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
“请。”
“呼……利托里奥,你……”
坐在帝王之位上的中年男子抬起被妆容所模糊的黝黑眼眶,用满是血丝的眼神看了眼面前向他恭敬地举起高脚杯的老者,随后无奈地拿起一旁侍从所受理检测完是否藏毒的红酒,倒入酒杯之中。
金发的中年男子眼神之中尽是怒意,但这位财务大臣像是丝毫没有将帝王的这份桀骜放在眼里,随后痛饮完杯中的酒液。
“哼。”
圣·卡达姆十六世也丝毫不甘示弱,将盛满的酒杯中的红酒尽数饮下,一时半会儿,瓶内的液面已经不足一半了,而帝王的眼中也微微浮现了醉意。
头发花白了大半的大臣只是收起酒杯站到一旁,低声询问道,
“陛下……关于那件事情,现在考虑得如何了?”
“利托里奥!汝……”
“……战机不可延误。尽管现在臣已经命令各大商会内部开始动员起来了,但还是差了陛下一个准信。”
“汝……这是在威胁本皇吗?私自招募兵马,你把本皇置于何处!?”
“陛下……臣想任谁都不想看到帝国自己内乱,然后被南诸盟入侵吧。臣这么做,只是为了帝国的未来着想……”
“哼,说得真是好听啊,把帝国内的年轻人送上战场,然后厮杀,这就是大臣所说的帝国的未来吗?”
白须的大臣只是笑着抚摸着自己的短须,随后将视线转向热闹非凡的晚宴上,缓缓说道。
“他们是帝国未来的基石,成为帝国元祖圣龙帝大人所未能达成的丰功伟绩的一页。即便陛下这么说,臣的犬子这回也会踏足战场,为帝国的未来铺路。”
“然后呢?汝要本皇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吗?比起那些所谓的‘丰功伟绩’,还有更加沉重的东西存在的吧!?”
“比如?”
“生命。”
利托里奥大臣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一样,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和蔼的笑容,但那份和蔼之中究竟栖息着什么存在并不为世人所知。
“看来……那个人偶的去世,对陛下来说是巨大的打击呢。”
“汝……竟然敢如此称呼本皇的妻子!是不准备把本皇放在眼里,想要自己坐上帝国的皇位了是吧?”
“怎么会呢,臣可没有这个胆量。无论怎么说,臣只是为了这帝国,在正确的时机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罢了,所以臣才会站在这里。”
“‘正确’……哈哈,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正’这个字眼更加可笑的了。”
大臣没有做出丝毫的否定,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像是称述着什么事实一般,说道。
“现在在场的数百位臣子中,可是有八成以上的人支持臣的倡议的,事到如今,臣便已经是几乎所有人的诉求了。无论如何,陛下都已经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恐怕等明天的朝会,甚至连战争临时动员议会都不需要投票,帝国全体就会直接宣布进入战时状态吧。”
“好……那么本皇问汝,汝能背负战争中所有逝去的生命,所有支离破碎的家庭吗?”
老者只是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
“所谓的生命,不过跟国库里边的梅洛一般,只是数字罢了。战争需要的并不是怜悯,而是残忍的厮杀,以及更加残忍的厮杀。”
“汝……你疯了!你彻底疯了!”
“疯掉的到底是谁?是从先皇时代被许下储君之位后便一直碌碌无为的陛下呢?还是帝国上下,摩拳擦掌的无数生灵呢?”
“父皇……”
一直坐在金发帝王身旁的王子摸了摸皇帝那显得苍老的手背,但此刻的皇帝眼中已经看不到任何除了愤怒以外的任何情绪了,只是用右手猛地一推身旁的侍从。
玉质的酒杯瞬间从盘子上跌落至地面,顷刻间便化作了无数的玉石碎片,但夜宴之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这场异变,只是沉醉于自己的世界中。
“滚!”
“是、是!”
原本准备捡拾地面碎片的侍从在听到帝皇的一声呵斥后,慌忙地端着铁盘子快步离开了王座。
“陛下,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希望臣的话语能真正传达至陛下的内心之中。请恕臣告退。”
“哼……利托里奥,你真是好大的野心!”
最后只能无奈地注视着老者离开的皇帝再一次露出了怒颜,握紧的拳头又是松开又是收拢。
但这只有一国的皇帝才被允许的内心挣扎,也就是只有身旁的那位不过十岁的小男孩看在了眼里,而此刻,他远眺利托里奥大臣的眼神中也充满着咒怨。
或许,种下仇恨的种子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而金发的小男孩只是默默地收敛起脸上的表情,随后摇晃着父亲的宽阔手掌,问道。
“父皇,要打仗了吗?”
