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名入骨

匪盗之患，自古有之。

只是如今这世道，似乎要多些。

......

万剑门，芍山脚。

四个配着长剑的少年，两男两女，除了其中一个稚气少年穿着一身纹云黑袍，其余三人皆是一身素白的长衫，显得泾渭分明。

铃临不满的瞪着身旁的顾仙舟，“赖子，你怎么也跟着来，白云宗人都如你一样，跟块牛皮糖似的吗？”

顾仙舟看着两个凑的极近的少女，尴尬的一笑，“我自愿当这护花使者，可行？”

铃临冷哼一声，“不过数个盗匪而已，况且苏临烛师兄的功力已经到了六境，谁还需要你保护？”她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的苏临烛。

“啊？哦...是。”浑噩的青年如梦初醒般应了，看了一眼前面的林亦，一声淡笑，“是...”

“六境啊。”顾仙舟认真的看了一眼身后相貌普通的男人，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这个年龄，便有了六境的功力，确实很厉害。”

“过奖。”苏临烛拉回了一些思绪。

嘈杂的街道一如往常那般热闹非凡，沿路的行人也只是好奇的打量着这四个佩剑的男男女女，偶尔指指点点，却并不愿意太靠近。

“诸位少侠，来看看罢，有趣实用的物什...咦，小公子，是你。”卖货郎叫卖着，看到了不远处的顾仙舟。

这一身黑的长袍走在路上极是吸人眼球，更何况还配着一把装饰华丽的佩剑，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嗯？”顾仙舟暂停下脚步，想了一下，“我记得你。”

这边停下，那边却是没停。铃临拉着林亦，仿若没看见一样，脚步不停的往前走。

卖货郎瞥着不远处另外两个佩剑的白衣少女，心下有了几分猜测，“那两位女子都是极美的，不知哪位是小公子你的意中人？”

“你...这。”顾仙舟苦笑，“并不是意中人，大叔你多心了。”

说完，也转过身，准备离去。

“你骗骗旁人也罢了，何必瞒着我一个卖货的呢。”卖货大叔眼底笑意渐浓，“你瞧着那两位姑娘的眼神分明不同，定是有意，真要错过了岂不后悔？”

就像一个诱导小学生表白的猥琐大叔，卖货郎气定神闲的挥了挥手，“也罢，缘分这东西，也不能强求。”

这些话，倒是说的顾仙舟心里痒痒的，“那...我该如何？”

“前儿个就说了，没有哪个姑娘不爱美。这两位姑娘倒是气质出尘，但终究穿的太素净了，多点妆饰想必会更美。”货郎见顾仙舟似有了些兴趣，赶紧加大力度，“就我上次给你推荐的翠玉簪子，玉与这般出尘的美人是极配...”

这边说着，顾仙舟似懂非懂的听着，点了点头。

不过他想的却是...

我，当真对这白衣少女有意？

......

一直到客栈门口，眼见着天就要黑了，苏临烛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在芍山脚下住一夜，等明日再乘驿车前往呜啼镇。

沧州地界并不小，南北也有近两千里，呜啼镇离的虽不算远，也不是一两日能到的，急也没用。

更何况夜路并不安全，虽然苏临烛觉得凭自己六境的功力，一般是不会出意外，但小心些总是没错。

简单的安顿下来，林亦拒绝了铃临要跟她同室而居的要求，把哭着闹着的少女送回了房间，再下来，却是又无奈又好笑。

这般小女儿心性，才是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脾性。

直到三人坐在大堂解决了晚膳，顾仙舟才姗姗来迟。

“你这赖子忙忙碌碌在筹划什么呢？”铃临倒是毫不留情的发问。

顾仙舟笑笑，尴尬的挠了挠头，眼睛却是一直瞥向铃临身边的林亦，那躲躲闪闪的眼神，让白衣少女也是一阵疑惑，最后还是低声开口，“你不回白云宗？”

“不急着回去。”顾仙舟编了个借口，“既然你们去剿匪，我也同去，毕竟白云宗也是地处沧州。”

这借口有些勉强，呜啼镇离万剑门要近一些，更何况剿匪的委托是授于万剑门，他这个白云宗弟子完全没必要掺和。

“随你。”林亦想了一下，还是不打算多问询。

再者，她是在座唯一一个明白顾仙舟那惊人实力的，多一个免费打工的工具人，总不会是坏事。

......

入夜时分。

房内调息的白衣少女耳尖的听到了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来人并没有掩饰什么。

脚步声最后停在了她的门口，而后一声敲门声响起。

“谁？”少女从床上坐起，缓步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一张稚气的脸印入眼帘，赫然是顾仙舟那张与年龄极为不搭的脸。

“那个...”顾仙舟的脸上一抹不正常的泛红，若不是林亦知道这家伙的境界，都怀疑他被下毒了，“小亦啊...”

