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logue［2］

阿伦·格莱佐抬起手臂，略微有些颤抖地将手背对准了认证器，闭上了双眼。

然而等待之后，想象中彻骨的寒冷，却并没有袭来。

『嘿，摩托车手，你忘了戴头盔。』

一个女声响起。

不同于那种冰冷的系统播报音，这个声音富有感情，也非常好听，就像是人类发出的一样。短暂的疑惑之后，格莱佐暂停思考的大脑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是谁？还有人在基地里吗？』

此时的情景，就好像一个人偷偷溜进放假后的学校教室，却发现教室里已经有别人在一样。格莱佐慌张地分析情况，得到了一个荒谬的结论。

『妈？是你吗？你们没死！？』

『噗，哈哈，谁是你妈啊。』

头顶的扩音器里传来杠铃般的笑声，也让格雷策略微冷静了下来。听起来这声音的主人，似乎还是个孩子。

『那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抬起头，察觉到在扩音器旁还安置着一个隐蔽的摄像头。面对着那个镜头，他隐约感觉到了一股视线。

『我叫尤莉。阿伦·格莱佐少尉，你好。』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父母告诉我的啊。我知道你就是博士的儿子～』

想到之前滑稽的举动，他突然有些害臊，于是转移了话题。

『我……已经不是什么少尉了。我退出了军队。』

『咦——是这样吗？哦，好吧，那就去掉“少尉”。这些事情先不谈，我想说的是，从发生那件事的那天起到此时此刻已经有229个地球日零15个小时了，阿伦，你知道这个时间有什么意义吗？这代表着从你父母出事开始，我在这里等待你来的时间。』

『等我……你是说，我父母出事的那天，你就在这里？难道说，你……』

格莱佐的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

『你可别瞎猜啊！事先说清楚，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等你，是为了和你一起弄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起查明真相。』

『那么，你怎么证明你说的话属实呢？』

『唉。』

尤莉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这种桥段吗？嘛，算了，就按照老套路来吧。博士他们平日里还是跟我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情的，你可以问我一些关于你自己的事，如果我能答上来，不就能证明我是你这边的了吗？』

『可以。那么第一个问题，我的生日是？』

『2180年6月18日。』

『第二个问题，我出生在哪里？』

『矩尺座旋臂，星联，帕尔维斯空间站。』

『目前都对。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格莱佐顿了顿，视线微微下移，随后说道：

『我18岁成人礼那天，我的父母都送了我什么礼物？』

『……』

扩音器里传来一阵沉默。

『怎么了，快说啊？难不成你要声明自己没听他们说过这件事吗？』

『应该是没有送礼物吧。你18岁生日那一阵子，我们就在这里开展着研究。根据我的记忆，博士夫妇并没有在那几天呼叫过运输飞船。』

『……答对了。』

门外呜呜的风声传了进来，在这颗暴风雪永不停息的星球上，人的神经无时无刻都会下意识地紧绷着。而格莱佐此刻却释然地重新走回基地，拿起头盔走进研究室坐了下来。

『所以？听你说要和我一起查明真相，这是不是意味着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虽然我在现场，但是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太令人震惊了。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

『那谁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格莱佐粗暴地把头盔向地上砸去，然后一拳砸在桌子上。

『他们也好你也好，一个个都好像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在两万光年之外，突然有一天就听说自己的父母都死了，而所有人都只能回答说“不知道”，“不清楚”！！我飞过来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看到的也只有一座空屋！！！你说啊，你倒是说啊，你一个一直在这里的人，怎么会什么也没搞懂？你那双该死的眼珠子难道就是安在脸上当摆设的吗！？』

『……』

格莱佐用手抹去眼角渗出来的几滴眼泪，颓然地捂住了脸。

『我感觉，我好像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世界少了我也可以随意照常运行。没有人需要我，没有人在意我会怎么样。』

『并不是这样的。』

『……』

『戴上头盔，走出研究基地。我已经接入到了你的万用工具，外边有东西要给你看。』

短暂的沉默之后，尤莉又补充了一句。

『是格莱佐教授留给你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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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生服剩余能量百分之70〕

暴风雪似乎比刚来的时候更猛烈了一些，能见度也在逐渐降低。格莱佐跟随着手上显示的导航，一步一步在深深的积雪中跋涉着。

『还有六公里？这样的话，倘若我继续步行到达目的地，维生服的能量就不够支持我回到飞船了！』

『请安心吧，去了那里之后，你就不用再担心维生服的情况了。』

『喂……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换个地方去死吧？』

『某种意义上来说，没错。』

『哈哈，好吧。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格莱佐的行进方向是朝着山谷的深处，只见两旁的山壁离自己越来越近，颇有一种“钻牛角尖”的感觉。

『喂，你虽然不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但是你至少知道他们在研究什么吧？』

『是的。你想知道吗？』

『说来听听？光一直走路也没什么意思。』

『嗯……简而言之，我们是在研究这个世界，这个宇宙的深层构造。』

『完全意义不明啊，稍微引用一些术语也可以接受的哦。』

『就是在研究“狄拉克之海”啦！』

『……狄拉克之海？是这颗星球上的某个地名吗？』

『啧，就知道你不知道，还得劳烦我解说。这是由物理学家保罗·狄拉克于1928年提出的一个理论假说，在逐步完善之后，于2180年得到了证实，没错，就是你出生的那一年。』

『1928年，这么久远啊，这个物理学家还真厉害。』

『这个理论呢，大概的意思就是，宇宙是一个“大海”，由无数个具有负能量的电子组成，就好像水分子一样。而所有物体，比如说恒星、行星、帕尔维斯空间站、你的维生服还有小狗在路边排泄的粪便，都是从“狄拉克之海”中提取出正电子而留下的“空洞”所体现出来的。』

『听起来有点类似弦理论呢……那么宇宙中的真空就是不存在”空洞”，全是正电子的“海洋”咯？』

『正是如此。非要比喻的话，我们眼前的表象就好比这个“狄拉克之海”的表面冻住的冰层，碰的到也摸得着，我们生存的世界就恰如这海面上耸立的冰山了。这些冰块都是从海里面提取出来的水分子冻结而成的，而提取出的水分子就会在海里留下所谓的“空洞”。』

『那你们就是在研究这个冰山咯？』

『不。我们在研究的，是冰山下面的海洋。』

『海洋……不就是含无数个正电子的海洋吗，也就是真空……真空有什么好研究的？』

『即便是毫无异物的绝对正电子海，也并不是平静的。这冰层下面的水域，同样也有暗流，有漩涡，有海浪。这都是在表层世界体现不出来的运动，但是却和我们息息相关。』

『息息相关……你能解释一下吗？』

『这之后的东西要说的话就太长了。你看，我们已经到目的地了，等你看完你父母留给你的礼物，我们再继续讨论不迟。』

现在格莱佐所在的位置正是“牛角”中的“牛角尖”，他走到了峡谷的尽头。在那里，一个山洞出现在岩壁上，黑黢黢得望不到内部。

『你是要请君入洞咯？』

『是的。洞内有照明，不用害怕。说起来，这个洞也是由“狄拉克之海”中的“空洞”具现出来的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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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目前狄拉克之海理论已经被量子场论所取代啦！小说构思需要，还请诸位看官不要当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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