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16 渡边悠介的选择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物理课，也是悠介最不擅长的一门课。如果将一个致力于考上东京大学而努力的学生的努力程度算作100，而将一个以混日子为主，只是想要安安稳稳地度过高中三年，各科及格万岁的人的努力程度算作0的话，悠介的综合努力程度应该在78~82，这应该是一个很高的数值了。

事实上，虽然定义了数值为0的含义，即使是像更衣学院这样升学率以及偏差值都很高的学校，吵过30%的人的努力值都打不到这样的程度，也就是说，努力为负值，毕竟每一科在考试的时候都会有20%左右的挂科率啊。

对于没有爱好，也没有除了读书以外的娱乐措施的悠介，空闲时间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当他被人类定义为孤单的一种不良情绪所困扰时，读书与学习便是他唯二的两样选择。大概是因为自小读书锻炼出来了惊人的记忆力，悠介在许多学科上都十分的在行，尤其是日本史这样的学科，每次考试都是毫无疑问的满点。

但是，记忆力不代表一切，像数学和物理这样注重思维的学科，光靠记住题目是不够的。确实，几乎70%乃至80%的题目都不会超过教科书的领域，某种意义上只是教科书习题的变形，但是那剩下的20%的题目对于悠介来说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难关。渡边悠介并不擅长处理与数字相关的题目，事实上平常考试都是靠着死记书上的习题，靠着练习而度过的，虽然80这样的分数已经十分不错了，但要击败那个曾经在开学小测验中得过全科满点的坂本裕香，这样的实力还是不够的。

想到坂本裕香，那仿佛不属于人间的气息仿佛从那个活动部室里开始就一直缠绕在悠介的身上。可爱的女生渡边悠介并不是没有见过，在众多的同班同学中，总会出现相貌出众的女生。事实上，悠介国一的邻座就是一个可以打90分的美少女，而且整整一年，多次换座位后，两个人的位置都紧紧地靠在一起，这个事实的确很令人惊异。

所以，那也是悠介最难熬的时光。一般情况下，他坐的位置是不会有人光顾的，坐在他附近的人一下课就会离开自己的座位，仿佛坐在他的身边就会沾染上不合群的气息一般，真是可爱啊，明明上课的时间要比下课时间长的多，这种完全无意义的举动他们却乐此不疲的做着。

渡边悠介这么想是有根据的，毕竟那些人不能明目张胆的对他做些什么，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会做。通过给予对方心理上的负担从而来舒缓自己的压力，委婉一点的说法就是如此，平常的叫法就不言了。站在隔着一个走道的地方，故意大声地说道：“啊啊，今天真是累死了，感觉肩膀好酸啊。”

“你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短发的另一个男生坏笑着说到。

“说不定呢，毕竟后面坐的是那个人呢，他看上去就会带来不幸的样子，整天阴气沉沉的，说不定其实就是幽灵哦。”这是另一个男生的声音。

“好可怕啊，说不定你就是被那家伙附体了呢，放学后去神庙看看吧。”

笑声传来，说话声也清清楚楚地传到悠介的耳边，即使努力沉入书的世界中也无法驱逐。啊，这就是所谓的暴力吧，即使不用拳头，那种痛苦依然藏在话语中伤害到了他人。但是，他们不会受到任何人的责骂，因为不合群的是渡边悠介一个人，他是没有同伴的。这就是所谓的现实，并不是没有善良的时刻，但是对于已经约定成俗被当做异类的渡边悠介，没有人抱着怜悯之心来帮助过他。悠介并不需要拯救，他想要的是彻头彻尾的宁静，没有喧嚣的笑声，没有冷漠地话语，和书在一起的，自己的世界。

而这种冷暴力发展到极致，就是在国中一年级了。现在想起来，那个邻座的女生真的是很有人气啊，即使是悠介都有被她吸引的时刻，虽然只有一瞬。不过，也就是那样的程度罢了。那个女生也是和众人一样的，说着些不负责任的话语，恣意的伤害着他。或者说，比其他人更加过分。

