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皇帝的妥协

阴暗的房间内，两位穿着着绒皮军装的青年拉开了窗户旁的窗帘，让秋冬交际之日的寒光照亮了足以坐得下二十人的橡木长桌。

橡木的长桌之上几乎看不到一丝灰尘，不过门外很快又划起了几道凉风，那两位军装青年抱着大型的椅子来到了房间之内摆好，最后在屋内摆满了椅子后便不见了踪影。

大约三十分钟之后，房间的正主终于来到了屋内，坐在了离那片摆着西大陆地图最近的位置上，随后陆陆续续有打扮得厚重的官员进入房间内坐下。

而这位房间的正主，正是帝国的最高皇帝——圣·卡达姆十六世，身为一国之君的威严显然压得房间内的几人有些喘不过气。

当然，这几人里并不包括那位两鬓斑白的老者，现任的财务大臣利托里奥。

老者只是抽着一口旱烟，将满是干裂老茧的手指放置在桌面上，没有开口说道。

“人都到齐了是吧？安涅特？”

“报告陛下，所有的大臣都已经就位。”

一旁的皇家侍从在低身向在座的所有人鞠躬后，便用戴着白线手套的手臂轻轻带上了房门，没有拂走一抹多余的空气。

“那我们开始吧，有什么在朝堂上没法和本皇提的条件，便在这里说清楚吧，本皇有这个耐心。”

“陛下！关于战机一事，切勿延缓！晚冬即是最后的时机了！臣恳请陛下收回成见……”

“臣亦是如此，近来臣的塔塔克领内的商人愈发地不安分了，不光是今年粮食收成比起去年欠佳，各个商会内的粮食价格也同时飞涨，恐怕还没等到春末鱼群回游，塔塔克领内便会出现大饥荒……”

“正如尤里西斯大公所述，进来南诸盟的商人渗透严重，甚至连东北雪原上的抹大拉王国都在不知不觉中被侵蚀殆尽，这恐怕不会是一个好兆头。现在，对于吾等帝国来说，最大的危机已经在悄无声息中临近。难道，一定要等到对方将斧子放在帝国的咽喉上时，陛下才会悔悟吗！？”

“你们说的本皇都明白，不过……谁敢保证，在战争的中途不会有第二次文艺复兴？不会有邪教作恶？这是一场博弈，而不像利托里奥大臣所说的天赐好机。”

老者轻轻敲打着手中的烟斗，像是在那股熏蓝色的烟雾中沉吟了许久，随即开口道。

“既然陛下提到了我，那么作为臣子的我便开口说上两句吧。”

皇帝双手交叉放置在面前，各位臣子也是露出了一副沉默的态度，放下了手中的成见。

“可能大家都知道，我过去是混迹在军中的混混，得到了前皇帝陛下的赏识，才被提拔到了他的身侧作为副官辅佐。作为从军中出来的人，虽然现在掌管着国库，但军队的身份从未在我的内心中低贱过。因为只有坐到了这个位置，才会发现以往军队的重要性。政策常常讲时效性与实效性，而军机往往也是这样的道理。要是不在正确的时机内选择正确的方法，之后等补救时需要考虑的因素也会大大增加。”

“利托里奥大臣的意思是，现在正是这样的时机么？”

“是的。臣恳请陛下现在发兵的想法无法就那么几个，第一：冬季行军的仓促与天气的险恶。入冬之后，塔塔克领以北的区域便会大雪纷飞，届时不光行军十分困难，连军备的配制方面，除开武器的保养，我们甚至连专门用于保暖的军戎恐怕都不足以配备给所有的士兵，尤其像是睚眦海大公所处的西边境。”

一位在所有人中穿着得比较厚重的黑发男子凑了凑鼻尖，垂下了脑袋。

“嗯……本皇听着呢。”

“第二：是地形。事实上，按照地理的条件来看，帝国的土壤肥沃，但同时也带了了缺点，就是在冬季过后，像西塔塔克领的区域大多数时间是处在化雪的状态。”

“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了皇帝的置疑，老者只是微微抖了抖手中的烟袋，继续回答道。

“是沼泽。春天最大的特征便是多雨，尤其像是塔塔克领这样临近大水源的领地，在春季时许多低洼的平原会变化为难以行军的沼泽，而这些沼泽难以辨明，恐怕只有在盛夏时节才会渐渐恢复过来。而那群南方的蛮子可不这么认为，南诸盟长年湿气重，对于沼泽地带的行军也有一套自己的编制规范。要是等明年的春天被攻过来，最适宜迎敌的部分恐怕是这里——帝都领了，如果选择在塔塔克领迎敌，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了。我想，陛下也不想被那群南方的蛮子给直攻进帝都里来吧。”

