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反正没什么事,深挖一下对方过去还是可能有点用?至多当代替朱双的补偿,以后对付能更狠下心吧,这样想着,少年倒觉得自己占便宜了。
不过……
要是对方企图让他透露自己的梦,拒绝,是斩钉截铁地。
“少年,你把椅子拉过来,我想躺上面讲。”
“自己拉啊!”
虽口头如此,看在对方是女性面子上,朱木还是极其不情愿地拉来几条椅子,一横线地布局成堪堪可躺长度。
紫发少女按了几下椅面,似乎还是觉得有点硬,因此不满地皱起眉,接着转过身在那一堆生活杂物中找了个毯子样柔物铺在面上,才舒舒服服仰躺起来,甚至,特意解开几个纽扣,双眼半睁开半闭,睡出一副任君采撷的魅惑姿态……然后就因为压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
“噗。”
“我听见了!你丫刚刚笑了吧?这样笑话女孩子会孤独一生的哦!”
活该。
“开始吧。”
“……那我直接问了哦。”
朱木扫了一眼活动室内。
倒挺符合精神分析所需舒适封闭环境的,只开了一面窗的室内灯光昏暗,窗口陈旧模糊,窗面半开,虽然为晌午之时犹可见几许阴影部落,狭隘却不显幽闭的房间一侧为杂物所囤,其中一个热水壶正在冒着蒸汽,一侧则为众人所坐之处,现在到处是倒下板凳,若在此活动,多会舒不开手脚吧。
要做什么就认真做,于是少年认认真真地挪开了那些多余椅子,端端正正坐到了躺下紫发少女的背后,因为没有靠背,稍微感到她发丝在背后酥痒的触感。
“好。”
他拿起本子,开口:
“告诉我,你昨晚梦见了什么?”
……
那个少女进入初中之时,依然是胆怯的。
因为外貌原因,她在小学一半之时,突然戴上了口罩,因此被同学嘲笑。
异类不是被同情就是被排斥。
很遗憾的,她是后者。
少女不是没有求助过,但是……
因为没有回应,她放弃了。
大象尚会因幼时束缚为绳所绊,还如此幼小的少女,从自己求助被敷衍的一刻,被知晓了的父亲更加暴戾雕刻时起,就再也不乞望世间有任何能帮助自己之人,伤痕累累之身躯化为蝶茧,其内,丑陋本心开始溶解……一点点凋零化为父亲,乃至世人所望的美丽蝶姿。
本应如此……
她开始自我封闭,也开始遵循世规,每一天每一天在夜晚哭泣着,白天则做出因自己冒失受伤的样子,呆滞对待自顾自彰显伟大的人们。
只要更加努力地露出微笑,富有爱心的人们就会满足,就不会再加重她的伤痕,就可以离她远远的了……
她的思想,也再此种下了扭曲的根源。
“所谓的道德,不过是单方面的自我满足罢了。”这样过于偏激的想法在她内心深处根深蒂固。
但。
“同学,你好,请问你能把名字告诉我吗?”
这样问的人,是另一位同样尚为幼小的少女。
黑发柔顺垂落,其间漏出温柔微笑,身着粉色外套与白色衬衫,伸出手心如水般柔软,又如太阳般温热,完全纯真无瑕的一位少女……不、是一位天使,对方向她望来双瞳有星空般神色,她大概会永远记住那双眼瞳最初的样子。
仿佛未曾见过任何黑暗、沉静、温柔,黑色如静潭空灵,仿佛非此世所有之眼眸……
因为啊。
只要忆起那双黑瞳最初澄澈之景,就会为其后之差感到更加悲哀……也因此,为其附加之物胃液翻腾……
最开始,自我封闭的少女本能对他人感到抗拒。
况且,长居于阴影中之人,在见到阳光时,都会本能地退避,仿佛自己会如尸怪一样化为灰烬般,于是,连声音也因害怕而变得微弱颤抖。
“余颜……”
“语言?难道你是外国人,听不懂我说的话吗?额,can you understand my words?”
误解了的少女歪歪头,冒出一句当时她只能隐隐了解是英语的话。
那粉色外套包裹的身躯娇小而活跃,不时蹦一蹦仿佛幼兔般,少女的声音也十分柔美,仿佛能安抚人的灵魂。
于是,余颜怯生生地开口解释:
“我的名字……叫余颜……”
“是吗!我的名字叫雨蝶,你和我一个姓?”
“我……是多余的余……”
说完这句,她就往后缩了一点。
已经不想和人打交道了,好想离开……
但是,面前少女却只是如梦初醒地晃晃头,露出一丝灿烂如阳光的微笑。
“啊啊,是说声调好像不一样,我是下雨的雨哦,是我们班的班长,多多指教了!”
