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九章（一）

一股几近于分崩离析的破碎感，紧接着是似乎一息之间就跌下万丈的坠落感。沙哈猛吸一口气，一下子从地上坐起身来。

甚至不必睁开眼睛，他就知道那股强光仍然笼罩着自己。沙哈连忙举起法杖，准备迎接下……

“有点不对劲……”

他睁开眼睛，环视着四周几乎空无一物的雪白。

所有人都不见了：米米恩，伊菲，千秋，骑士王，佐仓瞳……

斯芬克斯也不见了。

他的周围，只剩下了一片雪白。

他看着自己的脚下：自己是踩在地面上吗？沙哈完全无法分清平坦的地面和遥远的天际之间的界限——从上到下，一切都是单调的白色，似乎在这里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当然，这个说法似乎有点不太准确。沙哈侧眼望去，在他的左手边的不远处，矗立着两个空荡荡的白色拱门。

他走上前去，隔着几步远查看着这两扇相邻的拱门。它们似乎是白色的大理石或者水磨石膏雕成的，没有雕饰，没有刻花，甚至没有一个门楣上的镌文来显示拱门的用途。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自己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战事正酣……米米恩……又处在危险之中，他必须立刻找到回去的路，将米米恩救出来。

尽管不知道拱门的作用，但是沙哈确信——无论如何，这两扇拱门之中一定会有一扇能够启动什么传送机制之类的玩意儿并且把自己带回之前的地方。

现在他所面对的问题是：究竟是那一扇，而且应该怎么激活它。

“或许说明书是在背面吧……”沙哈想着，朝着一扇门的里面走了过去。

……

“进去的话，就不能回头了哦。”

一个稚嫩的童声从他的背后传来，吓得沙哈几乎跳了起来。他赶忙转过身去，两手拿着法杖，望向在他身后讲话的人。

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长裙，颈间缀着一枚绯红宝石挂坠的的精灵女孩——好像是一位五六岁的人类少女的样貌，再加上一对尖尖的长耳，浅金色的长发，粉嫩的娇唇，碧蓝的双眼和肉嘟嘟的可爱脸蛋儿——这看上去无论如何也就是一个不超过三四百岁的精灵女童的模样。

沙哈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精灵女孩的头发，用精灵语对她问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小姑娘？你为什么在这儿？”

精灵少女抬起双眼看向沙哈，粉唇轻启：“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沙哈？”

“怎么会……？”沙哈像是触电一般地甩开放在女孩头上的手，连忙向后退了两步。顿时，整个空间里都回荡起了他的脚步踏在石质地面上的声音。

“你是谁？”他轻声问向面前的精灵少女：“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女童双手背在身后，赤着小脚，一边绕着沙哈一本正经地踱着步子，一边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他。

“也是呢，是初次见面呢。”小女孩轻声嘟囔着，“我还以为你会更高一些，再更结实一些。”

一边自顾自地说着，她一边张开了胳膊比划了一番：“但是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

“一个人类小孩，我知道！”沙哈打断了她，“你长大了以后也最多是看起来不过一个人类小孩的样子，我们精灵都是这样——”

他顿了顿，又再次追问道：“你究竟是谁？这是你第一次看见精灵吗？”

“‘我们’精灵……吗？”小女孩走到沙哈面前，抬起双手，自己翻来覆去地反复瞧了瞧。

“如果我认错了什么，我道歉，但是……”沙哈再次上下看了看面前的小女孩：“你看起来真的就是一位精灵女童。”

但是未必如此。沙哈非常清楚。

精灵已经有几百年都没有过新生儿了——诚然，尽管精灵社会人际关系十分疏远，虽说人口稀少又有漫长的寿命，但大多数的精灵都不认识太多的同族其他成员——但是新生儿，作为关系到精灵种族延续的大事，一直是受到从王室到长老院再到伊娃圣殿的集体关注的。

“所以说……”

“你到底是谁？”

女童仰着头，微笑着望向沙哈。

“是妈妈哦。”她的声音稚嫩却温柔，像是夏天悬挂在精灵庭院长廊里的风铃。

……

“胡闹……”沙哈感到了一丝烦躁，他没时间继续耗费在这个满口胡言的小女孩身上，他必须立刻赶回去。

沙哈转过身向一扇拱门走了过去，他相信折扇拱门上一定是有什么机关，或者是有什么魔法启动装置，能够让他借助并回到战场上去。

他的心里一阵刺痛：“不知道这时候米米恩怎么样了……”

“进去的话，就真的真的不能回头了哦……”

女童的声音再次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沙哈皱紧了眉头，侧过脸来看着她：“你到底想要怎样？我没有时间陪你玩游戏，小姑娘！”

“你最好是听她的。”手中的卡琳·迪尔，诸界的魔流之针法杖的声音再次传到了沙哈的脑……不，这次不是他的意识里——与以往都不同的是，魔流之针法杖的声音切切实实地从这根闪烁着银白金属光泽的法杖里传了出来。“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她没说谎。”

“什么？”沙哈看了看手上的法杖，又转身看了看背着双手，站在原地的精灵少女。

“啊……是卡琳！”少女的嘴角忽地扬了起来，“我们有多久没见过彼此了？嗯？”

沙哈瞪大了眼睛，这是第一次，从他握住这根魔流之针法杖以来的第一次，他听到法杖的人格在对着所有人讲话，而不是只在自己的脑子里絮叨；而且，从她们的对话上听来，自己的这把神器和面前有着精灵少女般外貌的家伙似乎……

“多久呢？是啊，多久呢？七亿多个小时？自从你离开萨尔拉多的凡间？”卡琳·迪尔的声音回应道。

精灵少女发出了一声嬉笑，她走上前来，伸出右手，在空空的杖头上弹了一下：“看起来你过得很糟糕哦，你的诸界水晶呢？”

“被你面前的这个精灵拆去做动力源了。”法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快。

沙哈觉得自己需要——立即——打断一下这个对话：“你等等，你的宝石不能和你一样被同步缩小，所以我才……不不不，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女童到底是谁？！”

“女童？！哈？”魔流之针法杖的声音发出了一阵夸张的大笑：“你听到了吗？他叫你女童啊！”

“就是你这样的既无趣，又有失优雅，才会败给我的，卡琳。”精灵少女原地转了一圈：“所以说，卡德里昂到底是为什么丢弃你的呀？”

“你说什么？！”

“卡德里昂？”沙哈一愣，这位魔法和知识之神是精灵的父神；在上古，卡德里昂和女神伊娃结合才有了第一批精灵的诞生，而且他也的确认为自己的法杖从前是卡德里昂怀表的一部分，但……

“喂，你被卡德里昂……你不是它怀表的一部分吗？我还以为你在众神之战的时候就——”

“怀表？！”精灵少女和自己的法杖异口同声地喊道。

他承认，自己如今彻底被搞晕了：“……不是吗？你难道不是卡德里昂诸界的时空指针的一部分？”

“哈哈哈！”面前的精灵少女笑得眼角泛泪：“卡琳，区区一根怀表的指针也妄图得到卡德里昂的爱吗？”

“精灵小鬼头，你一直以来到底认为我是什么东西？！”法杖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嚷着：“我是卡琳·迪尔，诸界的魔流之针，是魔法之神，知识之神，探险之神，洞察之神——卡德里昂的法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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