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这是血的羁绊与就此沉默的真相（下）

“你好啊，小家伙。”

进来的那个人，用俯视的目光观察了一下面前的小孩子，然后便坐到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脸上全程只有一个不变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的似笑非笑，使你完全无法猜透她的内心。

“看上去也就一般般啊，二之宫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啊。”

女人的声音大而浮夸，说的话也完全不客气，好像在向莫城囧宣告，谁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用语言和近乎蔑视的行动，来给莫城囧造成了非常大的心理压力。

“我叫付蛇。”女人伸出了手。

“莫城囧。”莫城囧握住对方伸出的手，对方用了很大的力度，抓得他的手有些疼。

莫城囧虽然傻，但并不是白痴，他知道这种感觉，不同于敌视，更像是在告诉你，我完全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和学校里副会长苍龙煌那种还没经受过历练，一遇到大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小家伙不同，这个女人，显然是在血与火的深渊里摸爬滚打过，才能够历练出的真金白银。

“哈哈哈哈。”莫城囧并不生气，只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那么，这么晚来打搅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吗？”

显而易见的明知故问，但莫城囧还是给好好地回答她。

“关于即将受到你们审判的二之宫有希，犬熊舍的店长，”莫城囧起身，走到了办公桌前，递出了那张员工表，“我是关于她所受到的指控的，那个照片里的疑似受害者，我想证明我在事发前便是她们的员工，店长绑架之事子虚乌有，希望能证明她的清白。”

虽然很紧张，但一年多在全校师生面前演讲的经历，使他仍然能够在这个女人制造的压力之中，保持语气的平稳与不卑不亢的态度。

虽然如此，他还是把紧张给写在了脸上。

女人接过了单子，可能是莫城囧有些过于紧张和认真的眼神有些可爱，审判长的嘴角都忍不住稍微上扬了一下，但也只有一瞬，之后便立刻恢复了过来。

“也就是说，你想救她，对吗？”

“嗯。”莫城囧点头。

“你知道她被审判后会发生什么吗？”

莫城囧僵硬地摇了摇头，这个他确实还不清楚。

“只要她无法证明清白，行业内三分之二的女仆咖啡厅店长投了有罪票，那么，她的店就会被协会除名，并记入协会的黑名单。”

“除名？黑名单？”莫城囧瞪大了眼睛。

“没错，这样，她在魔都，就混不下去了，”女人抖了抖手里的员工表，“没了协会的资源是小事，重要的是，没有哪位勤劳诚实的市民，会愿意和这种有污点的人合作。”

“原来这么严重的吗。”听审判长这么一说，莫城囧更加庆幸自己今天来到了这里，而不是选择视而不见。

“呵呵呵，”审判长眯着眼睛，向莫城囧再次问道，“你想救她，对吗？”

“嗯。”莫城囧点了点头，刚才的一席话，似乎让他的眼神更加坚定了。

“这张表，和你的证言，是救她的关键。”

她拿起那张表。

喀嚓。

“诶？”

一时间，莫城囧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被撕成两张的纸片，紧接着被撕成了四张，八张……直到成了碎片，审判长松开手，让一片片碎纸落到了桌面上。

就在莫城囧面前，她当着他的面撕掉了那张员工表！

“然后，就是你了。”

审判长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吓得莫城囧一个踉跄，赶紧跑到了沙发后地大门边，想打开门逃出去。

莫城囧努力想要打开门，但这扇门好像已经从外面堵住了一般，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打开。

如果是一般的17岁男孩，其实硬是想要撞开一扇门是没有多大的问题的，奈何相比同龄人，莫城囧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连跟妹妹掰手劲都会输的人，又哪来的力气去撞开门呢。

莫城囧努力地去撞了好几下们，但直到肩膀都撞出淤青了，也没够把门撞开。

“好了，小家伙，”不知何时，审判长付蛇已经站在了莫城囧的身后，一只手轻轻地绕到莫城囧的身前，锁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拉向了自己，“就算你撞开，外面也还有很多守卫，你已经跑不掉了。”

