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赶回了行动处,他的余光瞟到刘二宝在门口放下自行车,也跟着进了行动处。陈深还没来得及走进办公室,扁头就告诉他,毕忠良在到处找他。
陈深一进去就看到毕忠良把温好的酒从壶里倒进一只大搪瓷杯里,吹了吹里面的热气,喝了一小口。已是遍体鳞伤的沈秋霞被拷在刑架上,奄奄一息地站立着。阿强正在将火炉中加热好的烙铁递给已经换上干净衣服的安六三。
毕忠良:“来了啊?进来吧。来得正好,陪我喝酒。”
陈深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沈秋霞,啧啧有声地摇了摇头
陈深:“我看我还是不进来了。我怕晚上睡不着觉。”陈深说完,手伸进裤带里,转身欲走。
毕忠良:“站住!”
陈深只得站住,懒洋洋地转身走到毕忠良身边,拿起桌角的另一只搪瓷杯,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他看到沈秋霞的眼睛从乱发后面露出,无力地望了自己一眼。毕忠良瞪了一眼安六三,安六三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阿强递来的烙铁。
毕忠良对安六三说
毕忠良:“看你的了。”
安六三吓得一哆嗦说:“是,毕处长。”
安六三颤抖着手,将红烙铁伸向沈秋霞的身体,眼看红烙铁离沈秋霞胸口裸露的皮肤越来越近,红烙铁上冒出的热气,如同此时陈深焦灼的内心。陈深握紧了手中的搪瓷杯,不敢多看一眼沈秋霞。毕忠良把身子往背后一靠,喝一口搪瓷杯里的黄酒,眼睛却盯着陈深,观察着他的神态。
就在烙铁即将烙上沈秋霞的胸口时,陈深喝止说
陈深:“等等!咱能不能用更好的办法?”
安六三大汗淋漓地停住了手,猛地舒了一口气,手里的红烙铁差点掉落在地。忠良盯着陈深的眼神越来越锐利,他审视着陈深问
毕忠良:“什么办法?”
陈深:“不就是想让她招吗?把那些嫌犯都带来,让她认!”
毕忠良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想从陈深的脸上看出什么,陈深只是平静地看着毕忠良。
毕忠良:“行,你来审。”
陈深和毕忠良站到一旁,看着包括申兆庆在内的八名接头嫌疑人被带进来,一字排开靠墙站着。沈秋霞也被阿强和安六三从刑架上带了出来。他们刚一松手,沈秋霞就如软塌的面条一般委顿在地。陈深走到沈秋霞面前蹲下
陈深:“啧啧,挺水灵的一女人,现在变得像个鬼。我就实话告诉你,进了这里只有两种结果,招了,或者死了。”
沈秋霞面无表情,甚至不与陈深对视。陈深站了起来,从那八个嫌犯面前踱过
陈深:“这里有八个嫌疑人,在你从医院回来之前,他们已经全招了,每个人都说自己是你的接头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他们当中谁才是接头者,或者根本没有接头者。共产主义应该没教你们连累无辜吧?认一认,免得另外七个跟着一块儿陪葬。”
沈秋霞疲惫地抬头看着那八个人,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看着他们全都用强烈的求助般的目光望着自己。沈秋霞摇摇了头
沈秋霞:“他们……全都不是。”
陈深:“不是他们,那又是谁?”
沈秋霞盯着陈深,眼神中仿佛满是恨意
沈秋霞:“你!”
陈深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转身对毕忠良说
陈深:“行了,审完了,她说是我。老毕,快把我铐起来,今晚李默群回来,你正好交差。”
毕忠良从腰间掏出枪递向陈深,淡淡地说
毕忠良:“不用跟她废话,来,把这些人全杀了。我倒是想看看,她能保几个。”
陈深推开枪
陈深:“这事我做不来”。
毕忠良不由分说地抓过陈深的手,将枪塞到了他的手中,不顾陈深开始变得急促的呼吸声严厉地说:
毕忠良:“你必须做!战场上杀了一个娃娃兵就不敢开枪了?说出去简直是笑话!今天你要不敢开枪,我就真把你当‘麻雀’毙了,送给李主任交差。”
毕忠良说完,又向阿强伸出了手说
毕忠良:“枪给我。”
阿强赶紧拿出自己的佩枪交给毕忠良。毕忠良举枪对准了陈深的脑袋,吼了一句
毕忠良:“我叫你开枪!”
伊然:“哥,你在做什么?!”
人未到声先到,伊然一进去就看到毕忠良拿枪指着陈深,还以为是陈深暴露了,一时间来不及多想便开口了,一说完便想上前阻止。
审讯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伊然身上,而陈深看着自己手中的枪发呆,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水。
毕忠良:“小然,这件事你别管!”
毕忠良板着脸说,就是这个表情却让伊然的动作戛然而止,因为以前不管她怎么胡闹毕忠良都没有那么重口气的跟她说过话。因为毕忠良说过,妹妹是拿来疼的。伊然一时间愣住了。
而毕忠良说完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死一样的寂静。终于有个人打破了这种安静。陈深缓缓举枪对准了其中一个嫌犯,那嫌犯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了惊恐之极的表情。而伊然却满脸的担心。陈深的手放在扳机上,满头大汗,终于还是把枪放下
陈深:“不行,我办不到。”
毕忠良拉开了手中枪的保险,将枪顶住了陈深的太阳穴
毕忠良:“他们不死,就是你死!”
