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pecado Sin resultado（余孽未消）（12）

杜纳威林猛地睁开眼睛，猛地从石祭台上坐了起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连衣服都没有破损，但痛觉还残留在他的神经之中，使他难以忘怀，心中的惊悸难以平息。

他艰难的辨认着四周的景色，却发现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深邃森林，在树林所环绕的空地之中，有一道幽深的光芒和林地中的小路引导着他向着一个方向走去，而其他的地方都被无法目视的黑暗所笼罩，使人无言的生出一种恐惧感，但杜纳威林心中的愤怒多过他的恐惧，而心中的悲伤又多过他的愤怒。

但既然现在自己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事，那就先暂且放下这点愤怒，审判者需要这样的特质才能于死地成活。他缓缓地坐起来，踩在了松软的土地上，一步一步打着趔趄走向那道光芒，他身上已经没有了武器，甚至备用的白药水也用过了，他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机会了，但他还是握紧了拳头，满怀戒备和高昂的死战意志向前行进，逐渐的走入光芒中。

光芒所掩盖的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起来，那是一张桌子，桌子上坐着一个人，她有暗精灵一般苍白的皮肤和柔滑的身形曲线，女性的特征被简单的布料所缠绕覆盖着，她在缠绕的布料之外披着镶钉的皮甲，一只腿垂在桌沿上，另一只腿向内盘着，她一只手持修长的弯刀，另一只手持焦黑的树枝，血红的瞳孔深处是无法看透的黑暗，她精致的面容似笑非笑，使人感觉柔和亲切而又诡异无常。

“被自己有所好感的人背叛，生气吗？”她笑着开口了。

“……你是谁？”杜纳威林略微戒备的后退了一下。

“我是你的愤怒和你复仇的欲望。”她淡淡的回答道。“而且，你刚刚死了。”

“所以说，你想说什么？”杜纳威林仍然戒备着。

她缓缓地将盘着的腿松开，灰白修长的赤足踩在了地上，在柔软的泥土上留下脚印，缓缓地走向杜纳威林，杜纳威林也缓缓地迈开步子，绕着桌子和她对峙。

“你现在看上去很冷静，杜纳威林。”她说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不过也对，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波耶西亚妖巫？”杜纳威林质问道。

“我都说了，我是你的愤怒和复仇。”她略微的抬起手，绕着桌子前行，手上那平滑而画着花纹的指甲便展露在空气中。

“你看我都这么冷静，你还在说这种完全不自恰的话，我遇到的所有会幻术的女巫都比你强。”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杜纳威林愣了一下，也停了下来。

“审视你自己的内心，杜纳威林。”

杜纳威林感到耳旁传来酥麻的感觉，全身都打了个冷战，那个女人不知何时已经在他的身旁，靠着他的肩膀了。

杜纳威林连忙一甩手，摆脱了她的依靠。

“你在诱惑我。”他直直的盯着这个女性，警戒的冷冽充满了他全身的每一个角落，仿佛丝毫放松就会被吃掉一样。

“我没有诱惑你，杜纳威林，是你自己不愿意面对你自己真实的情感。”

那个女性坐在桌子上，仍然不慌不忙的注视着他。

“你外表的冷酷坚强雷厉风行，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掩藏你内心深处的那份软弱……是那件曾经发生在圣堂城的……”

“别说了！你从哪里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杜纳威林终于无法再压制下去了，他怒吼了起来，指着那个女性。

“我是你的愤怒和复仇，杜纳威林，我是你需要直面的创伤，我是时间难以抚平之痛苦，我是行使复仇权能之神明。”

她身上的气势为之一变，暗红色的光芒从她的周身散发出来，四周的静谧仿佛被细微而超越人类听觉的鸣响震撼而破碎。

“我是摩根昂塔，金龙猎人，莱昂塔之影，顿丹色雷德的权柄赐予者。”

摩根昂塔缓缓地滑下桌子，伸出了手指，轻轻地捏住了杜纳威林的下颚，缓缓地靠上去，嗅了嗅他的味道。

“你的身上充满了血腥和怨灵的气味，你所附的债多之又多，时间到了，你会偿还这些债的。”