“怎么会这样……”莫城囧几乎要哭出来，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心痛，心痛自己的愚蠢，以及无力。

“女仆，为什么会被叫做女仆。”付蛇恶趣味地摸了摸莫城囧刚才撞门的地方，然后用力地按了一下。

“啊！”莫城囧疼地叫了出来，但还是没法挣脱付蛇的手。

“因为是女人，是温柔体贴的雌性，男人？当女仆？开什么玩笑。”付蛇的手从肩膀上的淤青慢慢往下，抚摸着莫城囧瘦弱的身体，顺着身体一直划到了大腿，“嗯，我收回之前的话，二之宫的眼光还蛮不错的。”

“凭什么！”莫城囧依旧没有放弃挣扎，“男人凭什么就不能做女仆!”

“歪门邪道，鼓励男孩子们当娘娘腔？社会会怎么看我们。”

“汲沫！”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人可以求助的莫城囧，赶紧大叫了起来。

“安静一点……”

“汲沫！”

付蛇把莫城囧翻过身，给了他肚子上重重一拳。

莫城囧感觉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双腿发软，咬牙靠着门，颤抖着滑到了地上，喉咙里涌起一阵恶心，以及一股血腥味。

付蛇压了压自己的拳头，慢慢地蹲了下来，“真是的，明明你只要乖乖的，等审判结束我们就会放了你，哪里需要付诸暴力。”

“汲……沫……”莫城囧还想继续喊，但从他喉咙里吼出来的，只有一声沙哑的求救，他已经喊不出来了。

“唉，真是固执。”付蛇摇了摇头，把已经动弹不得的莫城囧抱了起来，放到了沙发上。

“伪娘……”莫城囧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只是换一种方式……表现魅力，喜欢美丽，并不代表伪娘就一定是娘气，会让男孩们变得无力的。”

虽然他并不是因为喜欢才穿上了裙子，但他心里有这样一种想法。

“伪娘，也是可以美得潇洒，美得帅气，美得自信而坦然的！是能带给自己，带给所有人力量的！”

“呼，”付蛇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莫城囧的嘴唇，“还蛮坚强的嘛，那就换个方式堵住你的嘴吧。”

付蛇扣住了莫城囧的双手手腕，按到了沙发上。

“不听话的孩子，可是要受惩罚的哟。”

然后，她慢慢地压低身子，把脸贴了上去。

“呜！”

她用嘴，来堵住了嘴。

“对不起小璃，我搞砸了……”

莫城囧感觉到，付蛇的舌头伸到了他的喉咙边，在舔他因为那一拳而涌出的那点血。

相对于店长来说，这个人，才是真正可怕的变态。

“明明只差一点了就可以救到店长了……”莫城囧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为什么我这么傻，为什么我没听小璃的话……”

也许，这就是惩罚。

对一直呆在温室里，被人保护着的花朵的惩罚。

对因为一点小事就骄傲自满，毫无心计的人的惩罚。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莫城囧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了，“谁来，救救我……”

“所以说啊，你长点心吧老哥。”

不可能的声音，出现在了不可能的地方，让莫城囧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什么人！”

但慌忙起身的付蛇的反应告诉莫城囧，这并不是幻觉。

“小璃!”

他的妹妹，莫城璃，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了办公室的窗台上。

“你是什么人，怎么上来的！”

“你小爷我姓莫名城璃，区区二楼，爬着水管就上来了。”

在大厅见到只有汲沫一人后，知道事情不妙的莫城璃，赶快用老方法确定了莫城囧的位置和楼层，然后凭借不凡的身手，轻松地借着水管爬上了二楼，怎料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么劲爆的场面。

说着，莫城璃就从兜里，拿出了另一张员工表。

“怎么会，员工表！”

预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的莫城璃，为了以防万一，之前给莫城囧的是那张没盖章的，而盖了章的那张员工表，则留为了后手的王牌！

“哥哥，现在请告诉我，”头发随风飘扬的莫城璃，甩了甩手里的员工表，“你想不想救店长。”

