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陈深立即回到办公室。忽然听到审讯室方向传来一声惨呼，他几乎第一时间分辨出这是沈秋霞的声音。他只愣了一秒钟，就快步走到柜子前，迅速打开柜子，飞快翻出一把剪刀和一副绝缘手套。他把这些都放进衣服内的口袋里，快速离开。

陈深穿过审讯室的走廊，拐进一个角落后脚步加快，果然发现那里放置了一只捕鼠桶。他走向那只捕鼠桶，捕鼠桶内有只老鼠正在挣扎。捕鼠桶边的墙角，有电线外皮显出斑驳老化的迹象。陈深观察了一下，前后无人，迅速戴上绝缘手套，用电工剪剪开电线外皮。

审讯室内，正在经受电刑的沈秋霞哀号不止。她头顶的电灯越来越亮，显示电流正在加强。她哀号中眼珠凸出，表情痛苦不堪。毕忠良看着表盘上走动的秒钟，并向刘二宝示意停止。刘二宝停止摇动手柄，灯光照着沈秋霞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她从生不如死的境地得到了暂时的解脱。

毕忠良看着沈秋霞，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毕忠良：“人这一辈子，真正可以选择的机会并不多。只要你松口，以后你一定会为今天的选择感到庆幸。”

沈秋霞：“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不是站错了队。”

毕忠良：“没错，所以我们都在赌命。但如果你站错队，今天就会没命。所以你的命我算得到，我的命，你是算不到的。”

沈秋霞微笑着，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死亡，而是一种为革命捐躯的壮烈

沈秋霞：“那我选择死在今天，死在黎明之前。”

毕忠良对站在一旁的刘二宝使了个眼色说

毕忠良：“好，你想死，你说了算，但怎么死我说了算。”

二宝会意，立刻继续摇动电椅手柄。沈秋霞痛苦地痉挛着，刘二宝摇得更快了，椅背顶部的电灯在电流的冲击下渐明渐暗，越来越亮，电流越来越强。

伊然：“哥”

毕忠良：“来了啊，在旁边看着，别出声”

伊然没说话，只是慢慢走过去，站在一旁，看着正在受刑的沈秋霞

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秒，毕忠良示意刘二宝住手。他走到奄奄一息的沈秋霞面前

毕忠良：“活有很多种活法，死也一样。我们一样一样来，我有耐心。当然如果你改主意不想死了，也随时可以告诉我。现在你有十秒钟的时间可以休息，除非你愿意想起麻雀是谁。”

毕忠良：“十，九，八，七……”

沈秋霞无力地喘息着

沈秋霞：“等等，我说”

伊然在旁边眼神收缩了一下，手也不自觉的握紧了一下

毕忠良：“早知如此，何必受那么多罪呢？”

沈秋霞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一个名字。

伊然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她正在努力的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毕忠良：“谁？”

沈秋霞又说了一遍，这次毕忠良把耳朵凑到了沈秋霞面前。沈秋霞忽然咬住毕忠良的耳朵，死死咬住不放。毕忠良大声痛呼挣扎

伊然：“哥！”

伊然欲上前相助，而刘二宝已经上前拉了一把毕忠良，可毕忠良却喊得更大声了，伊然赶紧上前，控制住力度的在沈秋霞的脖颈敲了一下，而刘二宝却狠狠地掐住了沈秋霞的脖子。只是毕忠良万万没想到，他这一声痛呼却无意间救了陈深。

走廊上，汪伪特工阿庆已走到陈深的附近，他听到了陈深所在的角落发出了一点动静。阿庆站住了，凝神静听。陈深已剪掉了电线外皮，他走到捕鼠桶边，伸手抓住桶内被困的那只老鼠，老鼠发出吱吱的叫声。阿庆一喜，又有老鼠吃了。阿庆即将走进捕鼠桶所在的角落，差一点儿就要看到陈深的身影。而陈深此时听到阿庆的脚步声，察觉到地上阿庆的影子，他手中捏着老鼠未放开，焦急地思索着对策。这时马上就要看到陈深身影的阿庆听到毕忠良的惨叫声，立刻扭头跑向毕忠良所在的审讯室方向。只差一点，他就看到了陈深的身影。陈深略松了一口气，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沈秋霞被刘二宝掐得几近窒息。毕忠良终于挣脱出来，但耳朵已被咬得鲜血淋淋。

毕忠良气急败坏，面带狰狞地喊叫着

毕忠良：“上刑，继续上刑！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嘴角带血的沈秋霞呸地吐了一口，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伊然：“哥，你怎么样，我们马上去医院吧”