“……梅菲斯特,父皇恐怕……已经没有办法阻止这场战争了。”
“是因为利托里奥大臣是坏人吗?”
“坏人么……孰知道呢。但是这毫无疑问是帝国的一面,未来如果你要继承本皇、我的位置的话,就乘现在好好看清楚吧,这个国家的全貌。”
“……嗯。”
“不知道她还在世,会不会再痛斥我一次呢……”
原本呈现着火苗渐渐衰弱下去的势头的皇帝,此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渐渐燃起了崭新的火焰。
“既然汝这么确信自己会赢的话,那便先让汝一局吧。遗憾的是……这个世界上可不会存在下完了便会结束的棋局啊。”
“父皇?”
“一切都还刚刚开始。准备好接受吾的怒火吧……”
过去曾被世人称为‘贤王’而圣·卡达姆十六世此刻露出了如同死斗的角斗士般的战意,不过片刻之后,这份战意便被小心翼翼地潜藏起来,又露出了那副过往时的英姿。
“陛下。”
正当皇帝准备起身唤来侍卫时,鹰钩鼻的老者凑到了皇帝的身前。
“卡里古拉卿,有何事?”
“刚刚的对话,臣全都听到了,请陛下恕罪。”
“无妨,反正以你的能耐,估计比本皇更早知道利托里奥心里的算盘吧。”
老者咳嗽了一声,不过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弯下了腰说道。
“其实……臣还有办法能够治一治财务大臣的威风。”
“事已成定局,现在再说已经晚了。”
“确实,想要击破残局单靠臣的能力并不足够,但……”
“但是?”
“还有她的存在。”
鹰钩鼻的老者用自己的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刚刚回到座位上的银发少女,而皇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看来真正忠于吾的只有汝一人啊,卡里古拉卿。”
“不敢当、不敢当。臣与陛下一直都是一家人,故而不会说两家话。”
“即便战时议会宣布进入战时,尚有一个月的缓冲期……只要让伊莉丝·让·卡迪巴·斯卡德莱斯在这个期间坐上学院的顶端,来控制帝国魔导系统的运作么,而且以她的身份是绝对不会被利托里奥大臣操纵……但是汝有什么能力让她站在我们这边?”
“陛下难道忘记了么?当然是婚约。”
“伊格尼斯的婚约么?你看,本皇连这种事情都给忘记了……甚好,嗯、甚好。只要作为卡扎马洛学院长的伊莉丝站在我们这边的话,就等于多一支精锐的学生军队以及帝都的大结界么?”
“正是!到时候也不过是瓮中捉鳖,利托里奥大臣即便是有通天的能力也没办法逃离帝都了。”
“嗯,不错……那么本皇便采纳爱卿的办法吧。不过伊莉丝·让·卡迪巴·斯卡德莱斯那边愿意么?直接来到卡里古拉家,要是……”
老者摇了摇脑袋,说道。
“臣早就有所准备。陛下难道忘记帝国建立之初的特殊律法了吗?就是最末的那一条。”
“……”
“嗯……就是向有婚约的女性提出结婚的请求,随后战胜所有慕名而来的战士,便能迎娶其回家。这座大厅中可是有着数百位帝国内大大小小的贵族呢,和他们交代本质上和昭告天下没有什么区别吧?而且,伊莉丝也确实有婚约在身。”
“那……要是伊格尼斯他输了呢。”
“关于这一点……说实在,臣其实早就让人宣传出去了,‘陛下有意让伊莉丝嫁入卡里古拉家’,恐怕这会儿应该没有人会有胆子会站出来吧。而且伊格尼斯也并非是常人,他也做好一切战斗的准备了。”
“嗯,虽然你并没有跟本皇事先说明,但本皇还是免去汝之罪吧,这回你做得很好,事成之后便赏赐汝一座庄园吧。”
“臣,谢过陛下。”
“尽情去做吧,一切的背后都有本皇做担保。”
“那么,便由臣捎来扩音装置吧。”
“那便有劳你了。”
鹰钩鼻的老者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随后退回了下方,吩咐起周围正在等待着的仆从,不久之后他们便双双离开此处。
露出威严的帝皇只是默默地看着不远处的银发少女,随后从嘴角吐露出一声叹息。
“……可别怨本皇啊,卡迪巴哟……”
默默地,空气中只留下了两道沉重的短讯,世界便再一次被涌来的嘈杂声所笼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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