“诶？”

“你是受害者，救是大义，不管是常理，帮忙踩她一脚，给他复仇的致命一击，也算是人性。不论你作何选择，你在道德上都没有任何错误，只看你想怎么做。”

“小璃……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我怎么知道，”莫城璃不满地瞪了一眼老哥，“我只知道，如果我老哥想做什么，只要他想，我就会帮他做到，不需要任何理由。”

“小璃，为什么，我明明这么不争气……”莫城囧的眼泪彻底决堤，失声痛哭起来。

“白痴，”莫城璃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到了地上，“因为我们，是流着相同血脉的家人啊！”

“我……”莫城囧含着泪，咬了咬嘴唇，坚定地说道，“我想救店长，店长不是那么坏的人！”

莫城璃扬唇一笑。

“收到，”莫城璃看向眼前的狂妄女人“那么，就来大闹一场吧。”

“大闹？”付蛇丢下莫城囧，朝妹妹扑了过去，“你们两个小家伙就一起服侍我吧！”

只见莫城璃不躲不闪，原地扎起了一个马步，抓住最恰当的时间，一记上钩拳，不偏不倚地揍在了扑过去的付蛇的下巴上，把她打得人仰马翻，一瞬间，就华丽地放倒了一个比自己大将近十岁的成年人。

比起技巧，她更多地是用力量击败了眼前的敌人。

“小璃！”莫城囧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厉害！”

“因为我家倾国倾城的白痴老哥实在太弱了，”莫城璃活动了一下手腕，咧嘴笑道，“不得已，我这个妹妹，必须变得更强才能保护好他啊。”

“小璃，门。”莫城囧嫌弃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赶紧向妹妹指了指那扇他打不开的门。

“看我的。”

莫城璃退后，助跑，然后跳起来一飞脚，连门带门外用来堵门的柜子一起踹倒了下去。

从初中生的角度来说，这个女孩确实有些凶猛过头了。

然而，更猛的人，就站在门外，侧身躲开了莫城璃踢到的大门，而他的身后，躺着好几个付蛇刚才所说的，黑色衣服的守卫。

“差点就压到我了。”

汲沫，在莫城璃踹倒门的刹那，刚好击败守卫们来到了这里。

“汲沫!”莫城囧惊呼道。

“你这个约会对象很行啊，老哥。”莫城璃拍了拍老哥的肩膀，正好拍到了那个淤青的位置。

“疼！”

“走吧，先把你的名字写好，”莫城璃把那张留下的，盖了章的员工表递给了哥哥，“审判估计要结束了，要救就快一点。”

“嗯！”泪光闪闪的莫城囧，忍者疼，在表上签了字后，三人便一起，快速地朝着审判大厅的方向跑去。

审判大厅内，二之宫店长依旧穿着那件人偶服，坐在被告席上的样子略显滑稽，但审判的结果对她来说则相当残酷，两百多个店主里，有两百个人都投了有罪票，看来她被驱逐出协会之事已成定局。

“现在，宣判……”

“请等一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个小个子一起用力踢开了大门，在他们的中间，一位长发飘飘的，俊俏的桃花眼男孩走了出来，“我有异议！”

“谁！”

“诸位，我是店长被指控绑架的那张照片里的人，”冲进会场的莫成囧，向众人举起了那张员工表，“我有话要说！”

×××

续：真相？

×××

终于结束了。

莫城囧的出现，让事情发生了180度的逆转，女仆之锤不得不重新对二之宫进行审判，而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证明了清白之后的二之宫有希，以99%的无罪投票的优势，保住了她在女偶之锤中的席位，犬熊舍自然也能够继续经营下去。

“我决定在贵店工作一段时间。”

会议散场后的门外，莫城囧对店长说道。

“诶，你当真吗，孩子，”这下连老流氓二之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你都帮了我这么多了，不用勉强自己了啦。”