伊然看着毕忠良正在流血的耳朵，担心的说

走廊上，阿庆等数名特工向审讯室跑去。走廊偏僻一角，陈深迅速将老鼠放在了裸露的两股电线上。老鼠被瞬间电死，随即引起短路。刘二宝推上电闸，欲重启电刑的瞬间停电了，室内一片漆黑。陈深重新将剪刀和绝缘手套放入怀中，镇定地出现在走廊上。他看着一片混乱的特工们吼

陈深：“阿庆，上去查电闸！其余的跟我去审讯室看处座！”

陈深接过一名特工手上的手电向审讯室走去。此时伊然正扶着毕忠良走到了审讯室门口，陈深走到毕忠良的面前假装问

陈深：“出什么事了？”

毕忠良捂着流血的耳朵

毕忠良：“为什么会停电？”

陈深：“你受伤了？”

毕忠良：“没事，被沈秋霞咬的。”

伊然：“别闲聊了，赶紧去医院”

陈深：“我马上送你去。”

刘二宝：“娘的，早不停电晚不停电！”

伊然听到刘二宝的话，看了陈深一眼，便知道这是陈深的手笔了，看来他刚刚急匆匆的走掉，是为了这个。

毕忠良眼神一闪，对刘二宝说

毕忠良：“清点犯人，看有没有异常。”

而后跟伊然陈深一起离去。

黑暗中的沈秋霞听到了陈深的声音，她抬眼望一眼门外，隐约看到陈深的身影。她心中明白，这次意外停电很可能是陈深所为。她不禁忧虑起来，生怕陈深走错一步，铸成难以挽回的大错。

此时窗外传来喧闹声。在办公室的唐山海和徐碧城对视一眼，迅速走到窗前，看到刘二宝等人扶着耳朵受伤的毕忠良出现在院中。陈深跑过去打开毕忠良的汽车，发动了车子。

徐碧城：“怎么回事？”

唐山海：“看来牢里关着硬骨头。”

徐碧城：“难道是昨天被捕的军统？”

唐山海：“那几个人我知道，都是贪生怕死的主儿。我倒是听说行动队两天前逮了一个中共，代号宰相，好像跟大名鼎鼎的麻雀有关。”

徐碧城若有所思，她的目光在陈深身上不曾离开。她看到毕忠良和伊然上了汽车，铁门被守卫拉开，陈深迅速驾车驶出了大门。

唐山海扭头看徐碧城。徐碧城一直目送陈深的车远去，一时未留意唐山海，待她回过神来，才扭头对唐山海问

徐碧城：“看我干什么？”

唐山海：“中午和他见面聊得怎么样？”

徐碧城：“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而且你也猜的不错，伊然确实是和陈深一起去的。”

徐碧城扭头走向桌前，唐山海望着她婀娜的背影，没有说话。

同仁医院的急诊室里，医生和护士一起给毕忠良受伤的耳朵包上纱布，毕忠良坐在病床上若有所思。陈深站在帘子外，揭开自己脖子上的纱布，对着镜子打量脖子上那道仍然明显的疤痕。伊然则在他身旁

伊然：“看来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陈深：“没听说过吗，祸害遗千年啊”

陈深挑了挑眉，看向伊然

伊然：“我看你啊，就是死性不改”

毕忠良包扎完毕后走了出来，陈深望着他吃吃地笑

陈深：“要不要在饭店订个房间？免得回去嫂子看到，又得盘问半天。”

伊然：“对啊，哥，你这样回去，嫂子又得念你了，要不然去我那住几天”

毕忠良：“我倒不怕她盘问，就怕她担心起来，又要睡不着觉。”

在院中的花园里，三人都没有说话。可是当他们走过当日伍志国摔死的地方时，毕忠良盯着那个建筑垃圾已经被清理完毕的地方

伊然：“小然，你相信伍志国是中共吗？”

伊然抬头一脸疑惑的看向毕忠良，不是应该问陈深吗，怎么会问我呢

毕忠良：“嗯？”

伊然：“哥，伍志国是不是，这个很重要吗？”

毕忠良没有回答伊然的话，转头看向陈深

毕忠良：“如果你是我，现在你会怎么处置宰相？”

陈深：“我没你活得那么累。就跟打篮球一样，摆明跟前拦着三个大汉，我非要进球也不是不行，可没准会两败俱伤。何苦？传出去让别人进呗。”

毕忠良：“是啊。拼命进了球又怎样？早晚树大招风，自身难保。”

毕忠良说完向前走去，自始至终都没再看一眼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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