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让娜塔莎跟来,为什么自己要替她完成这事,原因都在于来吊唁的那个人。准确地说,是爱着那人的某位死者。
艾莉丝自己担下这份责任,独自来到孤寒满溢的墓园见她。
“你为什么不出声?”
不等她主动搭话,蹲着祈祷的温妮已察觉到金发佣兵的来访。温和的声音略带微微感伤,随着一阵风拂过耳畔,吹向脑海远方。
莫名动听的音色没有敌意,对方似乎没有记恨自己。尽管不知是不是自己运气好,总之艾莉丝感谢她的宽容,避免了情况变得尴尬。
奴隶佣兵们都已解散,他们重获了自由。关于安德丽雅的死,受骑士团审问的原奴隶佣兵们,肯定会一一道来,温妮从骑士团那里得知死因,也不是不可能。安德丽雅为了保护恩人而死,为了狂风(世界)中一文不值的“仁义”,坚守“仁义”保护娜塔莎而牺牲。
——追根究底,让她残废、让她牺牲的都是我们。因种种原因而走错路,最终导致安德丽雅之死的我们,应该有必要对此表态。
艾莉丝从几天前就阻止了娜塔莎,她不想让娜塔莎去告诉温妮事实,一方面收到消息的为绝对会主动询问死因;另一方面,艾莉丝准备独自承受所有谴责,扛下所有罪责。
那个感性家伙就让她好好作为被保护者吧。
扛下“恶”的只需一人。
“安德丽雅她......”
“嗯,我很清楚。不久后将离开的旅人啊,你不必自责,如果我责备你们,那才是侮辱了她所坚守的那份‘仁义’。一切都在因果的流动中,但知恩图报,以德报德,这样的死法也不赖。她就是我最棒的爱人。”
温妮说出一堆预知者才说的神秘语句。
当然,艾莉丝从中挑选出最主要的,确认她真的没有记恨后,再次深深感谢她。
然而在她做出下个动作前,她被温妮喝止住了。
弯曲的两膝并未落地,重新挺直。
“你这是做什么?我并不是值得你跪下的人,那样的道歉和道谢,完全没必要。你应该有带着什么过来吧。”
娇小女孩站起身,但完全没看艾莉丝一眼,结果却都知道艾莉丝想要做什么,好像真的有预知术一样。
既然被察觉,也就没必要再瞒下去。
温妮纤细的左手中指上闪烁着光,但那并非手指在发光,只是戒指的反光。
象征她们二人幸福的戒指,此时仍在手上闪烁。
然闪烁者,仅此一个。
死者佩戴的戒指已被取下,此时位于艾莉丝的“错位袋”里。
她不会把这枚戒指交给温妮以外的任何人,从一开始,她就独自去停尸处,脱下安德丽雅的骑士手套臂甲,取下这枚戒指。
贪财者甚至不惜抢夺死者的遗物,艾莉丝则赶在他们之前将其拿走,一直放置至今。
取出的戒指在灰色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呼唤着沉眠大地的主人。
艾莉丝与温妮擦肩而过,这次轮到她蹲下,把戒指放到墓碑前,并拿出提前买好的一朵石蒜,搁于戒指旁。
在黑白世界中,白色的曼陀罗华于此,定会将新生的希望绽放于彼岸。
在这孤寒墓园里盛满阳光的白花,仿佛点亮一盏无明灯火。
艾莉丝特意在另一家花店里询问花色,同时她也询问了店主非常多,然后再出钱购买,确认不会出错。
蹲下的金发佣兵也起身,她收敛一如往常的笑容,漠然地俯视无名之碑,祝白色的曼陀罗华在彼岸花开遍野。
“我只是个粗俗的佣兵,不懂什么花语,另一个花店老板说什么我就照做,希望我没有做错选择。”
“不,你选得没错。每朵花都拥有众多花语,红色的曼珠沙华象征堕入死亡,白色的曼陀罗华也有新生之意。前人曾说,‘无论爱或者未来,一切尽在因果流动之中,若能介入其中点进一滴美好,改变他们的命运轨道,那就祝福他们的锦绣前程吧。’”
温妮忽然说的一番话令人费解,但回过头来想想,艾莉丝总感觉她不像人类,没有人类的那种世俗感。
“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吧,将要踏上未来的旅人。”
“啊,再见了。希望你能保持着这封思念。”
金发佣兵转身,再次与娇小女孩擦肩而过。
“你有喜欢过谁吗。”
“......”
背后传来的突兀发言,径直拉住艾莉丝迈向前方的脚步。
虽说是个讨厌的问题,为此发脾气似乎也没必要,如果不回答,突然停下脚步倒显得很蠢。
金发佣兵停滞在了原地,她的目光投向地面,无处可聚焦。
温和的声音二次响起,温柔地向“天生死者”发出疑问:
“你有爱着谁吗。”
两次声音敲响冰冷的胸膛。
问题本身过于直接,直白得刺耳。
余音萦绕在脑海,沉入着、沉浸着。
意识似乎深思熟虑起来,但又好像没必要深思,舌尖喉咙徘徊于“是”与“否”的间隙,难以出声。
温和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在心底叩问,催促着她给出回答。
“你有感受过幸福吗。”
有。
当然有。
能被真心理解便是幸福;能被人真心靠近就是幸福;能毫无阻隔地感受到温暖就是幸福。
虽然获得兴奋的方式简单,可对个性扭曲的“天生死者”(我)而言,这一切都是奢求,被人唾弃亦是理所当然的自作自受。
寒风吹过,冰冷的身体犹如冻僵似的,连自己吐出的气息都没有热度。
但,唯独这张讨人厌的嘴,仍铭记描绘出生命形式的热度。
她绝对望忘不了,忘不了那一天惹人陶醉的月光下,仿佛要把自己燃烧殆尽似的温度,还有快要将自己推到失控边缘的吻。
血族的银发炼金术师娜塔莎,只有她——
唯独她一人,自己还想多多体会她的温度,她的色彩。
自己明明很抗拒别人靠近自己,但却不小心在对话里打开心守,被她攻入了防守弱点里,因此没有去憎恨她,反而有些越陷越深。
但,为什么偏偏是她呢?为什么不会是其他人呢?就因为感到了一点点幸福,所以沦陷其中吗?或许对于长期缺少真正温暖的自己来说,那已经足够让自己沦陷吧。也许听起来有点荒谬,甚至可能有些因果问题,但这大概就是——
“哈,所谓的情起无因啊......人世的东西嘛......”
“前人曾说:‘花开叶落,缘分注定’。所以,你们一定也是如此。这个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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