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能力

推理小说与现实是有着根本上的差别的。

为了给予读者期待，为了不背叛读者的期待，推理小说有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犯罪者必须在小说的前半篇幅出场。

对于精密布局的推理小说而言，对于以和读者展开脑力较量为乐趣的创作者而言，在故事已经展开之后再插入真正的凶手，是难以被接受的愚行。

所以，只要仔细注意每一个人的发言，就有可能，不如说是一定能够确定出犯罪者的身份来。

但是现实并非如此。

这个世界充斥着很多无道理的，并不具备逻辑性的死亡。

谁也无法保证，自己不会被突然失控的货车给撞死，谁在走出家门之前，都不会想到自己今天有可能无法再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

如果这是小说，如果这是漫画，那么绝对不可能任由人物毫无价值的死去。

但对于现实这个完全不顾及“玩家”心情的糟糕游戏，发生无论怎样离奇的事情，都并非不可能。

小说里面的情节惊奇动人，要比沉闷乏味的世界有趣的多。但同理，小说比现实更需要遵循自己定下的规则，自己作品的逻辑与伦理观念。

会出BUG的作品，无论怎样，都是渣作。

而这个世界上BUG最多，最不讲理，最随心所欲，最任意妄为，最无法无天的作品，就是名为人生的这个旷世渣作。

“头疼哪，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无论怎么思考，都想不到能够合理地解决眼前这个事件的方法。

这并非智能上的匮乏，而是能力上的缺失。

或许我作为一个高中生而言，心理上与行动能力上已经逐渐成熟，却依然缺乏着处理问题的手段与经验。

手段并非纯靠智慧就能获得的。

所谓的智力，是智慧与力量的统合体。

我的手上，并没有能够用来实践我的想法的力量。

露露莉亚学姐有着自己的关系网，警察有着自己的情报圈。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的我，即便努力从社交论坛上收集情报，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情报的正确与否无法确定，一个一个去分析的话，有多少时间都不够用。

“这可真是相当糟糕啊，应该就这么放手交给竹内警部吗？但若是有所遗漏，又该怎么办呢？”

到了这个时刻，我才明白到，自己距离独当一面，还有着相当一段路要走。

学姐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固然和她有着御灵师族系中传统派的支援有关，但要坐稳这个位置，没有自己的嫡系力量是肯定不够的。

她一定也是凭借自己的力量跨越了无数难关，才得到了现在的权位吧。

正如我从四月的事件中，获得了竹内警部与学姐的部分信任，现在能够借用她们的力量一样。若是能够顺利解决这次的事件，可能也得更进一步的，扩充自己的人脉吧。

但那都是后话了，重要的是，要如何面对这次的事件。

仔细想想，上川信，一定还有你能够做到的事情。

我去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对着黎明的天空，小小地喝了几口。略带苦涩但是清爽的感觉，渗透我的身体，让我舒了口气。

因为不规律睡眠而带来的精神上的懈怠，现在差不多消失了。虽然我的电脑邮箱依然闪个不停，不过我现在并不打算继续这种无意义并且缺乏谋划的手段。

必须找出能够在短时间内，对东京区的欺凌事件进行缜密盘查的方法。

“如果能够联系上东京区的黑道组织就好了。毕竟对于这种事情，从白道的手段走会显得很棘手，如果能有他们的配合，顾及会轻松很多。”

不过这句话刚刚说完，我就摇了摇头。

太理想化了，且不说我现在是作为政府奉职的御灵师这样一个白道身份，就算我并非这层身份，想要接触到盘旋在日本首府东京都的庞大黑道体系，也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那种组织的领导者，距离我现在的层次太遥远了。

说来，也不知道学姐有没有什么人脉，要选择向学姐求援吗？

这个选项在我的脑内盘旋着。

如果是十万火急的事件，我绝对不会因为无聊的自尊，又或者羞耻心这些东西，而将可能将事件解决的方法放跑。

但是这次的事件，至今为止，也不过是出现了数名不良少年走夜路的时候突然睡着这样的事情罢了。并没有发生恐怖的事情，没有受到精神上的打击，更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在这样的状态下，面对露露莉亚学姐有意栽培我，而带给我的独自处理案件的机会，我是否应该回绝呢？

的确，我成为御灵师的本意，便是想要做一些只有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帮助死者传递温柔的话语，用发掘出来的真相给予活着的人走下去的勇气。

这是我处理事件的信条，是第一决定要素。

按理来说，我应该在学姐的手下继续修行一段时间，等到自己的能力足够了，再承担这样的任务。

但是按照学姐所说的，现在的御灵师，似乎已经忘记了御灵师的渊源，只把灵当做扰乱社会秩序的可恶存在对待。像是我这样会去帮助灵的御灵师，已经极为稀少了。

这样的状况让我十分焦躁，很希望能够努力出师，成为独当一面的御灵师。

因此学姐的好意，让我不想回绝。

所谓的现实，并非非黑即白，灰色才是这个世界的大体颜色。就像是我这次所面临的选项一样，虽然无论选择哪边，都是出自不容置喙的善意，但是会带来怎样的结局，着实无法判断。

是应该为了更快速地去帮助更多人，而承担现在的风险性，还是为了能够稳妥地解决事件，而放慢步调……

“真是艰难的选择啊，要是能够掌握更多的情报就好了。学姐这次给我的提示，实在太少了。”

只告诉了我附近出现了不良少年昏迷的事件。

人数如何，事件发生的区域有多大，被影响的人之后是否有出现异常？

这些琐碎的小细节，都能够用来判断这次事件的危险性。

难道说，我要全部都依靠竹内警部的情报吗？

不甘心的感觉在心里荡漾开来。虽然我知道，像是我这样的新手，想要一上来就变得手腕通天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多做些什么。

嘛，说不定我其实，意外的很有好胜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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