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何物其八·扯谎呗

……

之后不久，朱木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稍微有点茫然。

信息还不流通的时代，他也并不知道外面正在为一起谋杀案而搅得不可开交……大概，应该～不知道吧？

刺耳警铃在外方划过，但没怎么在意的少年只是双眼寻觅着自己一直以来照顾的少女。

她正静静睡在床上。

黯淡光线打在朱双安稳的睡颜上，仿佛一个童话故事。

朱木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凑到她身边。

他坐到床边，将手中捧起的一叠书籍放下，又小心翼翼地从中捧起一本书。

这是在封完窗户后向母亲索要的物件……他问她是不是连这些书也要卖掉之后，得到的是肯定的答复。

“既然如此，不如留给我吧？”

心中一紧的少年，难得主动地提出了要求。

“卖掉也太可惜了，妈妈不想看的话，不如搬到我这边来，还免去了叫人的麻烦。”

“嗯……小木你很喜欢这些书吗？”

“嗯。”

‘因为这是你和我少有的亲近证明，不是吗？’

钢琴之类也就罢了，母亲虽然很喜欢弹琴但却不善教导他人，这些书本，哪怕只是两个人静静待在她的房间中观看，也是少有的和平时光了。

无论如何，朱木不想就此失去唯一的联系……

虽然。

多半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所以，现在这些书成为了他个人的私有品。

现在的他手上所拿起的是极其适合他这种肤浅之人的书籍，《人间失格》，不过是合集而非只有那一篇就是了。

所以朱木也不是在看那篇最为著名的一作，而是名为《维庸之妻》的故事。

“衣冠禽兽也行，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

写下这句话的人，简直已经化成自杀的概念体了。

当他念到这句话时，外面警铃又一次急促地响起。

少年把头别向窗户，接着缓慢地爬起，去将窗帘掩盖上，以避免噪音打扰了还处在幸福梦境的朱双。

“咚咚。”

这时，相反的外界却传来的敲门声。

明明那是能被称为家中的地区，对于朱木来说却比起真正外方的警铃还更加刺耳。

还好，那敲门声并不指向自己卧室的。

‘要不要开门去看看发生什么了呢？’

虽然少年抱着这种想法，但从刚刚那一事便已受到打击的勇气并没有强韧到支撑他挪出步子。

于是他只是将耳朵贴在门边，像蟑螂一样紧靠着身躯观察动向。

外面传来的是怯懦的哭泣声。

“他们在追问我……我不知道……不是我做的啊？”

啜泣中带着一丝抓狂的声音让人焦躁不安地传出，总让人想到牙尖彼此互相磨损的酸痛声，因紧张与焦虑、以及更深一步的恐惧而十分明显。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知道吧！不是我的错……”

“没事、没事的……”

接着传来的是母亲轻柔的抚慰声。

安稳如摇篮曲一般，充满怜悯与爱恋的语调。

“没错，老公你什么错都没有……一直、一直以来都……没事。”

“但是……动机！”

咬到舌头一样，父亲的嗓音又一次颤抖起来。

接着可以听见一声突然的吸气声。

“啊，对了……就是这样啊……那个人，每天来这边的时候，小木不是都很害怕吗？”

“诶、嗯，是这样没错……”

“所以你才会讨厌她吧？因为是母亲嘛……没错……都是他的错……”

被突然牵连的少年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到底是在说什么？

什么动机？

“记住了吧，魇？就是这样的哦。”

“……”

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语气变得咄咄逼人的父亲。

被这样连番强调的母亲，不知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大概连她也怔住了吧……

虽然母亲的思想因无法跟他人接触而变得十分偏激，但、或许在她心灵的某处还有那么一丝名为“良知”之物，更何况，对他人想法毫不在意的母亲，也对“名誉”这一词完全不关心……

“我明白了。”

“是吗！果然只有你，你会一直是我这边的吧？真喜欢你啊……”

“嗯。”

但，这一切在爱与恋之前，连蚂蚁都算不上嘛。

被急促的车轮碾碎，被冲散，被彻底揉碎在漆黑而黏稠的爱恋中……感到心中某物被这般对待的少年，手中的书一不小心落了下来。

“啪。”

书本摊开，一篇小说标题的一页正好摆开在地板上。

那是。

名为《父亲》的一篇。

……

微妙的是这件事对除了他以外的人，包括朱双在内，基本没有任何影响。

甚至对于朱木本身也不大。

毕竟父亲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是个很遥远的存在。

因为接触很少嘛。

每天都早早上班，上完班就和母亲一起锁在自己卧室的人，他怎么可能有多熟悉。

在那之前朱木对父亲的印象，也就是一个有些优柔寡断的好人罢了。

街坊邻居如果出了什么事的话，虽然不会主动帮忙，但只要被求助就一定会去，因此被很多人信任着……当然，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都可以邀请他作为帮凶。

