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行动

“开除……？”

我楞楞的看着菲洛莉亚。

虽然从真身暴露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做好了被开除的准备了，不过至少不应该是现在才对，因为我们还没有脱离危险。

“是耳朵不好使了还是反应神经出了问题？需要用沙丘蛞蝓来帮你清理一下耳朵么？”

菲洛莉亚做了一个掏耳朵的姿势。

“但是现在……”

“你刚才，擅自顶撞骑士长，并且我也已经提醒过你了，这是第二次了吧？还有最关键的是你昨晚上并没有执行我的命令对吧？”

菲洛莉亚抬起头直直的盯着我，但是我感觉她那琥珀般的眼瞳中根本没有倒出我的影子。

“昨晚上？”

昨晚上菲洛莉亚说过什么吗？不是在昏迷中么？

“虽然那个时候我已经神志不清了不过我说过的吧？让你跑。”

“啊……”

“怎么？看你的表情好像是终于回想起来还有那么一回事了？”

在那种状态下还能算么？而且追兵就在屁股后面！

“但是那也是因为……”

“你没有听我的话对吧？”

“在那种情况下我可能听话么！换句话说要是我走了你自己在那里怎么办啊？”

“那是我的事情。”

“哈？！”

我气呼呼的看着菲洛莉亚，因为是也是自己分内工作的缘故我也没在意感谢什么的，但是也不用说到这个份上吧？搞的我自己好像一个傻瓜一样的。

“身为仆从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的听从主人的命令然后行动。从昨晚上的事情我已经看出来了，你会根据自己的想法去行动对吧？”

这是什么强行的说法，昨晚上你根本就没有任何意识和行动力了好么？我不自主判断难道还等你的命令么？

菲洛莉亚现在简直是在无理取闹，根本不听……应该说是根本不想听我的话。

“而且就算告诉你计划，你能帮上什么忙？是能够在门口吸引他们全部人的注意力？还是潜入一定会守卫重重的遗迹入口？先说好我和德拉弗骑士长都对尤尔伽的遗迹内部一无所知，一旦出现任何意外情况，你有办法自保么？”

“唔…………”

一连串的问题让我直接楞在原地，我不知道怎么反驳，也无法反驳。

菲洛莉娅自然不用多说，虽然凯尔特骑士长看起来是普通人，不过作为老将他也是作战经验丰富。换句话说现在这里最没什么用的就是我。

我是连炮灰都当不了的存在……感觉心窝里面有个地方在微微作痛。

“明白了么？明白了这些就快点走。”

菲洛莉娅不耐烦的看着我。

“我还要和凯尔特骑士长商讨下一步的对策，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

非要说的这么绝嘛……

双手微微捏紧。

我知道自己很没用啊。过去和我一起在村里面长大的玩伴不是学会了魔法，就是考上了大学亦或是找到了不错的工作。

像我这样对自己都感觉有些绝望的人，我到底是为什么来弥尔顿找工作的呢？

我是怎么，在昨晚的那场厮杀中存活下来的呢？

鲜血的味道和火焰的温度在脑海中还没散去，但是这一切忽然变得不真实起来。说起来，自己能活下来，很大一部分还是运气的缘故。

我可能，就只能是这种人吧，靠运气勉强活着的人。

“我知道了……”

我站到菲洛莉亚面前，对着她深深鞠躬。

希望自己被别人期待什么的，果然是有些痴人说梦啊，对我来说。

他们两个所生活的是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通过昨晚的事情我已经彻底了解了。我不过是稍微看到了那个世界的冰山一角而已。自然也不会对我这样的人有什么期待，倒不如说是会被期待的话反而有问题。

我的嘴角微微的扬起，突然有点想笑。

笑昨晚上那个在炽热的烈火和爆炸的烟尘中拼死奔跑的自己。

“虽然时间很短暂，但还是承蒙照顾了。”

“…………………………”

我没有抬起头，看不到菲洛莉娅的表情，不过我可以猜到大概和往常一样吧。

我直起身，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随着房门关上的一瞬间，我顿时觉得空气都似乎都变得不那么凝重了一些。

一扇门，里外是两个世界。

今天的特洛斯依旧太阳高照，我在人群中慢慢的行走着，街道上时不时的可以看到那些拿着魔铳怒气冲冲巡逻着的民兵，一开始我有些紧张，不过后来发现根本没有必要。

当然没有必要了，无论怎么说昨晚上我在店里面都是女仆的形象，现在换上了松散的男装，再怎么对方也不会抓一个性别都不一样的人吧。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这也许真的是我唯一的长处了。

有点失策了，自己赌气的破罐子破摔的走出来了，但是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做好呢？我的身上并没有玥立昂，现在就算想去别的地方也不知道路该怎么走。

早知道就算是死皮赖脸都应该继续跟着菲洛莉娅他们了，现在只能这样了么……真是自作自受。

我慢慢的走在特洛斯的沙丘之路上，心里却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尤尔伽文明，菲洛莉娅，文森特，还有凯尔特。

他们所处的和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但是现在，即便我已经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可是我依旧无法真正的回归。

