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五章（二）

阿塔里安扶着剑柄，看着要塞中来往的象牙塔法师们。

他还要去见沙哈吗？见了沙哈之后又要说些什么呢？

无论如何，没有任何人能够否认沙哈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这个事实。他先是伙同上古法师伊菲建立了这个组织，又一手经营它到了现在的规模，拥有了现在的实力。

尽管象牙塔一直声称中立，但是在先前的人类各国混战期间，象牙塔已经多次间接甚至是直接地参与了这些战争。尽管象牙塔一直对各方表示这仅仅是“维护象牙塔自身的安全和利益”；但如果有一天象牙塔认为精灵威胁到了他们的安全呢？或是如果它认为那些与精灵敌对的势力——例如黑精灵和巨人——与他们利益与共呢？

每当象牙塔乃至中部大陆的军务在游侠指挥部被提及，阿塔里安总是认为沙哈能够凭借着他在象牙塔的强大影响力使得这个组织在种种问题上倾向于精灵所持有的立场。

即便是在人类大战时期，象牙塔拒绝了精灵干涉部队的驻扎的时候，阿塔里安也主观地认为这是他们防止巨人军队入驻中部大陆的一个巧妙的托词——长老院的大多数人也都是这么觉得的。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阿塔里安看着下方的沙哈，后者此时正在同那个被艾文称为爱莉可西丝的吸血鬼女法师一同研究着一本手册；在他们的身旁，几位人类和矮人法师前前后后地忙碌着破解魔族的各种设备和器械——

没有一位精灵，沙哈的身边连一位精灵都没有。阿塔里安皱紧了眉头，他是否应该将这个情况上报给长老院呢……？

战舰上米米恩和他讲的话再次回响，让他一下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长老院日渐变得奇怪了，它对一切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事物都开始抱有一种选择性的逃避的态度：黑精灵的要塞如此，精灵领地东部的魔族活动如此，精灵的人口锐减如此，这次亡灵海域的行动也如此——

就好像是只要他们无视了这些事情，他们就不会再受到这些事情的威胁了一般。在此时把这件事情上报给长老院能得到的唯一结果只有此次行动的终止和全面禁止任何精灵语象牙塔接触。

这太符合长老院现在的行事风格了，也——无比讽刺的——是现在为止精灵能做出的最糟糕的，针对象牙塔的决策了。

阿塔里安纵身跃下，落在沙哈斜上方的平台上。

无论如何，他决定要和沙哈谈一次，在象牙塔和精灵之间，他必须要让沙哈选择正确的一边。

阿塔里安落地时几乎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以至于当他走到沙哈面前的时候，后者竟被吓了一跳：“伊娃女神啊，你是什么时候到的？”沙哈转头看了看控制区前关闭着的栅栏门。

阿塔里安抬手指了指他们斜上方的一个作业平台，但他并没有什么兴趣和对方解释自己是如何从那上面跳下来的：“沙哈，我需要马上和你谈一次。”

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吸血鬼女法师，“只有我们两个。”

沙哈的表情并不显得意外，就似乎是他已经在等着自己来找他了一般。王子招呼了周围工作着的象牙塔法师，又对身边的的吸血鬼法师点了点头。

“那么，我去见一次佐仓瞳，看看她那儿的进展怎么样咯！”吸血鬼法师脸上的表情则明显比沙哈轻松上许多。她浅浅地探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紧接着，一个响指过后，她和周围的象牙塔法师们凭空地消失了。

“是那艘船的事，对吧？”沙哈一边动手整理着台子上的案卷，一边头也不回地说着。

阿塔里安斜靠在一旁的木箱上，“和其他。”

沙哈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工作，一边答道：“自由号是象牙塔最好的船，它是——就像人们说的那样。”

沙哈抬起一只手，随意做了一个什么手势，“魔导工学黄金时代的技术结晶。”

“但那不是精灵的舰船，沙哈。”阿塔里安歪着头，“你觉得不朽号现在的防护能力能在象牙塔的那艘战舰面前撑多久？”

“魔力护盾能撑两下，没了护盾的话，如果船只被命中……”沙哈怀里抱着一大堆卷宗，走到了阿塔里安身旁的木箱边，他一边两手捧着卷轴，一边朝阿塔里安努了努下巴：“搭把手，阿塔里安——如果没有护盾的话，估计只要主炮一次开火，不朽号就沉了。”

“然后几百名精灵水兵和空军骑士就会死，”阿塔里安一边手扶着木箱的盖子，一边对沙哈说：“米米恩也会死，任何在那艘船上的精灵都难逃一劫，对吗？”

沙哈把卷轴抛进箱子：“或许是，但是如何？自由号不会向不朽舰开火，我们对此都心知肚明。”

阿塔里安用力盖上木箱的盖子，声音之大使得堡垒下层操作平台上的法师和牧师们偶都纷纷侧过脸来看着他们。

“谁？我可从来都不敢做这种假设。象牙塔和精灵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你又有多大的把握能让这种关系持续下去？”他迈步走到沙哈面前，拦住了想要回到桌边的王子。

“精灵有两个大敌，沙哈，就在现在，精灵就有两个大敌：巨人和黑精灵。如果有一天象牙塔出现在了这个名单里，你想让我们如何与这样的一个组织抗衡？”

沙哈抱着肩膀，阿塔里安看着他张了张嘴，又欲言又止。

王子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无比沮丧而无奈的表情“为什么，阿塔里安，为什么你一直在试图将所有一切势力划到精灵的对立面上去？”沙哈伸手捏了捏额头两侧，阿塔里安知道，这一天对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不好过的，先是异常惨烈的战斗，紧接着又是加入战争后的无尽问题。但是这一切都不能再拖下去了，今天这个话必须被谈完。

“因为这就是我的责任。”他如是说道，“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中立’，沙哈。承认这一点吧，象牙塔也曾经和人类的军队在中部大陆交战过，那时候的象牙塔难道就不是中立的了吗？”

“但是我对此无能为力。”沙哈摊开手，说道，“象牙塔是一个独立的机构，它自己就会去追求更强大的实力和更可靠的保障。我根本不可能也无法阻拦它这么做。”

“所以说，象牙塔的确并不受你的指挥？”

“我根本做不到什么，阿塔里安，即便我能指挥象牙塔我也不会阻止它的前进，何况我根本就不能指挥象牙塔，任何人都不能。”沙哈摇着头，从阿塔里安的一侧绕了过去，走到了桌前：“那不是长老院，并没有任何人为它做决定，你明白吗？”

“但你也要明白，”阿塔里安接到：“我不会坐视象牙塔日益强大而无所作为的。”

沙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呢？让我告诉你象牙塔的所有情况？我不会，即便我知道所有的情况也不会——更何况，就像刚才我说的，我根本不知道象牙塔的所有情况。在自由号建成之前我都不知道它修建计划里的任何信息，我只是象牙塔的创始人，它并不为我所有，阿塔里安。”

阿塔里安转身过去对沙哈讲：“我也不期待你能讲出什么来。但是——”

“但是？”

“精灵方面需要你的帮忙，这一点我倒是相信你可以做得到。”游侠将军看着沙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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