白衣少女微愣，而后皱了皱眉，“别那般叫我。”

“......”顾仙舟挠了挠脑袋，重新整理了一下措辞，在少女逐渐不耐的神色中，翻手取出了一根簪子。

簪子很漂亮，雕着精致的花纹，翠玉的颜色也很漂亮，只是白衣少女愈加不明所以，“顾仙舟...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少年摸了摸鼻子，感到脸上一阵阵泛热，随后心一横，把簪子递到了林亦面前，“送你。”

面前的白衣少女更加不明所以，“送我作甚？”

“就是...就是，觉得，可能...”顾仙舟有些语塞，“你若戴上，肯定是很美的。”

林亦一阵目眩，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后被气笑了，“我要这女子之物何用！”

“呃？”顾仙舟被堵的动作一滞。

“我要的是剑，是功法，是杀人的利器。”林亦的声音一点点变的冷冽，微微起伏的胸口表明了主人现在的心绪不宁，“滚出去。”

“林姑娘...”顾仙舟微愣，退后了半步，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女已经握住了剑柄，无奈的退出房间，“好...我走，你别拔剑。”

他说着，连续后退了几步，眼看着客房门啪的一声被关上了，他仍是一阵不解，“剑，杀人的利器吗...”

歪了歪脑袋，顾仙舟摇了摇头，暗自觉得可惜，却是并没有多么恼怒。

......

倒是房内的林亦胸口不断的起伏着，右手握住了长剑，拔出，又入鞘，拔出，再入鞘...

来回数次，才吸了口气端坐着调息。

躁动的情绪逐渐归于平静，再往后是一股深深的疲惫感袭来。房内的少女呼吸变的平稳，不知觉靠在床侧，静静的睡去。

只是梦境，未必会更加安宁。

“你若是女子，那便好了。”

“你若不愿，我就让你成为一个女子罢。”

睡梦中的人眉头紧锁。

“有些东西，即便是死亡也抹消不去...你的执念太深。”

她猛的睁开眼睛，轻抚了一下额头，一片汗湿。

床上的白衣少女站起身，打开窗，冷风顺着窗户灌入，吹的房内的人不禁一个哆嗦。

“执念，执念...就是执念又如何，我便是想杀了那人。”

少女的眼神变的更冷，抚摸着自己的身躯，然而嫌恶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门口却是适时响起了轻叩的声音。

林亦似厌烦的看着门外的阴影，一动不动。直到门口那人又叩了一下门扉，她才慢腾腾的打开房门，只是脸上的神色更加冷漠，“何事？”

“嗯...”门口稚气的少年尴尬的笑笑，“既然，簪子你不用，那这个...你该是会喜欢的吧。”

他说着，翻手取出一个包裹，然后扔给了房内的白衣少女。

林亦刚想说不要，就闻到了包裹中传来一股甜香味，她的心情莫名的平静下来，看着门口的稚气少年，不言，不语。

默默望着，望的久了，似眼睛有些酸，她才小声的吐出两个字，“谢谢。”

顾仙舟仍然笑笑，“你喜欢便好。”

说完，转身不再留恋的离去，亮银色的云纹在烛光下微微闪动。

白衣少女收回了目光，把包裹放在床上，然后轻轻的掀开，捻了一块蜜饯，含在嘴里，丝丝甜味逐渐蔓延。

......

“这药极苦，我不愿意喝。”

“于你身体好，大不了，我多买些蜜饯。”

......

第二天天微亮。

四人简单的梳洗之后，便离开了客栈。

去呜啼镇的路上极是乏味，颠簸的马车也让数人都静不下心。

林亦本打算调息一下，只是听着车内其余几人的闲谈，也逐渐没了心思，她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罢了。

顾仙舟在侧旁微微打量了几眼白衣少女，见她似注意到了自己，也轻咳了一声移开视线。

左右行路无聊，他也逐渐看向身侧的苏临烛。

青年的外貌很是平庸，若不是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衣，还有腰间别的一长一短两把剑，放在人堆里都几乎找不到。

“嗯？”旁边的苏临烛注意到了顾仙舟打量的目光，“有什么事吗？”

“甚少见到万剑门弟子会佩戴两把剑。”顾仙舟盯着苏临烛腰间那把通体暗红色稍短些的剑，“万剑门也有修习双手剑的？”

苏临烛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看着车内其余人似都在望着他，也利落的抽出了那把暗红色的短剑。

剑体斑驳，并不锋利，剑刃处隐隐还有一丝锈迹。

顾仙舟左看右看，打量来去，也没觉得这把短剑有什么特别之处，“似...只是寻常短剑。”

“此剑名为入骨，并无什么特别之处。”苏临烛说罢，见林亦也在望向这边，冲着少女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只是爱人所赠，贴身带着罢了。”

“这样。”顾仙舟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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