陈深怒视毕忠良,反而将手中的枪重重地拍在桌上怒道
陈深:“老子就是办不到!你开枪啊!开枪打死我!”
毕忠良:“陈深我告诉你,抓捕‘宰相’当天,你不在队里值班,却出现在米高梅,原本就有重大嫌疑。”
陈深:“对,我还跟这些人一样,都跟这个女人说过话。”
毕忠良:“伍志国死的时候只有你在场,他有可能是中共,你也有可能是。而他的死,更有可能是你杀人灭口。医院爆炸的几个地方你都去过,你完全有时间在那些地方放置炸弹。”
毕忠良另一只手指着沈秋霞继续说
毕忠良:“刚刚她当着众人的面指认你就是接头者,就是为了故意迷惑我,保护你!”
伊然听到这里不禁感叹自己的哥哥真的很聪明,竟然全都猜中了陈深的计划,只是少了些证据再加上不愿去怀疑自己的过命兄弟。想到这里伊然叹了口长气。
伊然平静的看着毕忠良和陈深争执,自从她进来说的那句话就再也没有出过声。只见她不紧不慢的拔出别在腰后的手枪,拉开保险,几声枪响过后,八个嫌疑犯在一瞬间只剩下一个就是那个小平头。
毕忠良快速走到伊然面前拍下伊然还举着枪的手,气急败坏的说
毕忠良:“你在干什么?!我问你在干什么?!”
伊然:“没干什么啊,你不是要杀他们吗,既然陈深下不了手,那我来,反正这几个嫌疑犯也审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哥你可得感谢我,帮你解决了麻烦,况且我还特意留了一个给你”
毕忠良:“我是在让陈深开枪,不然他一辈子都过不了这个坎”
毕忠良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对伊然说
伊然:“哥,你明明知道陈深不会开枪你还逼他,他是因为谁才开不了枪的?!”
毕忠良:“我这是”
伊然:“哥,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逼陈深开枪,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可真的生你气了”
毕忠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伊然打断,伊然说完便拉着神情涣散的陈深径直离开了。伊然没有回到办公室而是开车把陈深带了出去,或许带陈深出去而不是留在这个冷冰冰的行动处会更好吧!
伊然看着车,眼睛时不时会偷瞄着一脸无神的陈深,他自从上车后就没有说一句话,而自己也特别“善解人意”的没有打扰他给他缓冲的时间。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伊然是想带陈深走的,去他的什么任务,但她知道陈深绝对不会同意。如果说三年前自己把信仰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那三年后,陈深已经成为了跟自己的信仰同样重要的人了,伊然想如果真的有一天,要在陈深和自己的信仰之间选择,或许自己会选陈深也说不定,伊然盯着陈深出了神,却忘了自己还在开车。
陈深:“喂喂喂,丫头,想什么呢,要撞上了啊!”
耳边猝不及防的响起陈深急促惊慌的声音,才发觉自己刚刚根本没有想好去哪里,就直接上了车,已经开到了一个树林里,而且已经快要撞上其中一棵树了,即使还没反应过来但是身体已经率先一步做出向左打方向盘的动作才免于一场车祸。
一场意外让陈深和伊然都吓出了一身冷汗,陈深更是,一边扯着让自己有点喘不过气的领带,嘴上还一边抱怨
陈深:“丫头,我知道我很帅,你要是想看,直接说一声,让你看个够,可是别再这种关键时刻犯花痴啊,刚没死在你哥的枪子儿下,却差点死在你的花痴上,你们两兄妹是专门来克我的吧,你是有多爱我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啊?”
其实刚才陈深虽然不说话但是还是能感觉到伊然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刚想要提醒她谁知刚抬头就看到前面那棵树,而伊然却没有做出打方向盘的动作急忙喊出了声。伊然还没在那场惊慌中回过神来,又听到陈深的话,条件反射的说
伊然:“我爱你,还会要你死啊,什么逻辑啊”
陈深:“你没听过吗,爱之深恨之切,你都想我死了,就证明你肯定很恨我,那你恨我就代表你爱我,你都要我死了,就证明你已经爱我很深很深了,不然就不会想我死,就证明”
陈深跟绕口令似的,把伊然都绕晕了,终于伊然忍不住了直接打断他
伊然:“停停停停”
可陈深跟没有听到一样
陈深:“丫头,你爱我你就直说,我马上回去找嫂子然后让她帮我们订婚,不不不别订了直接结吧,然后”
伊然看着陈深还是在自说自话,而且越扯越远终于忍不住了,直接上手用力揪住了陈深的耳朵
伊然:“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啊,不是说我爱你嘛,现在就让你尝尝被爱的感觉!”
说完便要揍陈深
陈深:“诶诶诶诶,丫头开玩笑呢,别当真啊,我只是想,刚刚经历过一场劫难,所以渲染一下气氛嘛”
陈深握住伊然挥过来的拳头,笑嘻嘻的说
陈深:“你不是带我出来散心的吗,正好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散步哈”
陈深说完,便松开了手,拉开车门下车了。那样子像赶着投胎一样,伊然知道他是怕被揍!伊然看着陈深仓皇逃跑的背影,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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