井底之蛙在某一条终于认识到天空的辽阔之后，它还会在返回自己那个狭窄的井底么？

“啊咧？这不是希瑞么？怎么了？”

“啊？”

熟悉的声音从我眼前传来，我看着面前提着大包小包的戴着太阳镜的中年人。

“索罗萨斯中介……”

“这样真的好么？”

凯尔特看了看菲洛莉亚，咬了一口黄油面包。

“说实话，现在哪怕是多一个人也好，我带过来「圣痕」已经在昨晚就全部消耗殆尽了，就我们两个人的话，多少风险有点大。”

“带上他的话风险也不会变小的，倒不如说反而是会变大。”

“他在昨晚上已经能使用魔铳了，而且说实话那一枪让我也有些吃惊，很难想象他在之前完全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

“只不过是偶然的一次爆发而已，你该不会觉得他能一直保持那种状态吧。”

“他能使用魔铳朝人开枪这一点就够了，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这对于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已经足够了，让他在外面吸引一下敌人的注意力，然后我们趁机潜入。”

“那如果他撑不住了呢？”

“撑不住也没关系，他的作用已经达到了，就算之后他被…………”

凯尔特突然停止了说话，因为他再度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菲洛莉亚的脸。

那精致无暇的面庞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那双漂亮的眸子射向凯尔特的视线也没有丝毫的温度。

“你好像在意他在意过头了了啊，德拉弗骑士长阁下。”

少女轻生说着，没一个字都冷冰冰的。

“我只是站在我的立场上阐述计划成功的必要性而已，我要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来阻止文森特的计划，”凯尔特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倒是你，菲洛莉亚·杰尔雷卡，你似乎对那个小子有点在意过头了。”

“……………………”

菲洛莉亚的眉毛轻轻挑了挑，不过马上恢复了原状。

“那你刚才怎么不阻止我呢老头子？如果你真的需要他的话。”

“是呢，到底为什么呢？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突然的良心发现？”

“……老头子，说这种伤感话的时候能不要盯着自己的裤裆看啊？”

“……你有的时候还真是不解风情。”

凯尔特抬起头，同时将拿在手中的某个东西合上，紧紧的攥在手中。

“现在，我来说明一下具体的计划吧。”

索罗萨斯烧烤店

“所以说？就是因为那样被炒了？”

我低着头坐在烤架面前，牛排伴随着冲上烤架的火焰发出滋滋的声音和令人味蕾大开的诱人香气，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冲上来，火光打在索罗萨斯的脸上，将他的脸照耀成橘红色。

“嗯…………”

我小声的回应着，看着烤架上的牛排，连这些一天前令我食指大动的肉都没法将我完全拉回这边的世界。

“喂喂喂，你看起来那么悲伤是要闹哪样啊？明明会感觉困扰的可是这边啊，这不是正合你所愿么？你被解雇了，然后也不用伪装自己的身份了，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

索罗萨斯白了我一眼，故作惆怅的拉长了音调。

“诶，我就不一样咯，这样一来事务所的名誉又会受损了，我还得退你一点介绍费，那些钱应该就够你坐风驹回去了。”

“………………嗯………………”

我应该开心么？按照我原本的想法来说，我的确是应该开心的。

可是我现在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好奇怪啊，就像索罗萨斯说的那样，我不用在会担心自己的真身被暴露，也不用再去忍受那个大小姐的糟糕脾气，更为重要的是，也不会再有昨天那样的事情出现，不会出现那些拿着魔铳冲自己大喊大叫开火的士兵，也不会在经常遭遇文森特那样的变态改造人。至于被称作为尤尔伽的上古文明？得了吧？要不是这次偶遇凯尔特自己和菲洛莉娅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些本来就应该和自己的生活毫无关系才对，自己……本来不应该是这样才对，也不可能是这样。

“呐，索罗萨斯，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废物啊？”

“嗯？”

“我在你这里也找了不少的工作了吧？可是每一个都是还没踏入门槛就被踢出来了，这次的工作也是，我果然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的吧。”

“那还用说，你知道亏的你事情我都去给好多熟人低头认错了么？”索罗萨斯推了推自己的墨镜，“而且最关键的是。每次我都还得退还你一部分中介费，害的我现在必须什么都做点来维持生计。”

所以说重点在是退还的一部分中介费么？算了，也没差了。

是啊，自己根本没什么值得别人期待的东西，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

想自己被关注？期望自己被需要？被期待？希望自己这样一个没有能力的人被期待？开什么玩笑呢？我到底在妄想些什么呢？

我这样的人就应该适合一辈子呆在乡下…………

“可是，这次女仆的工作，说真的，就算是要我再次推荐人选，我还是会选你。”

“诶？”

我有些迷茫的抬起头看着对方，不过因为索罗萨斯带着太阳镜的缘故我看不到他的眼睛。

“我是搞人事事务所的，人事事务所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那当然是看人啊~”

索罗萨斯难得有些正经起来。

“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相信你能胜任这份工作，而其实一开始你的确也没让我看走眼不是么？”