一边这般说着,雨蝶一下抓住了她的手,反应过来的少女则恐惧地欲缩回去,但并没有成功。
手上的触感有力而温暖。
一直封闭在自己世界中的少女,此刻被强行打破隔膜,被面前之人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她被救赎了。
只是一些简单的话语,对于长久孤独了的少女来说,却仿佛漫长极夜中,突然升起一颗明星般,将她救赎了。
虽然还未走出黑夜,但是,拉着这只手的话,一定……
有了这样预感的余颜,使劲点了点戴着口罩的头,发出正常音量的声音。
“嗯!”
毕竟。
语言的作用之一是救赎。
……
“黑夜里被雨淋湿的蝴蝶?”
有点讶异地歪了下头,朱木抑制住自己往后回头的冲动。
精神分析治疗师,为了减缓来访者的压力,还有给自己放松表情的机会,一般会与来访者处于背靠背的位置,虽然他并非专业人士,但能做到什么就尽量符合规范吧。
雨的意向,有抑郁色彩,这证明这家伙也不像面上这样没心没肺吗?不过,水也有女性性格色彩,对于弗洛伊德那啥至极的理论来说还带着点颜色,到底是什么还要详细一点比较好。
但是蝴蝶……
“蝴蝶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既然不记得书上怎么描述,朱木打算直接开问。
躺在椅子上的紫发少女,看着自己披在一旁的头发,轻声呢喃:
“蝴蝶啊……”
思索了一会儿,她才从黑色防毒面罩后漏出瓮声瓮气的话语,这次不单因为面具影响,连她本身语气也显得含糊不清。
并且矛盾。
“脆弱,漂亮,有**花蜜的美丽存在,也有啃食腐败、沾着毒汁的害虫。”
说出这句话时,余颜能感到自己勾起的嘴角。
她根本没有做梦。
昨晚那种被追杀情况,别说做梦了,连睡觉都困难吧。
“美丽……和毒虫吗。”
只是,通过之前的活动来看,面前黑衣少年必然是对心理学很有兴趣的,如果这样的话,室内还有另一位对心理学同样感兴趣的少年。
也就是卓泽。
“……”
“怎么了吗?卓泽同学?”
如果她没猜错,对这种话题极感兴趣的自闭少年,此时应该差不多想要插手了,更何况,这家伙可是知道自己过去的,就更有一种知晓谜底之人看着他人猜谜的欲剧透感。
不过她倒不是很担心被一下戳穿,原因,是对卓泽其人的了解。
依她的判断,对方应该会饶有兴致地给出一些提示,然后静待事件发展,而对方也当然知晓她的意图。
朱木手上拿到的是一排排短短的文字。
“蝴蝶,在干什么?”
他随口念了出来。
放眼一扫,全是问话,而且都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层层递进。
“在花上哦,还停在花上呢。”
“什么花?”
“百合。”
“那朵花,状况如何?”
“被毒液浸透了,已经死掉了。”
听到这个回答,朱木在纸上画了个圈。
他是觉得对方应该彻夜未眠,不过这样谈下来,结果倒不是一无所获。
且先不说其他,以他的推断,花朵对于这个有点异常的紫发少女来说,应该代表着某种珍贵之物或者人吧,死去、枯萎……代表着消亡吗,那个蝴蝶,有两重意思,一方面是美丽,一方面却是毒害。
美丽的毒虫吗?
这个,跟她现在奇怪的性格一定有联系,朱木认为,以余颜那种放开过头、几乎近于病态的性格,那朵花一定不是指的她自己。
这种性格的人,绝非真的自信或者自傲,相反,因为完全不在乎乃至讨厌自己,所以就算出丑也无所谓,因此比一般人还活跃得多。
那么,蝴蝶呢?
“你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并非来自纸上。
一边这么开口,朱木突然感到身后有被舔舐般的目光。
接着,一只手搭在了他背上。
“蝴蝶。”
“啪嗒”一声,黑衣少年放下了笔,往回看去。
余颜紫发下,那一双幽暗的黑瞳,正死死盯着他的后背,近乎让人毛骨悚然。
接着,她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吓到少年你了吗?”
“快吓死了,放开。”
依然以机器人般莫得感情的声音回答,朱木只是轻轻一拽,结果不小心把紫发少女一下拽下了板凳。
“咚!”
“哈哈哈……唔呼呼呼呼……”
依然捧腹大笑却又因疼痛说不出话来,紫发少女一边满地打滚着,一边发出奇怪的声音。
糟了,把人摔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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