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恢复意识再经过休息,众人确保没问题后,各自准备再度动身,就是女孩本人执拗地表示要自己走,不需要背!
她中的毒,平常不过全身酸痛无力的而已,在发作时会使身体麻痹,到毒发末期则会半身不遂乃至无法呼吸,窒息而死。伴随每一次发作,全身的酸痛无力程度加深,其中腿脚的症状最为明显。
女孩明显在强演活泼表示自己没事,于是娜塔莎便来到她面前蹲下,摸着她的脸并微微一笑。
“逞强并不是坚强哦?姐姐们都很担心你,你就不要给她们徒添忧虑了。来吧,这次换我背你。我是炼金术师,体力比你的姐姐们好多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理解了娜塔莎的意思,总之女孩总归是听话了;娜塔莎替代爱伦背负起女孩,与“大部队”一路向前;丝麦尔与爱伦两人处于队伍最末端,当然爱伦是一开始就在最末,丝麦尔是刻意退回最末。
关于其沉默,黑修女想要确认其中的理由。即便心知肚明,黑修女也想到这位魔女真正的想法。她从爱伦的眼神不单单看到了自卑,以及难以言喻的微小恐惧;她从爱伦身上不止感受到魔女应有的特质,更感受到——
某种与「黑修女」的本质无比接近的性质。尽管那性质极其微小。
要比喻的话,丝麦尔体内的本质如果是一大块磐石,爱伦体内的本质就是一粒碎石。
基于以上各种原因,黑修女决定与魔女详在路上详谈一番。详谈需要环境,落后于队伍末尾的情形可谓刚好。
“我们来说些悄悄话吧,爱伦小姐。”
丝麦尔凑上前去,语气平缓地为爱伦打开话题。她没什么好遮掩的,旁敲侧击只会使人心生厌烦,毕竟若对方真的不愿说,无论用什么方法引导,结果都是一样的。同时,爱伦不像一个会走进“圈套”的笨蛋。
既然如此,又何必拐来拐去?那还不如单刀直入。
“是想问我该怎么回答埃莉诺的话吗?这种事......您愿意听我诉说吗?”
“没问题。我们是相近的,不用害怕。”
爱伦看到丝麦尔的笑容,紫眸中的紧张散去不少,在那投向远方的眼瞳里,映出埃莉诺高大的身影,而透过眼瞳倒映着的光亮,不单单是林间的阳光,也是爱伦自身的渴望。
“如果是‘为什么对埃莉诺一声不吭’的话,因为——她是尊贵之人(光明)啊。”
她渴望着、羡慕着,但缓缓迈出脚步的她,丝毫没有缩短与埃莉诺的距离。
“至少,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圣教的白修女,是拥有着光辉的尊贵之人,与内在来自深沉之地的我是截然不同的。光明在天上,黑暗在地下,打从最开始,我注定只能瞻仰天上,根本无法付诸勇气去触及。我,根本没想到她会向我们伸出援助之手......”
这得受到什么刺激才会变成这样?丝麦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算是未和克洛蒂斯结队前,也没如此自卑。话又说回来,丝麦尔如今能站立于此,同伴们的帮助功不可没,她庆幸自己身边都是坚强的人。
丝麦尔看得出,爱伦有些事难以释然,永远地堵在其心中。
低下的紫色眼眸里不见光亮;紧抿着的唇间不闻一声叹息;委屈与恐惧混作一团,胡乱地粘附于爱伦身上。
爱伦抱住双臂,用牙齿咬住下唇,从颤抖的唇间发出哽咽的声音。
“那孩子的状况,我很明白......但是我......但是我始终没法踏出那一步......!自从那一天起,那时的梦魇一直纠缠着我......!”
接下来,爱伦将她的故事一点点告诉了丝麦尔。
魔女爱伦出生于一个接近圣教势力的中立地,那里有着圣教的教徒来传教,不知不觉地,从大人到孩子,许多人都向往着光明,鄙弃一切与光明相违背的事物,称圣职与修女们为“尊贵之人”。
爱伦曾受到深渊之主的灵魂碎片影响,变得能够操纵黑暗,且在表现深渊之力方面,比丝麦尔明显得多,没有潜伏期。这便是一切的导火索。
某一日,她在城镇入口遇到一个伤重的旅人,由于知道其受到了黑暗的伤害,又知道自己无力救治,就决定去传教地请教徒救人。最终,旅人伤势过重,不治而亡。但是,某些稍大的孩子自以为是,将旅人的伤重归咎于爱伦。
实际上,爱伦早已受到了严密监视,只要轻举妄动就会被抓去判罪。据说当时的传教神父心怀慈悲,向教宗请愿,表示“请给这孩子一个机会,等她实质性地伤害别人,再判罪也不迟”。
教徒们负责监视,却不负责保护。
自以为是的少年少女们找上爱伦,其中最年长的少年是一位教徒的儿子,同时亦是圣职候补,他带领同伙玩起了“魔女审判”。当然火刑是没用上,他们也没胆子真的动手杀人,作为替代,他们朝爱伦丢石头,并把她的头按在水池里,逼迫她承认自己是魔女。如之前所说,他们没有多大胆子,当爱伦没了反应,后怕的他们把她的头从水池拉了上来。
“我不是魔女......!”
爱伦一字一顿地低声呐喊着,她比原来更紧地抱住双臂,无神的紫眸沉浸于过去的光景之内。
无疑,丝麦尔比谁都清楚那种无助,那种悲哀。
她接受过相似的待遇,不过克洛蒂斯将她从黑暗中拉了上来,令她不会沉沦。
“我不是魔女.....!但又有什么用呢......没有人在我身边,没有人能帮助我......”
