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拓者们

天空城作为神明所制作而成的失败品，被随意的丢弃在了维尔耶缇斯最为寒冷的国度，这里没有生者，也不存在文明，就连时间之河也会被冻结成为冰川，在这里时间停滞，除了风雪悲郁而终才发出的孤独声响，就只剩下如同泯灭般的寂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本来已经被冻结的天空城，由冰霜所凝结的花朵绽放开自己脆弱的花苞，任凭花瓣被因为嫉妒而狂怒的风雪卷走，从此，在天空城**现了名为意识的东西。

它羡慕自己所处于的世界，哪怕它身边的风景怎样的糟糕它也是如此的羡慕，但它却触摸不到，这是它的遗憾，突然有一天，它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不能和身边的东西一样，这样的话，它就能碰触到这个世界了吧？

它在天空城中养育着属于它自己的花园，失败了，但没有关系，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就连思想都能够冻结的地方，它愚蠢的不断重复着，重复着……知道它拥有了属于它自己的身躯。

一个种族诞生了。

他们不会死去，却也没有未来，他们生活在天空城里，守护着创造者的花园，日继一日、年复一年……这时，有一个人突然说道。

为什么不走出这片被冰冻的荒原呢？

这个想法是如此的诱人，像病毒一般在所有人的脑海里横冲直撞，大家鼓足干劲，完成了就连当初的神明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他们修复了天空城，让它重新回到天空之中。

也因此他们离开了荒原，驶向了未来。

因为他们是被神放弃了的存在，所以被人们称为魔物，但是，他们却知道，他们的神明对于他们真正称呼，以及那份曾经寄托着的厚望。

“开拓者们啊……”

——吟游诗人亚岱尔，《旅者》

霜蚀帝与她的军队究竟为何参加这场战争，无人能够知晓。在万千生灵的记忆之中，只剩下那寒冷而恐怖的铁蹄践踏人类军队时被害者们的痛苦哀嚎，以及将身下大地化为冻土的天空堡垒。世人从未见过那样可怕的力量，冰冷而无情，暴虐的摧毁一切，肆意发泄着帝王的怒火，并将其全部倾泻在敌人的身上。在战争的中后期突然加入势力无疑给予了苦苦坚持的人类军队极大的重创，以至于为惨败的命运埋下了伏笔。

当魔族与人类达成停战协议后，霜蚀帝没有索取任何的战利品，只是向人类的使者提出了一个要求。

“勇者被灭绝，或者，人类被灭绝，你们的选择是？”

——人类学者费尔辛，《霜蚀帝与她的冰霜军团》

深邃、冰冷、窒息……即使用再多的词语也难以形容这个殿堂，它位于这座天空城的最顶端，在这座由冰雪雕绘而成的宏伟建筑之中，足以将整座天空城尽收眼底。

就在这座大殿的深处，女人静静的坐在寒冰所制成的华丽王座上，以一种慵懒的姿态坐立在整座殿堂的顶端。她披着雪白色的羽衣，一只手拄着脸腮，手肘靠在王座冰冷的扶手，支撑着自己因为放松而倾斜的身影，闭着双眼，看上去一副正在小憩的模样。女人的皮肤雪白，近乎透明的长发散发出淡淡的幽蓝，面容如同神明所雕琢的艺术品般美丽精致，仿佛并不存在于这世间，而是深深融入了这片冰冷而孤独的景象之中。

这座城市，是属于霜蚀帝和她的族人的城市；这座殿堂，是属于霜蚀帝君临天空与大地的王殿，自然，坐在王座上的女人，便是魔族十三位帝王之一的霜蚀帝，最为冰冷无情的女王，艾琳娜·奥瑟。

今天的她，也是和往日一样，整日坐在寒冰王座之上，守护着自己的领土和人民不被侵犯。

在艾琳娜的王座之下，舞者们的身影疯狂的舞动着，不停改变自己的舞姿，只希望自己能够夺去王座上那位主人的视线。

但是……

她已经厌烦了。

没有音乐，没有声音，甚至连舞者们的脚步声都没有，大殿里安静到令人恐惧，舞者们演绎着无声的歌剧与舞蹈，没有剧本也没有规律，只是在别人的操控下肆意扭动着而已，甚至做出人类根本无法做到的动作。