索罗萨斯……你……

“既然你一开始就认为我很适合这种工作，那么你一开始为什么给我推荐那些别的？”

“咳咳……！那是为了一开始给予你试炼！你想想就算我看中了也不可能马上就安排是不是！”

“是么？真的不是为了从我这里多捞一点中介费么？或者是为了让我处理那种没人要干的工作？”

“怎，怎么可能，别想太多了，想太多了脸上会起皱纹哦希瑞，啊哈哈……”

噗嗤……大叔，你能看着我说话么？看着索罗萨斯有些狼狈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是我同这个中介对话以来第一次有种自己压制住了他的感觉，内衣格外的舒畅，而且我现在已经恢复男儿身了我还需要注意什么皱纹啊。

“不要在意那种细节！总之，其实就算到你今天被炒鱿鱼，你也没有因为任何事情而被讨厌啊？”

开什么玩笑，我在之前可是狠狠的被菲洛莉娅说过【女装变态】这种话了。

“希瑞，你仔细回想一下那个大小姐在刚才对你所说的话，其实你如果仔细听听她的话就会知道，其实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确的说过对你女装当女仆这件事情本身的厌恶不是么？”

“额？”

这么一说来，好像还真的是……

“换句话来说，他并不是对你这个人感到厌恶才将你解雇的。”

“那是为了什么……”

“那是你自己得去寻找的答案，每个人对答案都有不同的理解，我觉得我应该不会比距离她那么近的你看的更清楚和准确。然后，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

索罗萨斯猛地挥东手中的锅铲，一瞬间将烤架上的牛排全部翻了一面。

“希瑞你刚才不是说，觉得自己很没用很废柴么？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恰当，因为有没有用是根据情况来判断的，你在弥尔顿看到了太多至少看起来很成功的人士，亦或是你的周围有许多看起来成功的人士。”

“不过你所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你应该看看整个联合王国境内，看看这个边境城市特洛斯。其实大部分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也没有什么过人的长处，这里作为边境城市其实也一直不怎么发达，这里也随时面对着兽人族的侵扰，不过这里的人依旧活的好好的不是么？住在这里的老人也没有自暴自弃的认为自己没用啊。所以我要纠正一下希瑞你的说法，你的问题应该是‘自己真的是不被期待的那种人么？’。”

“………………我是那样的人么？”

“那也要看你的选择了，你希望被什么人所期待，如果你连这一点都没有想好那么说明你根本就不值得被期待！因为你甚至不清楚你希望被谁所期待！” 索罗萨斯挥舞自己的双手，仿佛在进行一场盛大的演说，“父亲希望自己被妻子和孩子期待，孩子希望自己被双亲期待，学生希望自己被老师期待，在公司上班的白领希望被上级所期待……你的要求并不是没有道理，倒不如说我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期待才会让出现成果的瞬间变得难而可贵。”

我希望被谁所期待？

仔细想想，我还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会想起自己在离开那个房间的瞬间，自己所看到的，是菲洛莉娅那宛若冰山一样的脸庞，散发着令人难以靠近的气场。

自己现在回来了，回到了这个世界，回到这个没有露出獠牙的世界。

不过菲洛莉娅还留在那边，她还没有回来，也不打算回来。

我再次想起了那个梦，那个只有我和蜷缩坐在沙丘上的那个孩子的梦，那个被光和暗给分割的世界。我站在光的这一边，而菲洛莉娅则站在我的对面。我的一只脚刚刚踏入黑夜的那边，就被菲洛莉娅给赶了出来。

菲洛莉娅……她是不想让我，过去？

我瞪大了眼睛。

我看过娇蛮的菲洛莉娅，蛮不讲理的菲洛莉娅，也看过吃着牛排露出幸福表情的菲洛莉娅，还有因为代理骑士长的威逼而害怕的菲洛莉娅……但是露出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表情的菲洛莉娅，我还是第一次见。

菲洛莉娅，是不想让我踏足那边的世界么？

并不是因为讨厌我，也不是因为我违反了命令，而是为了……保护我？

保护这样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我？

我捏紧了拳头。

“虽然我也还是想给你一点时间思考，不过我们并没有太充足的时间。”

索罗萨斯说着，故意压低了声音。

“城市里面原本的驻防骑士军几乎都找不到人了，你也知道他们几乎全是原第十九正规骑士军的人，几乎全部都听从文森特的命令，他们现在正在这么迅速的集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文森特……想抢先进入遗迹了么？

我攥紧了拳头，想到昨天晚上菲洛莉娅的伤势。

菲洛莉娅，一直在与这样的人作战……么？她在用自己那么弱小的肩膀扛起这一切，而把我踢开。

开什么玩笑，在这个场合里最值得不要命的去卖的，难道不是本来最没用处的我么？

我轻轻笑了笑。

“我该怎么做。”

“看来希瑞你也做出你的选择了呢，不要后悔哦。”

索罗萨斯的脸上再度出现我第一次被骗去当女仆的时候的奸商笑容，让我赶到许些不安。

“那么赶快就来制定作战计划吧~正好我这里也准备着一些小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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