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初阳露头,晨曦入户,美人藕臂从厚被里抽出。往旁摸去,怎料身旁暖被已凉,人已走。
唤媵洗漱,曼声问之:“现已何时?”媵端铜色脸盆至床榻边,答曰:“回娘娘,现已卯时。”点了点头由媵伺候梳洗。
美人着缃红色蜀锦广袖襦裙,腰间绸带环佩,头挽如意头髻,细长花钿已做固定,龙须刘海在细腻精致的脸前飘扬。胭脂水粉作笔,勾勒出倾国倾城之姿,闭月羞花之貌。
镜前佳人嘴角勾起,吩咐媵招人撵轿至冷宫。
冷宫。苔痕上阶绿,冷宫前惨凄。见眼前之景笑意更甚。头微昂,好不骄傲。由媵托扶,从软轿上下来,在壹无牌匾之阁前驻足,命媵敲门。
冷宫内一人儿颓坐于地,青丝散乱,眼神空洞,略显清瘦,昔日的朱唇暗淡开裂,粗布麻衣,毫无生气,那便是废妃。屋内黯淡无光,处处都来落了灰。听声,缓缓起身,有些不稳,吱吱嘎嘎的门响起,门开。似乎被久违的阳光刺痛了眼,她瞧着那人带着一副胜利者姿态,沙哑的嗓音发出怪异的声音“不知您来有何事。进来坐坐罢。”转身,又回到原处。
鸢妃一眼望去便是那毫无生机之人,欣然之意显露无疑。
抬脚踏过门槛,室内并无半点华丽,转眼扫视自家阿姊,穿着与农民无异,往日太子妃的形象与傲气似乎已被磨平了。朱唇再起:“阿姊,现已腊冬,穿衣如此少,不怕感染风寒?”话毕,掩嘴轻笑。
废妃闻跫音,仍未抬头,未语。这寒冬腊月,身寒又怎比得过心寒。眸子打量眼前人儿,这锦衣华服当真是不同了呢。道:“阿娣,真是好手段呐。当初为何要让你进宫,真真是引狼入室。”转而冷笑,幽幽道:“本是同父,也不知你如何下得了这手。”
鸢妃闻言,不怒反笑:“这世道,若是手段不高明,妾今也不能在此与阿姊谈心。至于为何……”突然嗤笑一声,“你可知道本宫恨你!”头微转,如述说故事一般说道:“帝子本是爱本宫,只因你是嫡女。你的一棒,打散了本宫和他。从那时候便开始恨你,看你做太子妃的得意我便发誓,要让你痛不欲生。哈哈哈!”
“可笑吧?明知道他和你的幸福都是装的,可我的心还是那么的痛,那种心疼你知道吗?啊?”最后一个字音随着一声“彭——”拍桌子的声音一同落下。
废妃好像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起身,指向眼前人怒骂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你胡说,他很爱我,我曾经是他的太子妃,他很爱我。你不要造谣。他是爱我的他是爱我的。如果不爱我我怎么会是他的太子妃,如果不爱我怎么会有对我的柔情似水啊。如果不爱我,怎么会许我一世荣华啊。他一定爱我。都是你,你信口雌黄一定是嫉妒一定是嫉妒。”一世荣华,也变成在这深宫老去。可是心底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却也只能嗟之。
鸢妃见其突然起身,指着自己猛说到,犹似疯癫。收起惊讶,嘴角上扬。
“因为你是丞相嫡女啊,他只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阿姊不会是爱上他了吧!哈哈哈!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见她继续呢喃,未理自己半分,也起身,微有恼意。微弯腰,嘴角还是那抹讽刺般的微笑。“阿姊,你怎还不明白呢?他一直都不爱你啊。”话毕抬起右手,用力推了一下她的左肩。
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又嫌不够解气,怒喊:“如果我是你,我早就撞死在这了。你这么不去死啊!?”
废妃感到左肩有些微痛,可怎能比上那心中的痛啊,清泪落。“嫡女,你也终究比不过我的身份。哈哈哈。死,怎么会死啊。我还没有看着你来这里呢。我还没有让你得到报应呢,怎么会死啊。”眼泪汹涌,转身踉踉跄跄,瞧桌上有一旧茶盏,拿起茶盏,像那人扔去。“哈哈哈,他爱我,他不爱你,我是嫡女,你是庶女。他是爱我的。”人儿已癫狂,只知重复这话。
鸢妃听所言,极为讽刺,却也未说什么,毕竟她说的是对的。
低头沉思之际,见一素手猛地拿起瓷杯,皆为女人,何尝不知她要做何?杯扔出之际,往旁躲避,甚险甚险,就差一点。
瓷杯落地,刹那成碎片,入户之阳照耀,瓷面反光,略刺眼。忿然。怒斥道:“做甚?你我同为妃位,你且是废妃,有何资格朝我摔杯?真以为叫你一声阿姊你便可为所欲为?本宫今是皇帝宠妃,而你不过曾顶过太子妃的头衔罢了,至于嫡庶,身为嫡女不还得壹永居冷宫之果?”
见人已疯,暗道何必多说废话。罢。
转身,迎骄阳而去。坐上软轿,“起轿回宫”壹太监捏着嗓子喊道。而后人影渐远。
废妃的思绪再一次飘向远方。是啊,身份尊贵又如何,终究是一枚棋子,曾经万千宠爱,如今孑然一身。两行清泪落到头来我才是一个笑话,彻头彻尾的笑话。在这冷宫再无翻身之日了。微微摇头,缓缓起身,却觉那起身都费力了。望向那曦,却觉无比刺眼罢。或许,还有另一种找寻光明的方式吧。俯身,捏住那破碎的瓷片,好像如我一样残破呢。轻笑,划过玉腕,泪与那殷红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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