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气温好冷。

用正常人的感官而言，应用这句话没错。

金发佣兵登上了通向城墙的阶梯。

双脚踩踏在积霜似的石砖上，每一步都迈步于黑暗，天色渐明，城墙后却仍笼罩于阴影里。

即使深吸一口冷气呼出，吐出的气息亦无雾白。

身体从里到外都冰冷无温，自己又怎么可能像个常人呢。如同往常地自嘲着自身的劣人一等，艾莉丝一个人暗自苦笑。

寒风割过皮肤，身影更显冰冷。

即使深知自己是多么冷，她仍有可以做的事。

为何银发炼金术师刚刚会单独离开，为什么她要避人耳目，艾莉丝当然再清楚不过。

离开了积满灰尘与熙攘人流的街道，心情就能稍微放开了吗？

纵然城墙下没多少人，你仍不想让谁看见你吗？

伤口已全部再生，以此姿态去见你，或许你会更愿意。

快要到城楼上的时候抬头仰望，祖母绿中只映出宁静之空。

苍穹中偶尔越过飞鸟，纯净的天际如若琉璃，一尘不染，无半点波澜。

耳边除了自然声响，再无其他。

一切都像平静似镜的水面——

这般梦境，凝结在黎明将至的短暂刹那。

艾莉丝踏上城楼，稍强的光刺得她难以睁眼，甚至不惜张手遮挡。

落在她肩头的碎光，竟让习惯夜晚的她感到如此耀眼。

她笑着，咧开一张“臭嘴”微微一笑，迈出脚步靠近被风拂起的银发。

血族炼金术师女孩转过头，随即又转了回去。

泪痕转瞬即逝，在讶异的表情下显得极其突兀。

不知是为了让表情看起来正常，还是为了遮掩眼泪，背对艾莉丝的娜塔莎匆匆擦了擦脸。

银发炼金术师没有再转头，照旧背对着金发佣兵。

看着那头光芒照耀的炫目长发，艾莉丝来到她身边，轻轻拽了拽她的银发。

“你干嘛一个人啊。”

“战斗结束，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最后一点恨怒还在让我想起巴特尔。想起那家伙，我就没办法忘记被巨剑贯穿的安德丽雅。”

果然是因为她。艾莉丝猜得完全正确。

“她明明能获得幸福，明明可以为了守住约定不救我......不对，我的反应要是能够再快点，一定能避免她的死......”

事到如今娜塔莎仍在自责。

艾莉丝一遍一遍抚顺银色长发，她没有多想，淡然说出自己的思考：

“这就是所谓的现实啊。你们谁都不是伟人，因此生死等价，安德丽雅用她的死换来了你的生。她所希望的正是你能‘活着’这件事。她那在混乱世界上或许毫无价值的仁义，别让它蒙上灰尘啊。”

“可是艾莉丝！那也代表我们夺走了她们的幸福吗！”

“世上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你是被拯救者，所以别在主观方面想太多。你这条命、你的存在究竟是掠夺她们幸福的恶魔，还是安德丽雅仁义之心的象征，全都取决于温妮。正因为有无法挽回的事，所以你们才是人。”

艾莉丝低头回想着，她在想：自己要是能够更快地解决巴特尔，安德丽雅也不会牺牲，现在娜塔莎之所以，完全是因为我的咎由自取啊。

不过，既定之事无法改变，最后的结果只能由自己来接受处理。

银发炼金术师面对着金色地平线，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在她受伤的时候，自己能拥抱她，也许她会好受很多吧。但是，自己并没有那勇气，没有用冰冷身躯去拥抱她的勇气。

或许自己一介佣兵根本没那么做的资格吧。

——“无论她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是她的——那家伙的炼金术师！！”我到现在都没有回应这句话的勇气。我的胆子真小，根本没力量直面心中的悸动，所以更别说拥抱你了啊。但是，只要能够让你释放一下心情的话......

“艾莉丝，这里真好啊。这个时间完全没有人。”

“你刚才哭了？”

“没有。”

“真的？”

“是啊，我没有。”

艾莉丝闻言，左手奸诈地滑到娜塔莎腰部，隔着衣物布料，用力拧了她一下。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艾莉丝你干什么啊，痛死我了！！你真的是！！”

银发炼金术师捂着腰猛地转身，大颗大颗眼泪沿着脸颊滴落。

温热的泪滴掉在地上，绽开极小的水花。

不止是言语，焰色眼眸也委屈地想对祖母绿发出质问。

此刻娜塔莎才惊异地发现，光亮的祖母绿转瞬即逝，留在视线上的仅一份微笑。

“忍住眼泪的人不一定是坚强，或许是逞强。流泪的人也不一定软弱，或许是比较感性。所谓人，正是理性又感性的生物呐。但，流泪总归丢脸，所以你才会来这个时间完全没人的这里。为牺牲之人而感伤，你还真是......柔情的家伙呢。”

听艾莉丝全部说完，娜塔莎也转过身，面向金色地平线。

后背靠着后背，银发炼金术师将无依无靠的后方交给了对方。

就算自己现在再说什么，甚至大哭大闹，你也只会充耳不闻。

宛如一樽石像的你，现在只试着装成一个毫无生命的依靠。

娜塔莎的手扯住艾莉丝的袖口，注意不触碰到冰冷皮肤。

她抬头遥望，后脑碰到了同样抬头的艾莉丝后脑。

黑夜即将离去，琉璃之空光辉四溢。

深吸一口清晨的清冷空气，然后缓慢地呼出。

不擦去未干的泪痕，也任由热泪从眼眶落下，娜塔莎勉强从悲伤中挤出一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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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在入冬的世界升向苍穹。

温暖的光将身体烘暖，将眼前的世界照得明亮透彻。

睁大眼睛仰望着天空的我们，如孩童般彼此微笑，不被任何人发现，平淡地共度时光。

黎明融化了黑暗，我们在这里迎来拂晓。

但光真的好亮，亮得有些刺眼。

“谢谢你，艾莉丝。”

说着似曾相识的话，我更攥紧了她的袖口。

天空没有那轮熟悉的朦胧之月，但这样也不错。

“艾莉丝，太阳升起来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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