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告白

初秋的夜晚，不似夏夜烦热，不如晚秋阴凉，它是山脚清泉，裹着夏季最后的挣扎，温温凉凉。夜里清风一吹，便是拨云现月。

师橦站在方白的对面，她的手依旧放在他的脖颈处，指尖轻捻，发尾就被她的手指轻轻拽着，那是一种从头发尾端至上的酥酥绵软。

方白抬手将师橦推开，他摸了摸自己脖子后面的头发，说道：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师橦仍是继续柔软地笑着，眼中水遮雾绕，丝丝暧昧。

“听不懂也没关系。”

方白放下自己摸着后脑处头发的手，他看了师橦一眼，说道：

“没事我先走了。”

说完，方白就转身要与师橦擦身而过。但是师橦却马上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还未等方白发问，她就拽着他，向着自己的跑车方向走去。

方白一边向后用力地甩着师橦的手，一边问道：

“你要干嘛？突然之间耍什么疯？”

师橦遂停住了脚步， 她回身拉过方白，抬脚就在他的嘴上轻吻了一下。

双唇一触即离，师橦却依旧凑在方白的嘴边没有移开。她的视线下瞥，注视着方白紧紧抿起的嘴角。

“乖，别问那么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方白微微扭头，他的眉间轻蹙，但是倒也没有再说话了，而是安静地被师橦给带走了。

坐上了师橦的车之后，方白只觉得师橦开出了很远的距离。车子在这座城市里面七转八绕，穿过来又穿过去，从中心穿至边缘，车尾留下了一道霓虹灯的残影。

夜里繁华的大都市，就像是一只硕大的多腿怪物，吞掉了城中之人的纸醉金迷，徒留一地锦瑟年华散尽。卑微而渺小的人们，溶于城市的血液里，就连骨与肉的渣滓都不曾留下。

车子停下的地方是一处观赏台的山顶。方白也不知道，师橦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门卫同意她把车子开了上来。

打开车门，师橦率先走下了车。方白在车上停留了一会儿以后，他也下车走到了师橦的身边。

把手扶在山顶外围的栏杆上面，出现在方白眼前的场景让他感到有些迷幻。

城市的灯火星星点点连成了一片光网，如同很久之前，尚未被阴霾所遮掩的星空一般璀璨夺目。星河流淌，缤纷光带穿梭，城市的美丽终于在这一刻得以展现。

然而，这片人造星海，虽然耀眼异常，却也是时间流转的镜像。

山顶微风习来，将方白额头处的头发温柔带起。他的眼中带着惊叹，看向了师橦。

而在此时此刻，师橦并未与方白一同看着山脚下的星空倒影，而是侧着头，静静等待着方白望向她。

垂在脸侧的那一缕长发，在风中游荡了一下，贴上了师橦的面颊。发尾清扬，划过她的眼睛。那双眼眸，似水含情，竟是温柔流淌。

方白的心，猛地就是一跳，咚咚地剧烈撞击着他的胸膛。

“美吗？”

师橦的话，随着风，在夜空中悠悠荡荡地飘进了方白的耳朵里。

“嗯，很美。”

方白情不自禁的回到。

师橦向着方白的方向更进了一步，她的手也搭上了栏杆上面，与方白的手边贴合着。方白攥着栏杆的手遂是一紧，他忽然感到有些紧张。

师橦偏头，她缓慢地靠近方白。脚尖微抬，直到嘴唇与嘴唇的距离极近，她才停了下来。

彼此的呼吸纠缠舞动着，师橦慢慢地开口说道：

“可是在我眼里，这片景色，连小猫万分之一的美都没有达到。”

心头又是一跳，许是景色氛围过于旖旎，方白竟然感到了一丝难以描述的恐慌。

手指一动，方白的头正要向后退开的时候，师橦就忽然抬手按住了他的后脑。

师橦垂眼，纤长的睫毛卷翘着弧度。她注视着方白的嘴唇，开口问道：

“小猫，我可以吻你吗？”

心中的感觉让方白越发恐慌，他想要逃离的心意也越发清明。

“不可……”

未说完全的话语消弭在了唇齿相接之中。师橦的嘴唇柔软微凉，一点一点地侵入了方白的身心。

方白看到师橦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栏杆上的手因为用力而指尖泛白。最后，宛若妥协般的，他的眼睛也终是闭合上了。

难舍难分，师橦将方白完全地搂住，她的面颊与他亲密地贴在了一起。唇与舌的纠缠间，满满都是情动。直至分开以后，两人仍是靠在一起，调整着各自的呼吸。

“等我一下。”