“……那又如何，身为教会的审判者，职责所致。”杜纳威林一遍继续适应着，一边盯着她，想要拨开她的手，但他却无法动弹，表情已经因为肢体的用力而变得狰狞了。

“要让我还债就快点，我已经死了，摩根昂塔。”他艰难的开口道。

“我不让你死，杜纳威林，你帮了我，我会帮你还债，而且，在你追讨到你的债之前你不会死的。”

摩根昂塔微笑着，托着脸颊注视着杜纳威林。

“……你是真实存在的？”杜纳威林皱起眉头。

“我如果能确切的帮到你，我就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吗？”她仍然微笑着。

“……”杜纳威林的表情中流露着难以忽视的挫败感，他慢慢的摇了摇头。“我居然帮了一个异教神明，而且这个神明居然还要帮我。”

“你们这些教会的人，被人帮都不愿意？”“如果不靠自己达成目标，那只是空中楼阁而已，你们这些异教神没有一个好东西。”

“……哈，说的好，杜纳威林。”她的手松开了，爽朗的笑着。“我想听听理由。”

“你是神明，你却任由你的子民打着你的旗号互相碾压，互相争斗，无数恶徒打着你的名号做着残忍的事情，而诚恳供奉你的不仅没有得到你的保护，你还在帮助他们的敌人，这如果就是你的神性，那你就是地狱里的魔鬼，应当遭到人们的唾弃和践踏，最起码，人们不应当信奉你。”杜纳威林深吸了一口气，快速的说道。

“经院思辨，哈，有意思。”摩根昂塔轻轻地摆摆手。“继续。”

杜纳威林皱了皱眉头，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神有别于强大生物的区别便是，即便强大的生物也终有一天会灭亡，而神是永恒存在的，所以亦是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神性即世界之理，而生命是世界的一部分，应当顺应世界之理才能生存繁衍，如果人们相信你而得到毁灭，你便是神的敌人，也就是世界的敌人，应当被唾弃。”

“说的很好，可生命此消彼长亦是世界之理，你怎么解释？”她微笑着。

“人拥有自由意志，可以自行选择消亡与增长，既然消亡是痛苦的，就选择增长，而且生命本能的选择增长而避免消亡，这样的选择植根于所有生命的意志里，是意志自发的选择，那么为什么此消彼长是世界之理？”

“如果人真的拥有自由意志，为什么不能平等的选择消亡？”摩根昂塔露齿而笑，她的目光如同饿狼一般追咬着杜纳威林的瞳孔，仿佛要撕开他的表皮，将他的内心暴露出来一般。

“……”杜纳威林愣住了。

“只依靠从他人那里学得的思辨是浅薄的，你们仅仅满足于表象，能够满足自己欲望的逻辑自恰，却从不敢揭开你们生命的美梦，在这一点上你们和莱昂塔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你们不知道，而他知道。”摩根昂塔眯起了眼睛，伸出脖颈，面目狰狞又美丽的逼近了杜纳威林的脸庞，距离近到连对方的呼吸都打在脸上，杜纳威林闻到了干净的血腥味。

“杜纳威林，撕开秩序和和谐的面纱，承认恶的存在和凝聚吧。我乃复仇的权能，世间万物皆应讨回自己的债和让别人讨回自己的债，我是善于复仇的，替人复仇也是我的任务之一呢，如若不替人清算，我就不会存在，我天生就要替人清算，你懂么？杜纳威林。”

短暂的沉默后，杜纳威林点了点头。

“那你就要从死中再活过来了，这是我给你的奖励，是你把我的女儿，莱昂塔的儿女带回顿丹色雷德的奖励。”

“莱昂塔的儿女？你的女儿？……唔！”

没等杜纳威林反应过来，摩根昂塔就伸出手来，在杜纳威林的额头上一点。杜纳威林便跪倒在了地上，狂乱的痛苦和哀嚎在他的头中乱撞，使他痛苦的大叫了出来。

“杜纳威林，你可以知道！那些隐藏的真相，别骗你自己了，一切都会清算的，等着吧！”

在狂乱的痛苦中，杜纳威林逐渐的看不清摩根昂塔的脸了，暗淡的白光和强烈的窒息感逐渐的穿透他的身体。

在白光的尽头，杜纳威林的精神仿佛遭受重击一般，疲惫的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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