因此在小区中意外地有人望。

会被当做调停者的那种人，据几个搭话的大嫂所说，在工作上也是会被一直塞工作的那种人，似乎根本不知道拒绝为何物，所以无论对他说什么都好一边笑着一边“好、好”的迎合过去，所调停的结果也一定是大众当时所高呼的。

他从来不曾得罪过任何大众。

当然做不到不得罪任何人，但是，这任何人一定是弱小的一方，所以也没有什么影响吧？

如此能轻易而迅速地扭曲自己善恶观的人，就算历数全世界也绝对找不到第二个……也真是高贵而稀有的品质。

……本来就没有？

嘛。

也是一种思路哦。

但是，因为本人就生活在自己身边，少年还是知道一些他人不知道的内幕的。

比如，一直在外面以微笑示人的父亲，在家里会突然开始抱怨起外界来。

但虽然抱怨该做的事也还是会做，父亲并没有真的反抗过什么。

比如他会同时答应两个相反的要求，但这种情况下，一般是佚名投票一类。

比起母亲，朱木和父亲的关系一直非常疏远。

大概在那一次道歉之后，他的心中多少还是生出了一点芥蒂吧。

毕竟他不是父亲那样的好人嘛。

回到父亲哭泣的那件事之后吧……

那之后，父亲回家频率一度减少了。

母亲似乎有些闷闷不乐，这怨气果然又毫不出意外地扬到了剩下两人的身上。

钢琴虽然还没卖却已经蒙上遮掩物，绘画也好书籍也好，她似乎都失去了兴趣，每天只是冷冰冰地坐在床上。

不过有一点，她一直都没有做。

自从那一次失手打了朱木一巴掌后，她再也没有直接对两个孩子进行过暴力。

这大概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是“错”的了吧。

“……”

即便她现在还什么都没做，被这样阴森森地盯着，也让少年心中升起不少不祥。

“妈妈？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一走……之类的……”

因此他挑了不少方法想要将母亲和朱双分开。

但是果不其然都被拒绝了。

终于，一天、一天，这复杂感情孕育发芽了。

……

那是一个夜晚。

少年因压力而略微失眠着，当然并非今日这般，完全无法入眠的境地。

这个时候，他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本就神经紧绷的朱木一下子蹿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旁。

该不会遭贼了吧？

最开始，还没有类似经历的他是如此思考的。

很快，门框便发出了微微的响动。

一下子紧张到完全清醒了的朱木开始思考对策。

怎么办？

现在大叫倒是可以引来隔壁的父母……但是万一对方带了刀之类的呢？

比起现在捅破……还是赶紧离开房间然后去通知他们才行！

他自己是可以随时逃掉的，但是朱双……还在安稳地睡着啊。

“哥……”

少年赶紧一把抓起还在熟睡的朱双，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

接着，他赶紧把还有点懵懂的少女抵在了墙角。

对，开门时正好会被掩盖住的墙角。

接着，朱木便把心悬在嗓子眼里开始等待对方的动作。

“咔。”

没过几秒门便被轻而易举地推开了。

胆怯地将这一幕映入眼瞳中的少年……

被那散发着寒光的刀刃夺去了视线。

呼吸停滞了一下，接着他开始故意屏住呼吸，视线一下惊恐地收回黑发少女身上，却看见她也一脸恐惧地紧抓住了他的衣袖。

不行。

这种状况下他不能被恐惧所占据，一定要冷静下来……找到逃出去的方法才行……

看了看身处的狭小空间，所能用的，不过几本书籍而已。

即便如此，颤抖的少年还是吞了口口水，紧抓住几本书，一本塞入胸前，两本抓在手中。

接着……

“小双。”

朱木调整好表情，以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平静低语：“一会哥哥会出去抓住那个家伙……你赶紧去找爸爸妈妈，如果那个时候这个人还没出来就让他们堵住门，如果出来了就不要出爸爸妈妈的卧室，赶紧打电话报警，知道吗？”

“但是……”

“没有但是！”

态度强硬了一点，少年一把掀开门，顺手将朱双抛了一下加一把力。

当惊愕的少女一落出门外立刻关上门，朱木浑身冷汗地大喘着气，冷冷地瞪着这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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