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1 玛利亚的决意

伊莉丝·让·卡迪巴·斯卡德莱斯从来都不是一个傲慢的人，自早已度过的童年时代起，早睡早起的习惯便一直伴随着她的成长，十年如一日。

利用早晨的时间来研习昨日刚学会的魔法，在前卡迪巴公爵还在世的时候，她便一直在周围人的细心照耀下成长着，不悲不躁、不畏艰难渐渐成为了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信条。

但是这一天的早晨，却好像有些不同。

阳台射入房间内的晨光照亮了屋内的尘埃，静静地，床上的少女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仿佛这样的时间会一直继续下去一样，就在下一刻，敲门声打破了这层得之不易的宁静。

“大小姐。”

仍处于睡梦状态的伊莉丝迷糊地揉着自己的眼窝，缓缓从天鹅绒制成的被子里起身。

早秋的空气虽然不冷，但刚接触到了外界空气的伊莉丝倒是打了个机灵，精神也渐渐从睡梦中脱离到了现实。

“进来。”

整座巨大的公爵府邸只有一人是负责叫醒伊莉丝的工作的，那便是自两年前便一直在这里工作的现任女仆长——玛利亚。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如同红莲之火般热情的鲜艳色彩，女仆打扮的少女端着一盆温水，进入了银发妖精的闺房内。

“今天真早呢。”

女仆摆动的手臂静止了一瞬，随后恢复成平常的样子。

“没有，只是和平时一样罢了。”

伊莉丝皱了皱眉头，虽然这句话玛利亚说过不止一次，但唯独这一次，话语之中却明显地透着一股远离感。

只是从外表看上去，玛利亚和昨日的玛利亚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毛巾。”

“给。”

梳妆台前，伊莉丝将湿润的毛巾抚过脸颊，而背后的少女却久违地拂起了面前的银发。

“玛利亚？”

“普通的麻花辫怎么样，大小姐？”

“普通的就可以了。”

阳光下，玛利亚微笑着将一缕直发后挑，分别将两边的秀发分成几缕后结成辫子，最后在脑后连接到一起。

伊莉丝静静地注视着一脸专注的红发女仆，镜子里的自己总是让她产生一种本末倒置的感觉，似乎只有镜子里的自己是正在活在这个世界的错觉，所以伊莉丝很少去看自己，便一直注视着温柔的女仆将头发梳到一起。

“大小姐，记得笑容。”

“嗯。”

伊莉丝这才注意到了对方一直用着的‘大小姐’，这是玛利亚刚来到这里时便一直存在着的口癖。

尽管总是说到一半便被纠正过来，但她的话语中似乎分不清大小姐和公爵哪个地位更高一些。

注视着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红发的女仆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

“大小姐，有一件事我想获得你的许可。”

“怎么了玛利亚，这可不像你？”

“抱歉，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置信，但请大小姐一定要听到最后。”

“玛利亚？”

“我，玛利亚其实是伊格尼斯大人派到公爵府的间谍。”

“诶？”

望着镜子中那个若即若离的身影，伊莉丝露出了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复杂表情。

“我被送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监视大小姐的起居，以及出席的活动行程。这两年来，我一直都向伊格尼斯大人如实上报着。”

“……怪不得我每次参加沙龙，都有那家伙讨厌的身影。”

“您不生气吗？”

伊莉丝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开始的那副复杂的表情从未出现过一般笑了起来。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看那个家伙老是出现在沙龙上，我就已经开始怀疑家里是不是有他的眼线了，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你也是被我怀疑过的对象。”

“怎么发现的？关于伪装一事，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便从你身上感受到了不寻常的魔力波动。我想，那多半英知的支配系魔法吧。”

“呼……全被您看穿了嘛。”

女仆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坦然的表情，随后仿佛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那么，您还记得薰衣草小姐吗？”

“前女仆长吗？她的话，现在应该还在帝都的某个角落享受着天伦之乐吧。”

“其实，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为了上位利用了大小姐，将她赶了出去。像这样，异能-魅惑！”