确实,身怀真正黑暗之人,无论怎么声嘶竭力地哭喊,她们的话语和辩驳都是如此无力。
爱伦最终只能越来越被疏远,阴郁在父母脸上挥之不去;众人愈发冰冷的视线,逐渐冻结她的身心。尊贵之人们带领大家走向光明,慢慢将她抛在身后,一点一点地变得无法触及......
“然后,我无法再忍受那份煎熬,抛下了父母,抛下了为我留情的神父,选择成为一名真正的魔女。我不可能讨厌黑暗,即使那是让我悲剧的源头。
因为那终将成为我的归宿。
我运用自己的力量逃出城镇,把监视我的教徒们蒙在黑暗里......”
到此为止,丝麦尔有个疑问,爱伦能够靠自己一人的力量逃出监视?爱伦成为魔女之前,没有接触过任何奇迹,且教徒中一定不乏能解决黑暗的圣职,其中莫非有人介入?
很快,爱伦主动为丝麦尔解疑答惑:
“只是,凭我没办法从监视里逃出来。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一位挥舞着战斧的女人出现,打倒追兵救了我。‘好了没事了,然后努力活下去吧,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对我说了这样的话,我也照她所说,努力地活着......虽然如此,时至今日我依旧无法从梦魇中逃出,看到埃莉诺时的我,再次想起了水中挣扎的自己......!那是我无法触及的尊贵之人,我毫无办法......!”
欲哭无泪?现实大抵如此吧,瞥着爱伦发红的眼睛,丝麦尔暂且无言相对。爱伦的自惭形秽根深蒂固,旁人不拉她一把,她是无法从中浮起的。
丝麦尔认识闪现于爱伦眼中的灰暗——那仿佛要把胸口撕裂的痛苦,对于背负光明之人的自行惭秽,也曾将丝麦尔拖入悲伤深渊。
回味着至今为止的记忆,丝麦尔停下脚步,向后转过了身。
她看到,爱伦孤身一人停在所有人后方,紧抱双臂,而同伴们渐行渐远,“无人”发现她们二人。
“无人”发现。
为此,丝麦尔可以安心地向爱伦伸出援手,向和她最为相似的同类伸出援手——
然渐渐抬起的手停了下来,无力地悬在半空。
不同于伊丽莎白,爱伦是丝麦尔真正意义上的同类,无论是内在,还是遭遇,乃至身份!宛如蜷缩着的爱伦,亦为丝麦尔过去的缩影,就像站在丝麦尔身后的另一个自己。对丝麦尔来说,过去那个自己,是有些令她讨厌的,什么都用“船到桥头自然直”搪塞过去,对许多事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接受和面对......
由于心中产生的小小讨厌之情,丝麦尔悬在半空的手缓缓落下。
正因为她与过去的自己是同类,所以讨厌,但也正因为是同类......所以才会想要救赎。
手再度悬停于半空。
“继续这样犹豫不决的话,就和个笨蛋一样了。对吧克洛蒂斯?”
丝麦尔以谁都听不见的声音窃窃私语道。
“我还是......”
爱伦没有再说下去,她还是沉沦于自卑之中,而丝麦尔——
“没关系的。”
她一如既往秉着微笑,将手伸到对方(自己)面前。
“第一次永远是最困难的。不过爱伦,你可以做到的。我们是同类,所以你能握住我的手吧?我的内在或许是你们应该敬畏的对象,可我无论如何,都不是‘身怀光明的尊贵之人’。来握住我的手吧,爱伦。”
只见魔女爱伦抬起头,投来渴望求救的眼神。此时丝麦尔又能做什么呢?
微笑即可。丝麦尔(Smile)只需要以诚挚的微笑(Smile)来回应她的同类。与其露出同情的悲伤神情,不如绽放比平常更加温柔的笑容。
爱伦非常慢地松开抱紧双臂的手,又非常努力地把手一点一点伸向丝麦尔。伴随那只手逐渐拉近丝麦尔的距离,几滴闪着光的眼泪落下脸颊。
好像过了一段很长但又很短的时间,两人的手终于重合。爱伦对此猛地抬起头,她的紫色眼睛再度闪烁起光彩,讶异地睁大。
“对,这就是第一步。来吧!我在你身边,不要害怕;我来帮你,一起去握(触及)埃莉诺的手吧!”
“诶!?不,等、等等,等一下......等......”
爱伦拒绝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渐渐地连拒绝声也越来越轻微,直至消失。
那只拉住她的手,和那时梦魇的强拉硬拽绝对截然不同,仅仅是一个极其温柔的,温柔得甚至算不上“拉”的动作。
“埃莉诺!爱伦小姐突然想和你握个手!!”
丝麦尔高兴得呼唤着所谓“尊贵之人”,带领同类快步走向高大的埃莉诺。
爱伦与丝麦尔确实可以算作同类,但当她拉着身后爱伦的手前进时,就注定她们已非同类。
因为她已走在更前方。
总体来说,爱伦的脚步刚好能跟得上丝麦尔,她的脚步尚未脱离迷茫,她的步履尚未释然,却也一步一个脚印,毫不停滞地走向前方。
她们无需掉队,更是时候跟上队伍了。
于是埃莉诺不明所以地和爱伦握了手,不仅摸不着头脑,还念叨着是不是太用力把爱伦疼哭了......
在转身或转头而投来的视线当中,唯有一道视线在此之前早已注视过她们,如今这道视线转为了正视,并近在咫尺——
那流光溢彩的眼眸,宛若红莲,给予着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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