“原来如此……利托里奥大人所说的那种南诸盟的攻伐部队，大概就是‘泽士’吧。十二人成组，以草垛作为踏板进攻的后勤部队，一夜间便能在沼泽中推进数十里。况且这一年南诸盟收获颇丰，草垛的储备也……”

现在，凝思的人换做为那位帝王了。

圣·卡达姆十六世凝视着那张西大陆的地图，眼神之中似有的荧光在跳动着。

“无论如何，等到了春季，塔塔克领便会变成易攻难守之地，同时塔塔克领也是邻接着帝都领的要地，如果陛下害怕的话，那便将办公地点移迁至副都吧，在那里还有克莱因公……”

“够了！本皇还需要点思考的时间，再让本皇……”

此刻，坐在另一头的一位将面貌隐藏在兜帽中的男人开口了。

“陛下可否听我说上一句么？”

“谍报大臣斯坦门茨卿，连汝也要劝吾么？”

“不、臣只是陈述已经发生的事情罢了。”

“说。”

“今日早晨得到消息，安插扶持在南诸盟最高议会内的两位‘猎犬’，已经被现任的盟主给诛杀了，现在尸首还被挂在寒鸦城上。”

“这群蛮子！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是欺负我大帝国没有可用之兵了么！？”

“臣明白，陛下心系万民，乃大家也。不过，正如利托里奥大臣所说的那样，现在帝国国内也需要这么一场大胜仗，以振奋因为粮食欠收而造成的失落情绪。同时，要是拔除了南方的隐患，我帝国便后顾无忧了。”

皇帝紧捏着拳头，最后在桌子上猛地一敲，说道。

“够了！既然如此，那就随你们的想法吧！即日起立利托里奥大臣为帝国外相，掌管国内所有的军事动向。卡里古拉公为帝国内相，准备抽调那些驻扎在南诸盟的商团和商会，加派猎犬渗透敌后，剩下的都去准备起草战争动员令。关于调兵这件事务必要做到悄无声息，本皇要说的就只有这些了。”

“还有一件事！”

“……”

“关于魔道兵团的事情。”

“不是说了么，全都交给汝了。汝既然要用的话，就亲自去找老师谈好了，和本皇说有什么用？”

“是，陛下开明！”

“哼……”

帝国的最高皇帝甩了甩袖子，便转身先离开了房间，剩下的就几位帝国的高层互相对视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也不用再去请示‘那位大人’的意思了吧？”

“剩下的还能怎么办？睚眦海大公这回回去可以准备起来了，北境防线那边我也会请人去通知边境公的。剩下的公文都会由帝都来起草的，各位只要等待命令的下达便可。”

“明白了。”

说罢，便已经有人跟随着皇帝的背影离席，陆陆续续地便只剩下了老者一人独自坐在位置上。

老者随后吸了口烟，望着众人完全离去的长桌一边咳嗽了两声，一边缓缓说道。

“……帝国的未来，就由我利托里奥来开辟吧。”

野心、亦或是可以被称作执念的东西在他那显得有些花白的眼瞳中闪动着，随后如同融化的积雪一般消逝殆尽，只剩下了一位普普通通的老者矗立在原地和蔼地笑着。

最后抬手拍了拍头顶的褪色军帽，老者也起身离开了房间，在门口那两位士兵的见证下，这间房间再一次被漆黑所笼罩起来，再也没了声音。

…………………………

沙————沙————

细剑回笼，旋转着的朱红色华伞如绽开的曼珠沙华般，在无穷尽的泡沫琼楼上盛放滑落。

喷溅而出的蓝色鲜血浸染海面，伴随着怪物最后的一声咆哮，那片原本令人向往着的梦幻都市也渐渐化作了炼狱墟城，缓缓崩塌下来。

而构建出墟城的白雾，也在此刻如同归潮一般消退，一切的幻象中似乎只有站在其中的那位美丽女性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她踩着一块漆黑的海蚌壳平稳地落在海面上，不远处的客船在海浪中摇晃拍打着自己那庞大的身躯。

金发的女性只是远眺了一眼，便在自己的身后张开了一对鲜红色的羽翅，拾起那块不过人手掌大小的蚌壳脱离了海面，最后在船夫们的欢呼声中，回到了那艘客船上。

“奥様，真是好手段啊！”

“过奖。”

随意地将手中的蚌壳甩到甲板上，金发的女性注视着远方的暴风云叹息了一声说道。

“赶快开船吧，现在船应该能继续前进了。”

“是、是！”

那块漆黑的蚌壳只是吐出了一堆蓝色的泡沫，在甲板上抖动了几下，便没有了后续。

而此时的金发少女只是缓缓地收起红伞，进入了船舱内……

（ps.明天加更，应该是三章，剩下的两章放在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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