说到这里，为了展示自己的力量，玛利亚主动靠近了伊莉丝与其对视。

银发的少女只感觉自己的精神空白了一瞬，但之后便恢复了正常，女仆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原来如此，玛利亚是亚人种啊。”

“是的，我就是你们人类种口中常说的‘妖魔’之类的存在，像这样剥夺您内心的异能便是证明。我在那个时候控制了你的内心，然后利用你将薰衣草小姐逼走，最后坐到了女仆长的位置上。是不是幻灭了？果然，我们是不同的，从本质上。”

伊莉丝淡淡地笑着，视女仆的话语为无物般，说道。

“那你再试一次异能看看？”

“您这是什么意思？……异能-魅惑。”

这一次伊莉丝并没有做出别的表情，只是轻轻举起了右手伸到了女仆的脑袋面前。

“我弹。”

“啊疼疼……大小姐，您这是？”

“看到了吧，你虽然嘴上说我们不同，但还是会像人一样感受到痛觉，像人一样会哭，也像人一样会笑。这不是，已经成为了出色的‘人’了么。而且，那一次可并不是因为你的力量才将前女仆长给辞退的。那个时候薰衣草已经怀有身孕三个月了，让她继续负责高强度的工作的话，我都没有脸面见到即将出生的孩子了，所以给了她一笔钱让她离开了公爵府。”

“什……这不可能！”

错愕写满了红发女仆的脸颊，她捂着嘴往身后退去。

“虽然对你一直瞒着我这件事，我很生气。但是，一直以来谢谢你了，玛利亚。你是我唯一能够倾诉话语的对象，或许这便是我一直将你留在身边的理由吧，谢谢你。”

“哈……哈……嘶……果然……还是赢不过……大小姐呢。”

盛阳下，女仆尽情地用手臂捂着自己的脸，只是眼角的部分被揉搓得有些微红，但那绝非是为悲伤而献上的鸣泣。

而此刻出现在红发少女脸上的，却早已是由喜悦所承载的，刚刚升华为释然的坦率。

“这更让我确认到了……果然，我和大小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么。至少在此刻，您的话语让我忘却了自己的愚昧和无止境的嫉妒。”

“玛利亚……”

“哈哈……抱歉，我果然是最不适合呆在这座公爵府里的人了。在这一瞬间，我终于看到了大概在寻找的东西了。确实，就和少爷所说的一样，只要用平等的内心去观察的话……真是的，过去的我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呢，所以第一次明白了这一点的我才会变得这么奇怪呢。抱歉，一直在这边自说自话。”

红发少女的脸上已然不见一丝泪痕，有的也就只有如阳光般璀璨的笑容。

“我所寻找的东西恐怕并不存在与这座宅邸之中，所以大小姐，请允许我辞去现在的工作。”

“玛利亚，你在说什么！？是拉普拉斯吧，是他跟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吧？回答我啊……”

女仆摇了摇头，继续补充道。

“从一开始进来这个房间，我就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了，只是没想到……不过，听了您的话语，我更坚定离开这里的决心了，请原谅我。”

“……是……么……那你准备去哪里？”

女仆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或许是北上冰原抹大拉，或许是渡海前往仙境蓬莱，自己也不太明白，但是只要一直前进，我想要看到的风景终究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去意已决么……看来我是拦也拦不住你了。”

伊莉丝捏紧手中的首饰盒，从中捡出一串南边的贵族献上的珍珠项链。

“这串珍珠你拿去，就当做盘缠吧。”

“钱的话，我光是在这里工作的两年便存下了不少。”

伊莉丝看出了女仆眼中的疑虑，继续说道。

“这并不是施舍，我需要你再一次去见伊格尼斯那个家伙，然后将我今天的行程告诉他……”

说着，伊莉丝便拿起了盛放在梳妆台上的金边蔷薇邀请函，拆开外边的包装。

“您难道……”

“是的，我准备向他摊牌了，所以，这是交给你，卡迪巴公爵家的女仆长的最后的工作了，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是，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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