渡边悠介曾经对她抱有过期待，说不定这个人是不一样的。但是最终，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带来的只是他自己的痛苦而已。不在意的人的话语即使再多也只是浅尝辄止，不会深入心灵，但一旦开始在意了，那份痛苦就会深深地植入心中，成为一把尖锐的刺。

因为一直是邻座，悠介无法摆脱和这个女孩长时间相处的情况，最初他也是想和这个女孩好好相处的，不如说是这个女孩有这样的打算。第一次换座位是在第一学期过半的时候，当抽签结束后，两个人拿着标签来到座位的时候，都互相惊讶地注视着对方。

这个，说不准是命运呢。

一瞬间，某种悸动席卷了悠介的身体。国中一年级生的悠介开始对同龄的女性感兴趣，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只是可惜，他选错了对象。那个时候，渡边悠介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懵懂地从自己小小的世界里走出来，向着光辉灿烂的那人怯懦地伸出手。

如果当时没有伸出手的话，渡边悠介会不会以更好的结局迎来之后的邂逅呢？如果当时那个女生选择了拍掉悠介的手的话，是不是就不会伤的那么痛了呢？

既然选择握住，为何又要放手？

渡边悠介的第一次恋爱，与憧憬的女生在一起的时光，从早晨8点20分到下午3点20分，半天时间，7个小时。在那之后，他失恋了。

那次之后，来自同班同学的暴力变得愈加强烈，而最令悠介痛苦的是，她的存在。整整一年的时间，两个人都是邻座，没错，即使两人分手了，即使她有了新的男朋友，两人还是邻座。

这份痛苦一直伴随着悠介，一直，一直，直到国中结束。

被信赖的人背叛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在领会到了这点之后，渡边悠介变得更加孤僻了。即使偶尔有会对他表露善意的人出现，他也不再沉溺其中。

从单纯的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到现在这样连表情都不能够控制，这其中必然有着演变的过程。

一切的经历使渡边悠介成为了现在的……自己。

“茉莉不在教室，是和朋友一起去吃午饭了吗？”

最后一节课结束，午休时间，班上的人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教室。有的人是去食堂吃饭，有的人是去小卖部买面包。留在教室的人将座位拼在一起，摊开各自的便当，互相交谈着有趣的事情。

是啊，这才应该是正常的，不正常的只有渡边悠介一个人而已。因为啊，只有他坐在教室的角落里，默默地掏出耳机，听着不知名的动漫主题曲，看着下载到手机上的小说。

一切都与他无关，窗外的阳光也好，吹进教室的和善的风也好，充满欢乐的笑声也好，穿着帅气制服的同学也好，都与他无关，渡边悠介只身一人，遥望着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世界。

在这个孤单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冷色调的，没有声音，没有温柔的言语。就连血液都是失去了它的色彩，被分解成苍白的细胞图片，这里啊，是没有情感存在，完全灰色的世界。只有在这里，只有在这样的世界里，渡边悠介才能给活的下去，因为只有在这个世界，他才能让自己的心变成石头，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的成为异类，成为没有人心的怪物。

太过痛苦的话，可是会死的哦。

这么低语着，他关上自己世界的门，不让外面的人进来，也不给自己出去的机会。这个世界会一直一直陪伴着他，直到他的心在这亘古的寂寞中枯竭，死去。

这就是名为渡边悠介的人类给自己选定的结局，如果茉莉没有出现的话，他一定会就这么走向毁灭吧。丢弃人类的情感，葬送灵魂，成为不给任何人添麻烦的一具行尸走肉。

有谁会为这样的人哀痛呢？这样子不是很好吗？谁都不会再因此而受伤了。

如果会有一个人为这样的渡边悠介哭泣，一定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改变这一切的是那到来的十分之晚，但是必须遵守的约定。

“要保护好茉莉，不让她流泪。”这是渡边悠介和渡边阿姨的约定。

“下次相遇的时候，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这是悠介和茉莉的约定。

要抛下这一切“死去”，渡边悠介做不到，比起违背约定，他决定背负着痛苦活下去。

即使这是最痛苦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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