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再过一年,他就不会那么轻易喝醉。又过几年,哪怕醉了也不会再胡言乱语。到了最后,大概谁都再不能轻易瞧见死生之巅薛子明的眼泪了。慢慢地,他会成为支撑蜀中乃至整个修真界的树木。那些肆意痛哭,举酒畅怀的岁月,总有一天,都将成为薛尊主和后辈闲谈时一笑带过的往事。一代人一代人都是这样过去,等到薛蒙老去的时候,属于他们这一代的前尘过往,后世会提及,但谁都不会再熟知。那些芳华年岁,也许终究会轻描淡写地远去,最后也成为薛蒙折扇上的一句,“薛郎甚美”“我访故人半为鬼……”他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嗓子,如同迎向故友一般,在众人未及反应的时候,就穿过玄武裂痕,投入了波涛翻涌的海潮之中。他属于这个红尘,哪怕支离破碎,人世飘零,他觉得自己也该回到这里。他并不觉得有多痛苦,其实这就像在一场酩酊酣醉里睡去。愿增余寿与周公。放君抱酒去又还。痛快极了。他薛子明苦熬了十余年,终得一个成全与解脱。
作者:
他们站在那里,看着楚晚宁立于皑皑雪原前的身影,广袖翻飞,琴音续续……谁说修仙就是要得万年不死之身,拥毁天灭地之力?有的人哪怕活一万年,也不过就是块顽石。有的人哪怕只匆匆走过人间,却留下了一路繁花璀璨。譬如此时此刻,在那道时空生死门前,不正有一位仙人,以他的血肉之躯,十指梵音,渡这一座红尘,证其本身仙道吗。天空中渐渐有雪飘落,落在肩头。可是薛蒙不知道,楚晚宁已经死了。一个人,被架在神坛上,因为太过强悍的实力,所以背负着沉重到无法喘息的责任。他看着爱人在怀里合眼。他亲手将恋人**碎尸。他必须与故人拔剑相向。这些事情,只一件就足以掏空心脏,何况他都经历了遍。他再也回不了头。楚晚宁恍神地,笔墨在宣纸上缓缓铺展开。他先写“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后写“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撰书也好,写信也罢,他的字从来都是清晰端正的,怕读书的人看不懂,也怕弟子跟着自己学歪。字如其人,脊梁极傲。他写“故人何在”,写“海阔山遥”。后来,风吹着紫藤花落,歇在浣花纸笺上,他舍不得拂,看着那淡淡的瑰丽的紫,笔锋渐转,又写“梦醒人间看微雨,江山还似旧温柔。”平平仄仄。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写着写着,目光都不由地柔和下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静好岁月。
作者:
他曾以为喜爱一人,就必然是恭敬的,捧在手心的,不敢有任何妄念的。就像他对师昧那样。他觉得这就是爱,好像没有什么地方是错的。可是此时此刻,他却隐约明白过来,事情好像并不是他想的这个样子。他真的喜欢温柔,超过喜欢倔强吗?他真的喜欢和顺,超过喜欢刚强吗?他真的喜欢眼眸桃花缱绻,超过凤目凌厉,两刃寒霜?他……他真的喜欢师明净吗?而不是……而不是……一个人活一辈子,又多少事情,是不得而知的?谁都不是**裸地展示于人前。人们用衣裳掩藏身体,用词藻和表情掩藏情绪。人们把自己重重包裹,脖颈像花枝一样托着头颅探出来,所有人都给世界了一张喜怒分明的脸谱,唱青衣的唱青衣,唱小生的唱小生,天下如戏,生旦净末丑,行当分明。生唱的久了,谁能接受水袖一挽,凤目一勾,转而唱起了旦?但当铙钹停息,月琴寂灭,夜深人静了,每个人洗掉浓重的油彩,涨腻水污带走白日里一张张棱角分明的脸,露出陌生的五官。原来花旦是英气男儿郎,武生有一双温柔缱绻眼。弟子墨燃。恭祝师尊出关。一声声温柔犹如潮汐,犹如梦里的呓语,一句句坚决犹如磐石,犹如千钧的山岳。楚晚宁猛地抬头,夜空中花火因着灵力而流淌,闪烁着,以那样灿烂庞大阵势,组成这个句子。那花火凝成恐怕数百里外都能瞧见的盛大江潮,那五光十色的星辰像隔着万岳千山,隔着前尘往事,从未央长夜里向他奔来,那个人的喜悦悲伤,思念愧疚,也在这未央长夜里向他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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