如果再凑近些看，舞者们根本就不是在凭借自己的意志而移动，脑袋、四肢、身体……都被一根几乎看不到的细线提起，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做出艾琳娜想要看到的动作。而被控制着的舞者，也早就已经死去，每一个舞者的身体被胡乱的拼接起来，来自不同人的手臂、腿脚、身躯、脑袋……放在一起，勉强拼凑成一个人的模样。

当然，这些死尸皆来自于人类的勇者们，将屠戮了的无数勇者的尸首收集起来，炫耀一番，然后放入冰窟之中，将血肉冰冻，选取还算是优美的肢体，组装成永远不会腐烂掉的玩偶，套上华丽的演出礼服，供给她享乐。

至于她为什么会这样憎恨勇者……

只是因为他们夺走了她最最重要的宝物。

唯有这一点，绝对，绝对不能原谅。

艾琳娜仅仅睁开一只眼睛，看着身下丑陋的玩具们，微微侧过头，舞者们便被细线拉到半空之中，被扯断、撕裂，再次变成一块又一块的残缺尸体，散落在地面上。

换批新的好了，反正这些玩具已经厌倦了。

勇者这些东西，杀多少都杀不完，就像蟑螂一样。她想。

“主人。”

艾琳娜稍稍移开视线，看了一眼站在侧门向着自己行礼的女仆，便再次闭上了双眼，吐露出冰冷的寒气。

“抱歉，碧翠丝，因为我的任性又要麻烦你清理了。”

“不，没有及时处理掉这些发臭的尸体是在下的失职。”

碧翠丝的语气不带有一丝的情感，淡薄而冰冷，面容如同这座大殿一般不带有任何的色彩。

“所以，什么事？”

“骑士们没有抓到她，但是，找到了她丢掉的孩子。”

艾琳娜半睁开自己的左眼，目光紧紧盯在碧翠丝怀里安睡的婴孩，她微微张开嘴，随着那缓慢的呼吸不断吐露出结为白霜的寒气，深蓝的眼瞳几乎将一切吞噬殆尽。

“是么？真不愧是人类的天性，只要想丢掉就能随时丢掉，既自私又不负责任……”

艾琳娜冷笑嘲讽着，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她最后扫视了一眼碧翠丝与她怀里的婴儿，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拿过来吧！碧翠丝。”

“是的，主人。”

碧翠丝恭敬的抵达王座前，将怀里的婴孩递向艾琳娜。艾琳娜没有睁开眼睛，因为对于她来说，即使不依靠眼睛也可以看到周围发生的一切，而且，她也不愿意再用眼睛去看如此肮脏与丑陋的人类。她低下头，伸出手想要碰触面前这个孩子，但是，那只手却中途停了下来，慢慢缩了回去，微微叹气。

那血脉，在这个孩子身上涌动着，她能够看清，这个新生的婴儿身上赤红色的大大小小的血管，能够嗅到那无比熟悉的气味，香甜的血液与腥臭的血液混合在一起，虽然勾起了她的食欲，却又感到无比的肮脏。

所以，只好重新坐回到王座上，继续之前那一副慵懒的姿态，放弃了思考。

“随你处置，丢掉或者杀掉都好。”

不想再去见到这样肮脏的东西了。

“我明白了。”

碧翠丝深深的鞠了一躬，抱着婴儿离开了王座，朝向侧门走去。在碧翠丝即将关闭侧门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坐在王座上孤独的君主，相比之前的慵懒更略显颓废，脸上露出只有碧翠丝才能了解到的疲惫，犹如满身创伤的野兽，在无人的角落里静静舔舐着伤口。

放着不管真的好吗？

这个问题，碧翠丝犹豫了刹那，便关上了大门，整座大殿再次变为艾琳娜一人。

……

真安静，现在，就连面前的那些恼人的玩具也没有了。

艾琳娜日以继日的坐在王座上，将自己的知觉散布在天空城的各处，聆听着天空城内所有的声音，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只想让劳累麻醉自己。但是，总有那么一瞬间，幻觉还是会出现在她自己眼前。

一个无论怎样都摆脱不掉的噩梦，让她无法入眠。

那是一个白色的少女，在幻想之中，她轻轻俯下身子，凑到自己的耳边，轻声细语道。

“我会一直陪伴你的。”

是么……

“骗子……”

艾琳娜叹息的声音回想在她自己的脑海，最终缓缓在她深邃而冰冷的灵魂之中沉沦，躲在着孤独又冷清的天堂里选择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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