师橦说完，她放开了方白，从跑车前面的储物箱里面拿出了两条毯子来，然后她抱着毯子走回到了方白的身边。

将其中的一条毯子铺在地上，师橦整理了一下裙摆之后就坐在了那上面。

仰着头看向方白，师橦的手臂张开，她说：

“小猫，过来。”

方白将自己始终握在栏杆上的手拿了下来，他低头注视着师橦，许久未动。师橦也不催促，只是一直举着双臂，回望着他。

视线中无声的交流，方白率先将目光移开，他低头看着地面，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师橦的身边，坐在了毯子上面。

嘴角上扬，柔软的笑意蔓延开来。师橦将坐到她身边的方白抱在怀里。她搂着他的腰，将自己的脑袋枕在了方白的肩膀上。

这个高度，两人刚好可以透过栏杆的间隔看到下面的城市灯火。

“这里算是我的秘密场所吧。”

“本来是一个有钱人给她那喜欢观测星星的儿子所建的。只可惜，这地方建了一半，她却意外濒临破产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把这块地方给卖掉了。”

“然后，就被我给买下来了。”

“我找人把这里修缮完成，当成了自己的秘密场所，有事没事总会过来看一看。看看天，看看地。”

“小猫，你是我第一个领过来的人。”

师橦将头抬起来，她亲了亲方白的侧脸，又道：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今天一见你，就想着，我一定要带你过来看看。”

“这大概就是，美色惑人吧。”

方白闻言扭头瞥了一眼师橦，师橦就凑过去亲了亲他上扬的眼睛。

感受着嘴唇之下方白眼睛的颤动，师橦发出了几声短促的笑声。

嘴唇离开，师橦将头重新放在了方白的肩膀上。她注视着下面的灯火光带，忽然问道：

“小猫，你有喜欢做的事情吗？”

师橦突然的提问让方白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更不用说，这个问题本身方白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方白回道：

“应该是没有的。”

“我记得小猫的学习成绩很好，喜欢学习吗？”

方白的眼神闪了闪，回道：

“其实，也不能说是喜欢。我只是觉得……”

“觉得那是你的出路？”

微垂眼睑，方白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别的呢？从来都没有什么热衷的事情吗？”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方白问道：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师橦将自己的脸在方白的脸上蹭了蹭，她说：

“我以前，一直都活得很简单。”

“小的时候，我每天的想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努力地活下去见到明天的日出。后来我进了师家以后，也是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把师家握在自己的手里，把那些人通通都踩在脚下。”

“只是，虽然我的这两个愿望后来都成功实现了，但若是细细想来，却也有些悲哀。”

“所以现在，我做事只图开心只想趣味，如今倒也是肆意了一把。”

“小猫，我就是想要你开心一些。”

师橦的话丝丝绕绕，缠住了方白的心，让他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动摇。但是随后，他便清醒了过来，回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会在我身上看到你过去的投影。但是师橦，我并不是你，我跟你有太多的不同了。”

“你这样总是把我当成你过去的自己来对待，对我来说，并不公平，我也不喜欢。”

师橦的神情怔住，随后她抬头看着方白，说道：

“小猫，我承认我与你的接触，在一开始的确是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像你说的那样。”

“但是眼下，此时此刻，我并不是出于这个才说这些话的。”

“小猫，我没有要拯救你或是拯救我的意思，我只是在单纯地，对你表达我的爱意，仅此而已。”

师橦的话让方白呆愣住了，他动作僵硬地看向师橦。

“你的爱意？”

双眼弯起好看的弧度，山顶的风将师橦垂在肩膀上的长发都吹向后面，露出她漂亮光洁的五官。

“我不想去纠结为什么，起因是什么。我只知道，既然我动心了，那便是动心了。”

“方白，我确实挺喜欢你的。”

“这一次，我没有喝醉，所以说出来的话的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过分认真却又带着撩拨的话，让方白有了几分躲闪，他回道：

“师橦，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但这不重要。”

方白直视着师橦，他凝眉说道：

“不，这很重要，因为我会嫌你烦。”

“噗。”

明明是不友善的话，师橦却听得笑了出来。

“我只能说，我会争取不让你烦。但你要是执意觉得我烦，那我也只能一边含泪痛苦着，一边继续烦你了。”

手臂拄着身下的毯子，师橦贴到方白的面前，又是认真又是调笑地说道：

“就比如说现在，我明明知道你不会同意，可我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对你说。”

“小猫，我们在这里做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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