

一个默默无闻的炼金术师，却成为了某人的无价之宝，这让她感到莫大荣幸。

如果艾莉丝选择了不顾及自己而战斗，那么自己也不会有怨言——

因为这选择理所当然得不能再理所当然。

虽然......这可能会让她有些沮丧，但她并不会因小小的沮丧去怪罪艾莉丝，只会为她的战斗加油打气。

那么，回答巴特尔吧。

“你说得对，我不可能对艾莉丝的选择毫不在乎。我不是伟人，我也会感到高兴以及沮丧，艾莉丝选择了我，我会非常高兴，而且将由衷地感谢她；艾莉丝选择了剑，我会沮丧，但也将发自内心支持她。但无论她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是她的——那家伙的炼金术师！！”

“我们做个假设好了，她没有选你而是选了剑，而她的选择仅仅是为了一己私欲，是真正意义上背叛了你，甚至根本没有想过你，这样你也能够欣然接受？”

“住口！！我是那家伙的同伴，我相信她！所以，我不会原谅你这畜生的诋毁！！”

娜塔莎抬起双眼，怒目圆睁瞪视着黑色凶兽。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毫无迷惘，就像她不失光彩的焰色双眸般，在静谧之夜中熊熊燃烧。

勇气也好，愤怒也罢，能够使用的力量尽数拿出，她将做出最后抵抗。

双手握紧一把剑就可以战斗下去。

对于金发佣兵的信任是火焰，这团火永远不会熄灭。

——如果艾莉丝是那一天胧月之下，教我怎样去感受思念的那个艾莉丝，那我坚信着，她绝不会背叛任何人。

“拔出剑吧，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巴特尔，除非你能把我砍成两段......”

“好吧，那我就如你所说，把你砍成两段，引渡你去艾莉丝母亲所在的那个世界！！”

然而，二人说完后第三者闯入谈话之中。

“畜生还是学狗叫比较好！连我遮蔽的气息都发现不了、只注目于那位银发美女的这群人，你趁早放他们自由如何！！”

语毕，巴特尔身后人群的末端尘土飞扬，数人在一阵飞沙走石间被打向高空。

佣兵团众人纷纷向后望去，连巴特尔都发出震惊的音色。

焰色双眸的视线越过人群间隙，确实见到了什么。

白银剑身割开夜幕苍穹，剑尖直指苍月。

金砂似的头发来回摇曳，祖母绿灿然辉耀，标志性的坏笑直视前方。

不知何时，云已消散，青白的悠悠光辉降注而下。

“接下来让我做你的对手吧，巴特尔。你没有给娜塔莎打上奴隶印记，是你此生最大的失误。”

坏笑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剧烈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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