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女侍紧张地将自己的长发再检查了一遍,确认身上的华服没有任何失礼之处,才深吸了一口气,在同伴的鼓励之下,端起了茶壶盘和小碟中焦嫩的烤马哈鱼腹,轻轻地叩响了白木制成的门扉。
“请进。”柔和的女声从里答应。
女仆慢慢的推开了门扉,步入从高窗投下的和煦阳光之中,金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柔的飘动着,银丝头冠在其中若隐若现,银冠下的清秀眉目间透露着柔和又坚毅的神色,看到女仆进来,眼角便含着些微的笑意朝她示意。
“放桌子上就好,麻烦了。”
“不……这是我们的荣幸!尊贵的女王,请您慢用……”女侍受宠若惊的涨红了脸,连忙深深地弯下腰,低着头,退出了房间。
女侍离开了房间,精灵女王才松了口气,她伸出手,捏起那块烤的恰到好处的马哈鱼腹,放到唇边咬了一口,一边咀嚼着,一边靠在窗边,望着落日的方向,黑色的马车正缓缓驶出高耸的城门,她静静地望着黑马车徐徐远行,直到最后一丝影子消失在树林之中,完全看不到了,才慢慢的垂下眼睛,忧郁的神色愈发明显,她将刚吃了一口的马哈鱼腹放在了盘子里,不再看了,她将脸颊贴在了桌面上,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白木桌面的冰凉。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静静地放在自己的腹部,难过的蜷缩在椅子里,紧闭着眼睛不愿意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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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杜纳威林悠悠转醒。
他扶着黑铁的车厢坐起身子来,睁开浑浊的眼睛,试图理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你醒了。”
冷漠又嘶哑的声音从车前响起,杜纳威林一下皱起了眉头,一边抬头看去,一边摸着自己的腰间,却发现自己的武器都不在身上。
黑甲人正背对着他,手中捏着黑马的缰绳,那是曾经在半人马村落里带领着暗精灵展开屠杀的人,杜纳威林一直深深地记着他的样子。
黑甲人略微的回头去看了看他,随后一手松开缰绳,将头盔掀了起来,一束黑色的单马尾垂在背后,发尖略微的打着点弯,如果不是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左边的脸颊,他的面容应该还算俊美。
“……是你。”杜纳威林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随后叹了口气,短暂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已经疲惫了。
“杜纳威林,很意外吗?”瓦兰谢伊看他醒了,便转过头去专心的驾车,黑马碾过林间的小路,看似马上就要撞到什么,却惊险的和粗壮的树木擦身而过,一片叶子都没有蹭掉。
“不,我现在什么都能接受。”杜纳威林苦笑着,扶着马车的车厢,坐到了车前黑甲人的旁边。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想知道为什么,真的。”良久之后,仍然是杜纳威林率先开口。
“杜纳威林……我并不是觉得自己在做对的事,我只是放弃了。”瓦兰谢伊喃喃的说着。“我已经厌倦了做高阶审判者的日子,我想做点别的事情,我想弄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做什么……你知道的,我们加入教会很早,我们都干了不少……说不上对错的事。”
杜纳威林挑了挑眉毛,表示同意。
“是摩根昂塔让我偷偷地放出暗精灵,煽动暗精灵暴动,然后放他们逃走的,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只是想着,如果能让这些暗精灵摆脱他们悲惨的命运的话,应该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吧。”他眨了眨眼睛。“至于根本的原因,我累了,不想问为什么了,我真的累了,杜纳威林。”
瓦兰谢伊眨了眨眼睛,疲惫的微笑着。“杀人啊,献祭啊,神明啊,正义啊什么的,我真的疲倦了。哦,对了。”瓦兰谢伊说着,一边将车座后面的迅捷剑拿了出来,塞到了杜纳威林的怀里,那把迅捷剑上有美丽的雕花护手和细密缠绕的剑格,美丽又致命的沉睡在剑鞘里。
“杜纳威林,你回去的时候,就跟老修士说,说……恩,我想想,暗精灵逃到了林子里,带领暗精灵的是一个来自波耶西亚的女巫,这个女巫伪造了信仰,用魔法操纵木头和鹿头骨制作的林精傀儡,诱骗暗精灵,试图证实古老预言里的顿丹色雷德之路,结果最终找到的是藏匿在林子里的人马部落,人马部落一直在准备反攻特兰,和暗精灵展开了混战,在混战里杜纳威林和瓦兰谢伊试图杀死女巫,他们成功了,瓦兰谢伊却为杜纳威林挡住了女巫的临死反击,死在了林子里,你最终勉强逃回啥的,暗精灵结果恰好破坏了人马进攻特兰的计划啥的……,我之前已经让暗精灵伪造好了痕迹,他们绝对找不到通向顿丹色雷德的道路的,记得拿上我的剑作为证明信物,我会把你放在森林边缘,就劳烦你自己走一段路吧。”瓦兰谢伊撇了撇嘴。
“瓦兰谢伊,逃避可耻。”“但是有用,不是吗?”
杜纳威林再次挑了挑眉毛,表示了同意。“你倒是轻松,我回去以后可得蒙那些忏悔室的神经病啊。”
“没事,你做得到的,他们又不会用那些方法审讯你。”瓦兰谢伊慵懒的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毕竟高阶审判者死一个少一个啊。”
“就是说啊,你的死可很难交代的。”杜纳威林撇了撇嘴。
“恩,是啊,老修士是个精明的好人,他对教会也算是鞠躬尽瘁了,你就说,瓦兰谢伊死的时候很平静,还笑了。”瓦兰谢伊接着说道。
“终于脱离苦海的意思吗?”杜纳威林哼了一声,似乎在嗤笑什么一样。
“杜纳威林,我其实最近一直在关注教会内部的事情,新的大主教上台以后,教会给人的感觉就一直在改变,教会现在更加积极的承担着高庭没有做到的那些工作,我看,隐隐约约的有点要接过高庭公权力的感觉。”瓦兰谢伊叹了口气。“总感觉要变天了。”
“大战结束还没到一百年,才过去一代人而已,教会在曾经战争结束的时候就被迫放弃了军队和对君主的控制权,现在又慢慢的一点一点要回来了。”杜纳威林接过话题。“毕竟,人们从心底还是更相信教会,不是吗?”
“我不想为这样的事情费心,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在林子里找个地方,自己一个人生活一段时间,不再接触外界了,我就想休息休息。”瓦兰谢伊揉了揉眼睛。
“这世上多的是你不想接受的事情,你知道了其实也不是坏事嘛,我最近就恰好遇到过。”说完,杜纳威林将自己救孤儿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
瓦兰谢伊听完,咬着嘴唇沉思了一阵,随后开口了。
“幸福和智慧总是背道而驰,又在最终的终点相会。”
杜纳威林静静地听他说完,又重复了一遍瓦兰谢伊的这句话。
“幸福和智慧总是背道而驰,又在最终的终点相会。”
“你什么时候也能说出这么富含哲理的话了,瓦兰谢伊。”
“过奖,【女巫猎人】杜纳威林的坏习惯就是喜欢问东问西。”
两人相对沉默了几秒,然后一块笑了起来。
马车在树林里疾驰,奔向远方那文明的灯火和雪白的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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