“好人做到底嘛，如果证明之后又没在那里打工，就有些可疑了，反正不好玩的话我随时可以辞职嘛。” 莫城囧微笑着说道，笑得灿烂而又阳光。

就这样，莫城囧加入了犬熊舍，成为了店里的第四位女仆，即将开始自己的第一次打工之旅。

随后，大家便各回各家，三穗的家就在附近就自己回去了，莫家兄妹和汲沫则一起继续走了一段，事情结束后才终于赶到的三月，则肩负起了把店长送回家的责任。

“估计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遇到这么好的孩子，回头可给好好感谢人家。”

坐在小电驴后方的三月对开车的店长说道，二之宫为了表示歉意，决定自己亲自开车帮三月省点力。

“还用你说，”二之宫自信满满地仰起了头，“我绝对，会把那孩子调教成，本世纪最优秀的伪娘服务生，他有那份天资！”

“这跟感谢人家有什么关系吗！”三月用男声无情地吐槽道。

之后，两人就这样，徜徉在夜里的小道上。

“对了，店长你喝了酒还是不要开车了吧。”三月突然想起了这个严重的问题。

“没事，我酒早醒了。”

“你才醒了多久，被查了一样要被罚的！”

“这么多人，这么背正好查到我？”

话音未落，前方就出现了向他们吹口哨的交警，示意他们靠边停车。

“你好，请下车检查。”

“说什么来什么啊！”三月抓狂地吼叫道，“才出虎口又入狼穴啊，完蛋了啊!”

没办法，他们走下车，上前给交警的酒驾测试仪吹气，做好了被罚的准备。

“好，没事了，谢谢配合。”

吹完气后，警察向他们点了点头，便过去查其他的车辆了。

“诶？”三月感觉不可思议，“店长你……”

“嗯？”已经骑上车的店长，一脸疑惑地看向了三月。

机器这是出故障了？还是他们的运气真的这么好？

“你快点过来呀。”店长不耐烦地叫道。

三月坐上了电瓶车，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他给这个事情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同时也是一个很可怕的可能。

那就是，店长，从一开始，就根本就没有喝过酒，在更衣室里的她只是在装睡而已。

那也就意味着，她在人偶服里面的时候，也一直都是醒着的。

那一个懒腰，不是恰好的苏醒，而是她自己挑选的时机，自己做出的动作。

她是故意要被发现的!

三月顿时觉得冷汗直冒，他这才想起，那两张店员登记表，不是从资料柜里拿出来的，而是凑巧放在了休息室的桌子上，一个最显眼的地方。

这也太凑巧了，不是吗？

另一边，在路上走着的莫城囧，看着失而复得的校服，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一直拿在手里反复掂量把玩，仿佛那是一个什么珍贵的艺术品。

“哇，洗得超级干净，感觉比新的还新。”

“不把衣服洗干净点我们也不会放过她呀。”

说到干净的话题，让莫城璃突然想到一个事。

如果衣服被吐脏了，那为什么，书包，袋子这些东西一点事都没有呢。

在这么狭窄的空间吐出来，按理说，这些东西应该都是无法幸免的才对。

莫城璃停下了脚步。

“小璃？”

她有了一种可怕的想法，那就是，店长真的，在校服上吐了吗？

还是说，她只是为了，让莫城囧只有那件衣服，只有那件袋子里的洛丽塔可以穿，才故意这么说，好让那件校服的消失变得顺理成章？

只可惜，虽然莫城璃和三月各发现了一些疑点，但他们都已经无法窥见这件事情的全貌。

能了解整件事情的人，只有一个。

她在被人陷害的同时，利用这场陷害来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并全身而退。

那就是二之宫有希，这个变态，而且可怕的女人。

骑着电瓶车，飞驰在夜晚道路上的她，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真相，就这样，在一场骚乱结束后，永远地沉默在了这时而喧嚣，时而又死般寂静的深夜里。

×××

“小璃。”

“嗯？”

“这孩子想在我们家留宿，”莫城囧把身后地汲沫推到了面前，“现在时间晚了，他也不方便回去了，就让他在我们家住下吧。”

“哈？”

“感谢。”汲沫歪着头，面无表情地冲莫城璃比了一个剪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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